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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 天 话 '' 其 人 其 事 [打印本页]

作者: 镜湖客    时间: 2015-1-13 10:25
标题: “ 天 话 '' 其 人 其 事
本帖最后由 镜湖客 于 2015-1-13 15:26 编辑

     ''天话'',是我40多年前镜湖那个水村的生产队长。40多岁,中等身材,古铜色的脸,上着黑色对襟粗布衣,头戴乌毡帽,下面裤子除了冬天,几乎卷得半腿高。与他扎实的上身比,同样古铜色的小腿肚明显得有点细。也许是常年挑担劳作的缘故,他的背略微有点虾(微驼)。队长的真名叫阿先,大概因为在田头地角劳作时,他经常用幽默的口气,讲一些天南海北又不太着边际的典故,而被人称之为讲''大头天话''。久而久之,除了记工簿与财务帐本上还有他的本名,就连他太太在内的村里队里的人,都人前背后地叫他''天话'',他居然都会爽快地答应。

      与''天话''相识,缘于当年的''一片红''浪潮,我下乡N村当知青时期。当我象旧时出嫁小媳妇般心怀忐忑地从机船上岸时,方知道由大队分配到他队里接受''再教育''。我被分配结对的师父是大队支书,全家就在他队里。徒弟跟师父走,我因此也就自然而然成了他队里的小社员。我师父虽然经常参加队里劳动,但大队公社开会,或组织各生产队检查田头生产等, 难以保证教我农活。因此,''天话''其实是我走上人生社会第一个真正教我农活的师傅(早在文革那年,''天话''他就收过一个女知青阿珠,后来与当地现役军人订了亲,成了农民心目里的军官太太,大队照顾她背起药箱,当上了村''赤脚医生'')。在尔后的下乡生涯中,我的大多数农活基本上都是他,或由他指定的老农教会。


                                      

      记得那年秋天,刚下乡没几天,队里组织几条船外出萧山等地积肥。其中几条船,队里的比较刁的青壮年, 都已自由组合完毕,剩下我与另外2个''落脚鸭'',队长也不吭声,便带我们上了船。他给我上的第一课, 是手把手地教我摇船基本功,如何掌握身体平衡,又如何节省体力......。上岸后,开始我还挑着空箩担,但随着箩内垃圾份量加重,原先不諳农活的身体终于吃不消了。队长见我肩膀歪了下来,便将沉重的箩担挑了过去。我当然也不想当孬种, 尽量硬撑着学习与锻炼......。

      吃饭时分, 我们会在河中淘好米放入铁锅,在船头的缸灶上煮, 然后以带上的干菜萝卜干等下饭; 晚上的'床'', 就设在小镇的翻轩屋下的石板上,铺一层稻草,露宿街头。如此数天,在队长带领下,我们这条''老弱残兵''的船返回时,积来的肥料居然比其他几条船还多.......

      就这样,我谨记''天话'队长曾对我说的:'' 只要不怕苦,不怕臭,只要是人干的活,都能学得会''的那句至理名言,在他与其他农民师傅指导下,从摇船.挑担开始,逐步学习。经过艰苦的农村生活磨炼,手上的水泡血泡成了老茧,人晒得乌黑。在当兵前,终于从刚开始''手不能提,肩不能挑'',而被谑称为''臭知识''的学生仔,被变成了一个与农民打成一片,基本能适应农村多种强体力劳动的社员。




                                                                


