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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看张春桥女儿说故事 [打印本页]

作者: 先乡后城    时间: 2015-9-13 12:19
标题: 看张春桥女儿说故事
我眼中的父亲——张春桥女儿访谈录
缘 起

  春假回上海探亲,父亲派给我的唯一任务,就是要陪他出去吃个饭。那次饭桌上,见到了香港中文大学出版社的社长甘琦和张春桥的长女维维。父亲花了几年时间在写一部《张春桥大传》,在写作过程中认识了维维,得知并看到了张春桥在狱中写给家人的一批书简。1981年,张春桥在公审中一语不发,让人震惊,更让人不解。2005 年张春桥去世,最让人感慨的也是他近三十年的沉默。所以,这些狱中家书,就格外珍贵。

  香港中文大学出版社准备将这批家书整理出版,甘琦请维维为家书写点什么,作为前言或后记。维维表示她动笔很难: 很多事,她写一个开头,就无法继续下去。于是,我提议或许可以做一个访谈,附在家书之后,并表示愿意承担这一工作。

  对于文化大革命和张春桥,我都没什么研究。之所以毛遂自荐,是因为我对张家父女的亲情很有兴趣,我想知道:在女儿的眼中,张春桥是怎样一位父亲?在那些关键的历史时刻,从张春桥的一路高升到后来的公审入狱,他的女儿是如何经历,如何思考,如何应对的?

  在上海的三周特别忙,对维维的采访只能安排到临走前。在她阳台上种满了花草蔬菜的家中,我们谈了两个上午,总共不到六个小时。因为我不是文革史专家,而且这次采访的时间有限,许多事只是点到为止,没能深谈。但维维爽气利落,快人快语,出乎我的意料。

  也许因为她与我父亲早已相熟,再加上发现我俩还有复旦附中校友的一层关系,所以,访谈更像语速很快的聊天。谈话中,维维一度很动感情,这也很让我感动。

  许多情感,许多眼泪,都是人类共通的。我希望,这篇访谈,同张春桥的狱中家书一起,能够反映出那个年代、那个家庭无比真实的亲子之情。对我自己来说,听维维谈她父亲,让我真正感受到了“执着”的含义,也让我明白,什么是为理想而背负着沉重的十字架。

  2015 年5 月25 日于伦敦



作者: 先乡后城    时间: 2015-9-13 12:20
(一)父亲的自我定位与性格

  “他给自己的定位就是做毛主席的秘书,听毛主席的话,帮毛主席干事,如此而已。”  问:你是张春桥的大女儿,你是如何给你父亲定位的?他自己又是如何给自己定位的呢?  答:我是1947 年1 月6 日出生的,今年虚岁七十了。我是家里的老大,大妹妹与我相差不到两岁,小妹妹和她差五岁,弟弟和小妹妹又差五岁。

  我父亲没有个人野心。他给自己的定位就是做毛主席的秘书,听毛主席的话,帮毛主席干事,如此而已。所以,如果华国锋要用他,他会继续帮助下去,不用他了,那也没有办法。当然他不会像崇拜毛主席那样崇拜华国锋,他是要向华国锋提意见的,华可能心中就不舒服了。武大郎开店还要用比自己矮的人呢。华当然不想听他的。

  但我爸爸绝对不会对华国锋不敬,这不符合我爸爸一贯的组织原则和工作作风。但是让他从心里面崇拜华国锋,那也是不可能的。

  我怎么给他定位?我觉得他就是一位共产主义战士,毛主席是旗手,旗子上写的是“无产阶级先锋队”。我爸爸不是旗手,那是他做不到的,他心甘情愿地做一位先锋队的护旗者,一位战士。这是我对他的理解。共产党是无产阶级的先锋队,有了共产党,无产阶级才能组织起来,觉悟起来,战斗起来。我爸爸加入中国共产党,就是要做一个先锋队战士。抗日战争时期,他就从延安,穿越敌人的封锁线到敌人后方去,做过战地宣传。以后,他一直为宣传党的方针政策、教育民众、鼓舞士气勤奋热情地工作。无产阶级夺取政权并建立了共和国后,前方的路怎么继续走,是每个共产主义者要面对的新课题。但这样想的人太少了。要去探索这个问题的人更少。毛主席就是这样的先知先觉者,能在毛主席身边学习、工作,我觉得是我父亲一生最大的幸福,荣耀无比。


作者: 先乡后城    时间: 2015-9-13 12:21
问:你觉得他是一位知识分子吗?

