遛龟 - 中国知青网-中国知青网络家园

清晨，带着两只小乌龟下楼，来到水塘边。人家遛狗，我“遛龟”。其实就是给龟捞点水虫吃，锻炼它扑捉活物的能力，恢复点野性罢了。

水塘上面有许多浮游的水虫，呈“水”字形状，很像大个的蚊子。四肢稍微弓曲，像两边对称的“爿”字，游动速度很快，瞬间冲击划水，秒内可达半米来远。舵一般的后腿，能灵活地调转方向，忽而来个“8”字游，忽而来个“大回环”，尤其行进中的快速掉头180度，加之水中的跳跃能力，足以躲避天敌的攻击。小时候，我在东北就见过这种水虫，时常出没在雨后洼地积水中。因不知道它的学名，都管它叫“游子”。南方水塘里这种水虫很多。于是我突发奇想，试着用抄网捞了几只喂给龟吃。没想到，两只小乌龟来得要吃。

刚把水虫投进去，水盆里就上演了一场龟虫追逐大战。小乌龟不断地抻着头张嘴去捕食水虫。可“游子”也不甘束手就擒，在水盆里拼命地蹦跳，在两只小乌龟之间，一会儿蹦过来，一会儿跳过去，一会儿浮在水上，一会儿贴在盆壁上，躲闪腾挪地逃生……小乌龟围着它团团转，捕猎的场景煞是好看。尽管“游子”能游善跳，但离开宽阔的水面，困在狭小的水盆里，它的本事无法施展，最终被小乌龟以静制动，一一吞入腹中。我不禁在想，假如真是在水塘里的话，小乌龟无论如何是捕捉不到“游子”的。只有在这特定的环境下，小乌龟才有了机会。能尝到“游子”的美味，它会不会有一种吃到“天鹅肉”的窃喜呢？

如此生动的“遛龟”，成了一道观赏的风景线。难怪小区里甭管老的、小的乃至年轻人，都要过来围观，一睹小乌龟捕食的风采。尤其那些小小孩，看得津津乐道干脆不肯离去。非得爷爷奶奶们强把他们抱走才行。不过让我啼笑皆非的，倒是许多人把这种水虫当成了蚊子，还一边看，一边现场直播，给小孩子讲解“小乌龟吃蚊子”。

有一天，突然有个小姑娘向我发问：“爷爷，这是什么虫子啊？它是害虫还是益虫?”我一时语塞。虽然我没有像有些人误把它当成蚊子。可说到底，我也没搞清楚它学名到底叫啥，更甭说它究竟是害虫、益虫了。等于说也是个昆虫盲。我并不想用“游子”这么一个连我自己都似是而非的伪概念，去敷衍一个天真无邪和求知欲望强烈的小女孩。于是，我干脆赧颜地回答：“这个爷爷也不知道。”看来小女孩很失望，在她眼里小孩子不知道的事，大人们一定知道，何况又是一位戴眼镜的老爷爷呢。我着实为自己的孤陋寡闻感到羞愧，尤其在求知的孩子面前。不过更多的时候，大人们往往会自以为是、不懂装懂。譬如告诉小孩这是蚊子或是“游子”。

这件事让我想起两则故事。一则是，2013年央视《东方之子》栏目对诺贝尔物理学奖获得者丁肇中教授进行了一次专访，面对记者紧追不舍的一个简单问题，丁教授连续回答了几个“不知道”，令人感慨。丁肇中的严谨态度，的确是到了常人不能理解的地步。但他却为世人树立了标杆，“不知道的，你绝对不能说知道的”，“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的你不要猜”。

另一则是，一次前苏联领导人赫鲁晓夫在参观一个抽象派画展时，很不满意：“这叫什么画，一头驴子用它的尾巴也可以画得比这更好！”还把负责画展的恩斯特叫来训斥一顿。恩斯特加以反驳：“你不是艺术批评家，也不懂美学，你对美术作品一窍不通。”气急败坏的赫鲁晓夫跋扈地说：“当我是一名矿工时，我不懂；当我是党的一名低级官员时，我不懂；当我处在往上爬的各级阶梯上时，我不懂；但是，今天我是总理，是党的领袖，因此，我现在当然懂了，不是吗？”

联想到现如今，我们社会现存的“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的严谨求实态度，还剩几何？浮躁、浮夸、浮浅风气充斥在各个领域，特别是相当一批类似“赫氏”不懂装懂官员，装腔作势，故弄玄虚，使得世风日下，很是令人担忧。

所以当我们面对幼小的孩子时，该说不知道，就得说不知道。因为“知识的问题是一个科学的问题，来不得半点的虚伪和骄傲”。在浩瀚的知识海洋中，每个人的知识水平仅是沧海一粟。好在现在互联网时代，不知道的问题赶紧找“度娘”。

费了一番周折，我终于从百度上图片上查到了我要找的水虫。而那个所谓的“游子”，根本就子虚乌有。我暗自庆幸自己，那天没对小女孩回答“游子”，否则不仅是当时回答底气不足，更让我久后忐忑不安。几十年的光景，我终于搞清楚了孩提时所认知的“游子”，原来是水蜘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