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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袒露 [打印本页]
作者: 冀石京 时间: 2015-2-22 14:35
标题: 袒露
本帖最后由 冀石京 于 2015-2-22 14:38 编辑
袒露
和老伴一样，我也在那个年代从北京这座城市去了农村，只是时间上比我的老伴早了一些，早了二年多那么两三个月。老伴是位正牌知青，而我直到回乡几年后才被冠以知青这一称号。借贵方这块宝地，我也说说自己下乡（这里应该用回乡一词更为恰当）第一天所见到的农村是个啥样子。
父亲不幸在六五年城市“四清”中成为地主。六六年初秋血统论甚嚣尘上，父亲单位决定将我们一家遣送回乡，以表单位革命者与阶级敌人势不两立的豪迈气派。
列车在半夜时进入了一个小站。车门打开，车外是漆黑一片，远远的站台尽头电线杆上挂着一盏发黄的路灯。车站上没有月台，车厢出入口处的铁制爬梯悬在半空。跟在列车员的身后，学着他的样子我双脚腾空跳上“站台”。
走进掌着灯的长途车候车室，要在这里再坐从车站发出的汽车才可以到达我的家乡。靠墙的一圈长椅上已经坐满了昏昏睡去的等车人，就连屋中的水泥地上也是依偎在行李旁睡眼朦胧的人们。无处下脚，只能再次退到屋外。靠在候车厅的砖墙下等着黎明后从这里发往家乡村落的班车。
作者: 冀石京 时间: 2015-2-22 15:38
本帖最后由 冀石京 于 2015-2-22 15:40 编辑
少了半边的月亮升到了半空，亮晶晶的发出诱人的光亮，黄黄的晕色就铺在她的四周。星星在月亮的远方，眨着她们的小眼睛，像在和我说话，像在和这静静的夜色攀谈。这里的夜晚出奇的静，和自己的亲人依偎在一起能感觉到彼此的呼吸。也许，城里的夜晚也是这样的宁静，只是到了这个时候我已经进入梦乡。
一辆破旧的客车吃力地行进在乡村的土路上，引擎的突突声伴随着颠簸的车身艰难前行。一夜未睡满眼朦胧昏昏睡去，父亲跟我说火车站离我的家乡有七十里地的路要走，从车站一直向东南方向走去，那里就是我故乡的那个村落。故乡、原籍在我这个生在长在城里的孩子来说是些陌生的字眼儿，她代表着什么，又能承载多少与我有关的人人事事。这些，只是在从今以后的岁月间才能得以感悟。
行走在乡间的客车在黄土的路上行驶，土路的两侧都是绿色或泛黄的庄稼，田野里亦或不见一个人影，亦或是众多忙碌的人群。寂静与喧闹交替着从我的眼前闪过，田野的静与收获忙，交织着映入我的感官印在我的脑海间。秋收，忙和了一年的庄稼人收获的时候，这是我以后的感触。
作者: 黑土阡陌 时间: 2015-2-22 20:22
作者: 冀石京 时间: 2015-2-22 23:13
本帖最后由 冀石京 于 2015-2-22 23:14 编辑
版主羊年快乐！
作者: 龙行天下 时间: 2015-2-23 08:38
随父迁返回故乡，
当天行程太难忘，
火车下来倒长途，
回乡知青征途长。
作者: 闲人一个 时间: 2015-2-23 21:35
是不是还有下文？期待......
