廊坊这个地方对老年人有个政策,六十五岁以上坐公交车就免费了,但是要凭一个卡,叫做爱心卡,上车的时候把卡往扫描仪上面一贴,就有个很大的声音报出来:“爱心卡”,那意思好像是:老不死来啦!虽然听着不很舒服,但是报出了爱心卡就不要钱啊,所以到了日子我就拿了身份证和户口本去办我自己的爱心卡!
办事员让我坐在一个高凳上用摄像头瞄我,我知道这是给我照相,这个工作人员有四十来岁,瘦瘦的披着长发,照完以后她就低头用一双小手熟练的敲击键盘,把办好的证件递给我的时候,我看见她的手白白的有点人家说的白皙,手指不是很长,但是胖胖的关节处似乎还是小娃娃那样的的小坑,指甲肯定是细心修理过的有钝边的尖尖圆圆。我心里想这是不是人家说的“纤纤玉手”哪?她还用手指点着爱心卡背面的说明:明年的今日要本人带卡来复查,我说是不是看看还活着不,她不置可否却用手捂住嘴嫣然一笑,捂嘴的一刹那我觉得她的手就是不算纤纤玉手起码不难看----
过了几天我去集上买菜,老伴嘱咐我买几个胡萝卜,说是做鱼啊什么的当俏菜,就是借用胡萝卜的红色,切点萝卜丁或者细丝撒到菜上增添色泽,其实没人吃,就是增加色香味的“色”---这边就叫做“俏”,没办法,人都喜欢好看的,所谓“秀色可餐”,以为好看的就好吃!
可能是年前的最后一个集了,熙熙攘攘人来人往,摊位比平时多了不少,一摊带着泥土的胡萝卜吸引了我,这堆胡萝卜都长得不粗不细很匀称,颜色鲜红,湿漉漉的泥土更让人觉得这些胡萝卜虽然不可能是刚刨的至少是从窖里刚拿出来的,问了问价格也很便宜,我决定就买她的!
卖胡萝卜的也是一个中年妇女,胖胖的很端庄,包着头巾,脸色因为风吹日晒是那种健康的紫红,她告诉我说她不是专门卖菜的,就是李庄的农民,胡萝卜是自己家种的,刚从窖里拿出来,年前卖完就得了,家里忙没有时间出来卖!
我说要两块钱的,她就拿了几个胡萝卜递给我,说不用称了,分量肯定够,反正是自己家种的东西不会少给我的----那天天气很冷,我把手套摘下来把钱递到她手里,接过她递给我的胡萝卜放进自行车车筐!
当两个手近距离接触的一刹那我突然有一种异样的感觉,我看到我们两个人的手差别是那样大,我虽然老了但是手套里面的手很白也很干净,热乎乎的冒着热气,她的手那样的黑,不仅黑而且粗糙,手上沾着泥土,黑乎乎的手背上似乎有着冻伤,在这冰天雪地露天的菜市场她的手一定很凉!
这样的手很少见了,我想起前几天我去办爱心卡的时候那个中年妇女的敲击键盘的小手,我突然觉得有些不公平,我甚至想,如果这个卖胡萝卜的妇女有机会敲击键盘她的手会是什么样,还会这么黑这么粗糙吗?
很久以前我看过赵树理的一篇小说,小说里写的是一个老农民的手,这个手老想干活儿,戴不住手套----因为时间很久了我都记不清赵树理描写的细节,但是那是一双十分粗糙像老树皮一样难看的的手,手上的老茧子厚厚的,顺手在地上一划拉抓起一把遍是蒺藜的柴草甚至不觉得扎,但是这双粗大的手又十分灵巧,会做很多很细很小的活计几乎无所不能,所以这双手虽然粗糙但是很值得尊敬!
我是农村长大的,我小的时候手上也冻裂过,我的母亲我的奶奶手也冻裂过,那时候农村冬天没有取暖设施,连煤也没有,虽然天冷,女人们还是要不停的劳作,一沾凉水手很容易冻裂,但是他们总要不停的干活儿,冷的厉害就把手放在怀里暖暖----他们觉得手就是干活儿的,无论多么天寒地冻头脸都可以包起来,但是手必须露在外面,手要给全家人做饭洗衣服纺线-----,我小的时候很少听人家说谁的女人手好看,夸人勤劳就说她“手不识闲”,夸人会过就说她“手紧”,总之手就是劳动的,黑点白点还在其次了!
赵树理的书现没有什么人看了,他写的那样的手现在也少了---人随着社会的地位不同而不同,因为人的身份不同好像随着地位的变化身上的器官长的也不一样了,这个农妇要收拾胡萝卜难免手就黑,如果她也办爱心卡手也会白白的吧!
我们已经进入一个物资富庶的社会,在这样的社会里实用的东西不值钱了,讲究的是赏心悦目会看会玩,所以种地的被人看不起,做工的也一样,无论怎么表示尊敬,总会叫你“农民工”,对应的自然有“白富美”,因为生产实物的不值钱声色狗马就大行其道,所以唱歌的倒腾古董的字画的玉石的---总之就是和衣食无关的吧越来越值钱,干活的怎么也挣不着钱!
随着这种时过境迁,干活儿的手作用也就不一样了,现在人们都说手是女人的第二张脸,那意思是手不一定是用来做的,而是用来看的,为了好看专门有修理手指甲的店,还给手指甲贴膜,而且关于手的护理用品好像比保护脸的还多,万一你的手被专家看上选作“手模”,那就财源滚滚了---
说起来男人们喜欢好看的女人的手也不是始于现在,早在我母亲我奶奶之前就是的了,不过懂女人的手好看不好看的多数应该是有钱或者有文化的男人,他们发明了很多词汇夸女人的手:纤纤玉手、十指尖尖、圆润、葱白一般----男人的喜欢就是女人的方向盘,这样女人为了让自己的手好看也不能干粗活,西太后时期虽然没有专门的指甲店,但是皇家女人为了保护指甲都给手指头戴上金指甲套,猛一看就和传说的妖精的尖利的爪一般---同样用来看的还有女人裹小了的脚----
我有个网友告诉我她家的地自己不种了,租给别人种了,她说她一想起过去自己的手握着锄把子磨出茧子就害怕!
有一次我们车间进了一车煤,装卸的是一对农村的小夫妻,煤卸完以后,有个女工好心请这小两口进屋洗洗手,女的死活不进屋,说她的手太黑脸上也太黑,她对着车间的女工感叹说:“像你们这些大姐多好啊,天天这么干干净净的,都是女人啊我们可是天上地下---!”其实这些女工就是再普通不过的人,有的刚扔了锄把子没几天----
农民工宁愿在城市漂流也不想回家,很多精英对于他们撇家舍业不理解,其实农民工心里最清楚那些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终日劳作到底有多可怕!
其实人的手就是用来劳动的,种地做工写字画画弹奏,无论是收拾胡萝卜还是敲击键盘都是发挥手的功能,可是因为人处的地位不同,也就什么都不一样了,这就像动物的爪子,如果在野外就要用来搏击获取食物养活口腹所以爪子一定要锋利,但是大家一定看过很多小狗,被女主人牵着跑的时候四只狗爪子上竟然穿着红红的精致的小皮鞋!
是啊,社会变了嘛,啥能不跟着变啊。
不同人物不同手,
有的黑粗有的秀,
本来都是要做事,
却分高低贵贱走。
不同人物不同手,
有的黑粗有的秀,
本来都是要做事,
却分高低贵贱走。
芸芸众生命不同
高低贵贱自分明
纤纤玉手戴金银
粗手大脚苦一生
----谢谢龙行版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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