  答:他确实是记者出身,年轻时卖文为生,后来也写不少文章。

  我曾经与他开过玩笑:“你算什么知识分子?你只读过初中。数学不好,物理化学没学过。”他会争辩说:“那不管,我还是复旦大学名誉教授呢。我是自学的,读过很多书呢。”五十年代的时候,复旦大学确实是聘他当名誉教授的。他在好几封信中,都说过自学的事。

  他是一位党务工作者,是做宣传的。所以,他的任务就是教育群众。例如,当时一些工人作家写的东西,他会很认真地修改,他会告诉他们为什么要讴歌工人阶级,无产阶级的先进性在哪里,要通过文艺作品把这些先进性表达出来,以此来教育群众。后来他的信中写道,某作家开始骂共产党,爸爸想不通,因为这位作家是斯大林奖的获得者。这也是他为什么热情协助江青搞现代京剧、现代舞剧的原因。






作者: 先乡后城    时间: 2015-9-13 12:22
问:你爸爸那么崇拜毛泽东,那毛泽东是怎么看他呢?

  答:这个问题我也想知道,也问过好多人,我想知道毛主席有没有说过我爸爸不好?问下来的答案就是毛从来没说过我爸爸不好。

  我的感觉是,毛主席应该是把我爸爸当成一个知音的,毛觉得有他在身边,也是很欣慰的。在江阴的时候,爸爸跟我谈起过,毛主席曾经多次跟他个别谈话,了解他个人情况、家庭情况。也跟他谈起过很多“七大”以前党内两条路线斗争的历史。包括红军时期,毛怎么被夺权,开除党籍,三次反围剿怎么打的仗,四次五次反围剿时怎么靠边站。这些现在的电视剧里都演过,而那时,我爸爸这样的干部是不知道的。我爸爸后来也向我转述过:周总理那时候是代表中央的,说陈毅那时是很厉害的,也说叶剑英拿到张国焘的那封秘密电报,他们连夜北上,叶是立了大功的。毛主席还告诉过他,遵义会议并没有确立毛主席在党内的领导地位,只是让他参与军事指挥,毛主席说过一句:“好在张闻天听我的。”

  我爸爸在1992年12月20日的一封信中,详细写了1958年正月初二到杭州见毛主席的一次谈话以及后来的工作。我爸爸觉得在文艺上,江青确实是很有能力的。但他从来就不是在帮江青工作,包括样板戏和写《评〈海瑞罢官〉》。1 他告诉过我,毛主席好几次跟他说:“帮帮江青,帮她就是帮我。” 当然,毛主席也不只是要我爸爸一个人帮江青,他也曾对江青身边的工作人员说过:“江青同志身体不好,脾气也不好,你们要帮帮我照顾她,谢谢你们。”在江青被选为政治局委员后,毛主席对她说:“你和其它的政治局委员一样,也不能随便到我这儿来了。”所以,江青搬到了钓鱼台,并不是她和主席感情不好。



作者: 先乡后城    时间: 2015-9-13 12:22
  所以我认为,他们为了中国革命的顺利进行,也是做了个人牺牲的。

  中国历史是一个很沉重的过程。我爸爸真的就像背着一个十字架,为毛主席背着十字架。我到意大利梵蒂冈时,看到那里的耶稣受难图,我感觉到就像历史在重复一样。我爸爸就是为了他的理想,去背负了这么沉重的十字架。所以,小时候我不听他的话,觉得他没什么了不起的,到了最后,我对他确实是充满崇敬的。