     ''天话''文化较低,小学没上完,但威信甚高,在队内几乎说一不二。根据我的观察 : 一是,累活脏活干在先,样样农活都拿手得起。他出畈全队最先,收工又在最后.那半虾的身影,如同上下班的铃声,这些都很符合他''阿先''的名字。这在农村凭力气与农技的当年,旁人无懈可击;二是,脑筋灵活.善于调格。为了扩大与平整农田,他在全大队率先组织平掉分布各爿田块中的10多个坟莹,挑稻杆泥,加上草搞河泥,硬是把高低不平形状不一的田地,改造成为平整划一四方四整的良田。电耕犁欢快地驰骋起来后,既减轻了社员劳动强度,又加快了农忙进度。在计划经济当年,化肥与进城运粪便,都得凭票供应,且数量很少。为了争取粮食高产,除大忙时节外,他常年组织男女老少积肥,除养好革命草外,罱河泥、割野草、掸烟煤、扫垃圾、拾鸡粪。还去邻县萧山江边,用菱角换回石灰氮等,用以改良土质。在计划种植的当年,他除按面积种足种好稻麦、油菜、蚕豆外,还在小队河道上广种菱角,利用田头地角与沟渠,种上荸荠、茨菇等经济作物,同时,买来手摇制面机,常年加工面条,让妇女挑担去各村卖,冬季开年糕加工场。这不仅保障了粮食高产,也增加了社员收入。多年中,队里粮食产量与社员劳动报酬均列全村各队之首;三是,出以公心,爱队如家。不论春夏秋冬,白天晚上,他几乎每天都会去田头与小队间宕一遍,发现问题,及时解决。虽然全队他付出最多,但却从不多捞多占.也从不拖欠队上的钱粮。因此,喉咙响、腰板硬,讲话有人听。对困难户,与我们几个知青,在劳动中能尽可能的给予一些照顾。大队里看不惯的事,他也敢于直言。一旦发现队里有贪占集体利益的现象,他会象许多农村干部那样,用很难听的话骂娘。让人觉得无地自容,又不得不服。
   
       ''天话''还有个长处.不会象不少农村中人那般''舔鸭子碗''(护短)。子女与人打架,他责骂的总是家人。记得某次天下雨,队里组织在小队间搓稻草绳(用固定河中养殖菱角与''革命草的荡)的间隙。有几对青年便起哄,来摔跤取乐。队长与我同龄的儿子阿水(身高与我相仿,体质壮实,工分早评上了''十折头''),大概见我当年人较瘦, 在我刻意回避的情况下,走到我身前挑战,要与我比试摔跤。无奈之下,我只得伧促起身应战。双方纠缠间,我抓住他的破绽,拖住他右腿使劲一扳,将其重重摔倒在地。当时他还不肯罢休,结果被他在场的''天话''骂了一顿。并教训他:今后不要再凭卖相低估别人!我原先以为摔了队长儿子闯了祸的那种后怕,顿时间烟消云散。说来也巧, 也许是''不打不相识'',后我与阿水竟成了好朋友。

      早在在70年代初,  ''天话''就与我同时,被公社与大队列为党员发展的对象。在我与许多人心目中,虽然他不太讲大话套话,但其所作所为,比起大队中不少党员,更为优秀。但直到我当兵入伍那年冬天,他还未入党。数年后,从部队请假回家探亲,我去了一趟下乡的 N 村,看望自已的农民师父。在交谈中,问起队里情况,竟意外获悉: 威信很高的“天话'',在一次检查电耕犁翻耕水田时,不慎碰上裸破的电线,触电身亡,时年还不到50岁。本来,队里有年青力壮专门操作的电耕犁手,还为他们配有胶皮手套与高统绝缘靴防护. 按理说他无须再''事必恭亲''。 但心里惦着耕耙的质量的“天话'',似乎还不太放心,便实地去田头察看。见田塍上有一攞电耕犁的电线,大概怕影响社员进出,竟忘了自己没有防护设施, 还赤着脚, 刚用手去拨弄电线, 便被强大的电流击翻 ...... 。 这位人皆称道的农村基层干部,便转瞬间早逝了。闻此噩耗, 实在让人大吃一惊, 而叹息不已!

      事情已过去了40年,''天话''那颇有特色的音容笑貌,空闲时会时常跃上我的脑际 。他的太太至今健在, 活跃在村头念佛诵经的老太队伙里。子女及晚辈都生活得不错,小儿子还在村里办厂自己当了老板。.我想, 老队长如在九泉下有知,看到改革开放今天,家庭与社会的巨变,一定也会感到欣慰的!



     






作者: 黑土阡陌    时间: 2015-1-13 19:56



作者: 闲人一个    时间: 2015-1-13 21:56
一个侠骨柔肠的老队长,一个坚强朴实的老农民!感动!极其喜欢楼主的文章......
作者: 镜湖客    时间: 2015-1-14 08:25
谢谢你的评介!
作者: 龙行天下    时间: 2015-1-14 08:35
能干认真又仗义,
天话真是为集体,
对待知青把手教,
可叹意外早故去。

作者: 镜湖客    时间: 2015-1-14 08:50
不错!
作者: 天山雄鹰    时间: 2015-1-14 13:31
         人物栩栩如生,内容感人,赞!
作者: 镜湖客    时间: 2015-1-14 16:32
天山雄鹰 发表于 2015-1-14 13:31
人物栩栩如生,内容感人,赞!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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