作者: 冀石京 时间: 2015-2-23 23:48
是的，未完。谢谢版主关注。
作者: 冀石京 时间: 2015-2-23 23:53
本帖最后由 冀石京 于 2015-2-23 23:54 编辑
从城市来的农村，距离使一切都发生了变化。你眼睛看的，你的感官体会，都因为距离而产生了错位。感谢超版赋诗一首。
作者: 龙行天下 时间: 2015-2-24 07:38
期待下文！
握手楼主！
作者: 冀石京 时间: 2015-3-17 15:53
本帖最后由 冀石京 于 2015-3-17 15:55 编辑
太阳升起就在汽车前行的方向。在公路的两侧依然是不断变换图案的农田和淹没在农田婆娑的绿绿黄黄高矮残差不齐的庄稼背后的村庄。在北京，在护城河的外面也有这样的农田。而在这里在我此时的视野里，这里的农田远比我在城外面看到的庄稼地要大的多。这里的田园这里的风光可是另一番景象，摇曳的田野在白云的下面，远处是蓝天与大地连接的地方。
爬山一个不高的土坡，在汽车的正前方出现了一个村庄，一个在绿树环绕着村庄。汽车停了下来，车门开启处几个人被抛在发黄的土路上。班车再次卷起尘埃扬长而去，而留在公路旁的这几人中就有我和我的家人。
父亲在两位押送者的裹挟下走下了公路，朝路旁的那个村子走去。我和我的家人呆呆的站立在公路旁的一间平顶发黄色的土屋前等待着命运的安排。太阳就在我的头顶，阳光异常明亮的覆盖着我眼前的一切。这里的阳光和城里没什么两样，仍然明亮仍然炙热。眼前是绿树环绕的村庄，身后是和天边连在一起的农田。
初三年级一开学，学校组织我们即将毕业的同学召开座谈会，会上的主讲人是我的前辈我的学长，是几位响应号召从北京去贺兰山放牧的同学。一颗红心两种准备老师在课堂上不止一次和我们讲过，继续深造和走向广阔天地任由祖国挑选。高耸入云的贺兰山，蓝天下风吹草低见牛羊的美景深深地打动了我，农村广阔天地是个大展宏图的地方，如果可能我应该上那里去。
土筑的公路异常安静，没有车辆从眼前通过。你能听到村庄里的鸡鸣和狗叫，还有的就是身后庄稼地里随风摆动的庄稼的叶片摩擦后发出的诱人的唰唰声。
跟在父亲的身后走下公路朝村庄里走去。从迈下公路的那一刻起到再次踏上这条公路，我用了整整十年还多的时间。在这漫长的时段里，我长大了，我成熟了。这是一段不平凡的人生经历，是一段用亲人生命铸就的篇章。
会有下文，也许就在明天。
作者: 闲人一个 时间: 2015-3-17 18:52
家有弱冠初长成，前途未卜.......今后的生活该有多么艰难，可想而知。期待下文
作者: 龙行天下 时间: 2015-3-18 11:31
随父来到小山庄，
茫然等待命运向，
整整十载知青路，
无知终向智慧长。
作者: 冀石京 时间: 2015-3-18 15:43
本帖最后由 冀石京 于 2015-3-18 22:56 编辑
村庄，我的小村庄你那迷人的家园，曾引起我怀念，我不能忘记你。啊、啊•、啊，夕阳西下晚风轻轻地吹•••••这是一首歌曲的一段歌词，在我的学生时代曾经在外国歌曲二百首里学唱过的一首好听的歌曲。
原籍是每一个人寻募先祖该去的地方 。可是在我不多的记忆力，在我小的时候，原籍只是停留在我家户口簿一栏中的一段文字。它代表着什么，又能给我带来什么，在我踏上这个村庄之前，我一无所知。
没有城市中的喧闹，没有高音喇叭激昂的文字，没有激烈语言，没有了、没有了城市的影子，失去了我所熟悉的一切。如此安静，我有些郁闷，我不知所措。
押解者消失在我的视线之外，远去的身影变得模糊。他们的使命已经完结正在凯旋的路上，留下来的只有我和我的家人。黄土的地上，小院的一棵枣树下一张低矮的方桌旁围拢着我的一家人。饭桌上是一盘咸菜和每人面前的一碗发黄色的玉米面粥，盛干粮的托盘里是颜色发红的高粱面饼子。这是我的本家款待我们一家人的一顿中午饭，也是我从城市来到家乡的第一餐。本来已是饥肠辘辘，该是大口进食的最佳时机。但是难咽的食物还是阻挡住我伸向干粮的手臂，胡乱喝了几口稀粥，我离开了饭桌来到小院的那颗枣树下。碗口粗的树干上深绿色叶片间是个个发红的枣子，仔细看去它们还只是红中带有不少绿颜色。伸手摘下一颗枣放在嘴里，几声咔咔声从我的嘴里传出，留在嘴里似有一丝清苦的味道。