作者: 先乡后城    时间: 2015-9-15 18:06
问:是不是可以说,直到他去世,他的共产主义信念一直都是很坚定的?
  答:对的,直到最后,他都没有失去共产主义信念。他的政治观点就是相信人类的最终目标、最高纲领,就是要实现共产主义,最低纲领是要实现社会主义。而且他相信无产阶级革命事业是国际的运动,不只属于中国一个国家。我55 岁生日时,他在给我的一封信中还说,共产主义还是一定会实现的。这封信的最后,爸爸这样写道:“剥削阶级剥削制度总要被共产主义代替的。真正的万岁,是共产主义,是人民,是我们这些为共产主义奋斗的人。”2
  所以,我觉得,现在我们应该进行总结,我们曾经走过一条什么路?为了达到这个高度,我们做了些什么工作?这些都是当时的参与者应该总结的。
  问:你怎么评论你爸爸的性格?有人说他“老奸巨滑”,有人说他“固执傲慢”,你怎么看?
  答:我爸爸是很耿直的人。他自己说过:“香港有报纸说我老奸巨滑。奇怪!其实,我是太直了。”我觉得他只会工作,是个工作狂。读书是工作,看电影看戏都是工作。除了工作没有别的。一次我看到有篇文章说“九• 一三”林彪出逃后,他们在人民大会堂打牌。我还觉得奇怪,问他:“你还会打牌?”他说:“大家都关在大会堂里,谁都不许出去,就打牌。我不会打牌,只知道比大小。”所以,他打牌,就是和别人比牌的大小。他也不会玩,让他锻炼身体,也只会在院子里走走,他喜欢快走。在江阴,只要身体能动,不下雨,他都在院子里快走。坚持走三十到四十分钟。
  他特别守纪律。不该讲的话绝不讲,不该插手的绝不插手。也是在江阴的时候,说起二叔。3 他说,当时李讷要出去串联,担心她的安全,给她弄了一张《解放军报》的记者证,因为《解放军报》在各地都有记者站,希望能帮到她。李讷后来怎么到《解放军报》去夺权,要打倒张秋桥,他也不清楚。因为是牵扯到自己弟弟的事,就更不好插手,我爸爸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有说过。我爸爸觉得毛主席说让火烧一烧,那么大家都可以到火里烧一烧、经受一下考验。我想想在文革中,我旁边也有人鼓动我做这做那,就是说,不知道李讷身边有什么人。我是教训多多,怕给爸爸添乱,就让自己“销声匿迹”了。
  我爸爸眼睛近视,而且两只眼睛的近视度数相差很大,戴眼镜也很难纠正。我也是近视眼。有时别人看到我打招呼了,我还没有看到。所以,以前也有人说我架子大,或是清高,其实只是没有看见。后来我看到另一个高度近视的朋友跟大家打招呼,请包涵,我才知道,不是只有我有这个困扰。眼睛好的人是体会不到的。

作者: 先乡后城    时间: 2015-9-15 18:08
问:你觉得你爸爸善解人意么?

  答:我爸爸还是很善解人意的,他很能理解别人,为别人设身处地着想。例如我们当年住在海格大楼时,4 有一天,我瞥到对面的女主人穿着白纱睡衣,我觉得她就像灰姑娘的继母一样,特别形象,那时我西方文学作品读得特别多。当时我纳闷她怎么能穿成那样,但我也不敢问大人。后来到了江阴后,我和我爸谈起此事,说起当时的疑问,我爸说:“那当然不一样了,她家是正宗的内蒙古王爷,她出来革命,那对家庭的背叛可厉害了,对她的要求是不一样的。”

  还有住在我们楼上的一家,太太也打扮得青山绿水的,头发是假头发,盘在后面。我当时也想,都这么大年纪了,怎么还有这么好的头发?后来知道是假头发,我觉得特别奇怪,也没敢与大人说。后来也和我爸聊起此事,我爸说:“她是文艺界的,工作环境不一样么。”所以,他看人是会结合他们的环境,不会过高要求别人,或让别人脱离环境。他能够理解别人,绝对理解的。

  我们住在盖司康时,5 附近有个弄堂里住着许多名人,周小燕、袁雪芬都住在里面,6 我有一个会弹钢琴的同学也住在里面。我去同学家玩,回家后就与爸爸说起那个名人弄堂。他说他知道那个弄堂。我问他是怎么知道的,他说有的时候开会晚了,他会派车子把那些名人送回去,与他们关系很好的。

  问:但是文革中,这些文化人都受到冲击,他有责任么?

  答:那是他也没有办法的,文革中发生的有些事情也不是他想要的。他要的是“针对党内走资派”。但有人就开始对准这些文化名人了,要转移斗争大方向。我爸只能强调党内走资派,但许多事不是他能够控制的,也不是所有的人都听他的,有人恨不得快点把水搅混。而且搞阶级斗争,当然有人要成为牺牲品。不管是谁,要掌握政权,要维持他的统治地位,都是要清除反对者的。还有一点,我一直认为,毛主席,我父亲,他们的一切作为都绝对不是为了自己的利益的。



作者: 晋阳秋    时间: 2015-9-16 08:58
这篇比戚本禹那篇实在。谢谢转发。
而且搞阶级斗争,当然有人要成为牺牲品。不管是谁,要掌握政权,要维持他的统治地位,都是要清除反对者的。还有一点,我一直认为,毛主席,我父亲,他们的一切作为都绝对不是为了自己的利益的。不知这是孩子的意思还是老子的意思,深邃。
作者: 先乡后城    时间: 2015-9-16 09:48
本帖最后由 先乡后城 于 2015-9-16 09:50 编辑

   看这些东西,只是为了从另外一面了解一些情况。多听听,多看看,没有坏处。他们说的对不对,我认为我自己是没有办法核实的,只能听之任之。
   其实,我特别想听听周总理怎么说,更想听邓小平现在怎么说。
   林彪虽然没有平反,在很多文艺作品上,已经做为正面人物出现了,等于间接平反,至少不按反革命对待了。再说,现在也没有反革命罪了。那么文革的这些人物,是不是反革命,就成了问题。这个世界,真是此一时彼一时。
   另外,人家说的当然是孩子自己的意思,你再仔细看看。


作者: 先乡后城    时间: 2015-9-16 10:17
M是典型的左派(当然,还没有左到歌颂威权主义,相反,他对威权充满了警惕,这一点,和他的生活背景很有关系:他是捷克斯洛伐克裔,第三代,年轻时到已经成为捷克的故乡住了好几年)。到目前为止,课堂上的内容,全部都是对资本主义下的物质主义、商业化的批判,而针对的目标,就是美国。当然,开设这两门课本身的意义,就是属于博雅教育的一部分,希望能够培养学生们的批判性思维,既然面对的是美国的学生,自然是要让他们从自己以及身边是事物开始,不停地问自己:为什么?


他问学生,有没有想过,当批评纳粹的集体主义的时候,自己生活的社会是不是也充满了集体主义的影子?比如一起向国旗宣誓?他告诉学生,美国的中小学都要挂美国国旗,那是因为当年一个做国旗生意的商人想把生意做大,而这个主意之所以获得政府和政客的支持,则是因为契合了当时的政治环境,需要爱国主义来凝聚人心。在他小学和中学的时候,有同学因为不愿意在学校对国旗致意,而被开除出校,他希望学生们问问自己,当自己对着国旗致敬,背诵效忠誓言(Pledge of Allegiance)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学生们的讨论非常有意思,有些颇有同感,因为自己在中学的时候,就开始思考这个问题,有些则觉得,自己用这样的方式来表达爱国,是值得骄傲的事情。