门洞里有孩子说话的声音，叽叽喳喳像是在争论着什么。有人把头露出墙外，但很快又消失在发黄的土墙的后面。孩子般的脸庞眨巴的双眼，好奇的目光。是孩子们，他们用这样的方式来看望和欢迎他们自己的老乡归来。
鸠占鹊窝。这是两间土屋，就夹在一排土屋的中间。只可惜其中的一间不知什么时候房顶已经坍塌，后墙边还斜戳着原来搭屋时用过的几根檩条。屋子原来的主人是位丧偶的老者，生产队长为了我一家人有个住处而硬生生将老人赶到牲口棚与队上的饲养员作伴去了。
推开隔断墙上朝外开的独扇门。很显然，这扇把“外屋”与里屋隔开的门是因为倒塌了外屋而后按上去的，独扇门的两侧没有门框和踢脚的下门槛。靠窗的一盘土炕占去了屋子的大部分空间，挡着半边门口的是一个低于土炕的没有锅盖的锅台。黄土的屋地在屋子原来主人的踩踏中成了灰黑色且不是那么平整。屋子的尽头是一个方形的砖砌的台子，挨着山墙靠着炕沿。屋里唯一的家具是孤零零立于北墙下的那个四脚方凳。土炕上铺着一领破了边的席子，透过破损的席头可以看见土炕上几处龟裂的被烟熏成黑色的缝隙。一扇花菱的窗户镶嵌在土墙里，还粘在窗棂上的白色窗纸不知是什么时候破碎去，随着侵入室内微弱南风在不停的扑扑啦啦的颤抖着。
撕下破裂变色的旧窗纸，扫净窗棂上的尘土，母亲打开邻家大婶刚刚送来的包在菜叶里的一团浆糊，小心翼翼的涂抹在除去浮土的窗棂上。雪白的窗纸糊好了，我们的这个简陋的小屋终于有了新家的模样。
玻璃瓶做成的煤油灯的光柱拉着一缕黑烟在小小的屋子里跳动，一股油的气味瞬时在屋里弥漫开来。父母亲坐在只有席子的土炕上，小弟已经盖着全家唯一的一床被子睡去。我静静地坐在炕下那支四脚木凳上，父亲抽着纸烟开始了自我懂事以来和我的第一次长谈。家族的历史父亲的经历、我的家庭，一切的一切我都是第一次听说，第一次知道。
和衣躺在土炕上，身上盖着包裹棉被的床单，咀嚼着刚才父亲的那些中肯中透着坚定的语言。月光爬上窗棂，在窗纸上留下道道雪白的印记。我想快点进入梦境，希望夜晚快点过去。再等阳光明媚时，一切都会过去，一切都会好起来。只不过这样的等待时间有些长，过去了许多个月圆月缺，才等到了那属于我和我家人的一轮明亮的太阳从天边升起。
作者: 闲人一个 时间: 2015-3-18 21:53
苦难刚刚开始，但是我深知能在逆境中能存活下来的人都是刚强的.....
作者: 龙行天下 时间: 2015-3-19 08:43
入住村中作生涯，
粗茶淡饭吃不下，
聆听家父说家史，
只盼明日有变化。
作者: 雾梦 时间: 2015-3-19 12:47
景色和心情的反差使人不由得心生伤感，陌生的故乡会带给楼主的是什么呢？静等下文~ 
作者: 雾梦 时间: 2015-3-19 12:56
楼主细腻的描写给读者以身临其境之感。城乡生活的差异固然会带来诸多的不适应，但和父母亲人在一起在许多个月圆月缺中的等待一轮明亮的太阳从天边升起的心里也算是无奈中的一种慰藉吧。
作者: 千帆过 时间: 2015-3-20 14:45
细腻的描写，情感的流露，再现了那时的情景，让人感觉犹如身临其境。本文被推荐到首页的知青岁月栏目。为读者能完整阅读，已经随着冀石京的脚步，逐楼搬至首页。
作者: 冀石京 时间: 2015-3-21 22:00
年轻的学生有着极强的生存能力，适者生存，年轻人似乎改变会更快。
作者: 冀石京 时间: 2015-3-21 22:07
馒头米饭换成了饼子和棒子面粥，楼上楼下换做一间斗室。不能不想，想又何用。
作者: 冀石京 时间: 2015-3-21 22:08
正如版主在回帖中所说，和父母在一起是我唯一的慰藉。
作者: 冀石京 时间: 2015-3-21 22:09
感谢超版欣赏我的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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