说到商业化,M用学校的足球队做例子,向学生们抛出这样一个问题:学校因为足球队可以获得上亿的收入,但是那些学生队员,除了免学费,每个月只有600美元的津贴,是不是公平?如果不公平,那么怎样才能更公平?我看到坐在第一排的两个球员学生充满困惑地看着老师,也许,这是他们从来都没有想过的问题。我在想,如果这些球员学生的公平意识因此而被唤醒,下一步会是怎样?不过最近美国的另外一所州立大学的足球队员已经要求成立工会,并且要求分成,不过官司没有打赢。


谈到民主这个概念,大课上的两个国际学生的回答蛮有意思:来自印度的女孩觉得,美国的民主制度,表面上看比印度要舒畅的多,对于印度的民主,她用“混乱”来形容。在被M追问,那“混乱”好不好?女孩思考了一会儿,很认真地说:“混乱的民主还是比不混乱的不民主要好。”来自中国的男同学则觉得,虽然中国没有投票权,但是美国人在努力的一百多年终于人人有了投票权之后,却只有百分之三十的人投票,那其实民主和威权,没有不同。










M没有给予大家答案,事实上所有的问题,他都没有给答案,而是鼓励学生们表达各自的看法。问他对这两门课的期待,他说,只要到学期结束,有百分之十的学生能够学会思考的方式,那已经很满足了,因为教育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最终还是要看个人的修为,老师可以做的,就是告诉学生,要跳出自己的思维和知识以及文化框框,去接触新的东西。批判性思维不是全盘否定,而是在经过自我不断追问和思考之后,再确定自己的答案,而不是人云亦云。


他问学生,为何在美国,“共产主义”这个词会变成一个人们不愿谈论,觉得危险,甚至有些邪恶的词?为何觉得应该理所当然地接受“资本主义”?当大家在谈到这两个词的时候,到底是否明白它们的含义?


说到这一点,马克思的政治经济学理论,不管是M的本科课程还是我在上的博士课程,都是重点介绍的部分,也因为这样,自己重新阅读了《资本论》的一部分,这让我想起之前在哈佛选的一门关于社会到底可以继续如何发展的课程,其中一项阅读要求,就是读完《共产党宣言》。 对于社会怎样从资本主义向更好的阶段发展,这是西方不少学者们在思考的问题。


而事实上,如果从马克思提出的社会发展阶段论来说,西方坚持民主社会主义理念,主张权力和财富再分配的人不在少数,刚刚当选的英国工党领袖就是一个例子,而德国政府对中东难民放开怀抱,其实也颇符合左翼的理念。马克思说过,在社会主义之后,共产主义将会诞生,以各尽所能、各取所需为生产模式,成为一个无阶级、无国界、无货币、无私人产权的社会。倒是好奇,那些对难民们充满敌意的人们,有没有想过,这是和共产主义理念背道而驰的呢?




作者: 先乡后城    时间: 2015-9-16 23:17
     继续看故事:
问:你小时候对父亲的印象是什么?

  答:我最早的印象就是爸爸很忙很忙,他的头发很长很长,可以扎小辫子。那时候报纸都是铅字排版,要到快天亮才能完成,他做副总编辑和总编辑,要把稿子全部审完后才能回家。所以,他每天都是清晨才到家,我们起床时他都是在睡觉的,我们几乎碰不到他。而且,他也没有假期、没有周末的。

  我们家刚搬到上海时,住的是新华社分的房子,在思南路。因为我妈妈在新华社工作,楼上楼下住的都是新华社的人。后来,《解放日报》分给我爸爸的房子在香山路,是孙中山纪念馆外面的一套房间。还有王维、冯岗等《解放日报》的人,都和我们住在一起。

  问:我记得我小时候刚到上海时,上海小孩会唱:“乡下人,到上海,上海话,讲不来,米西米西吃咸菜。”你那时候是不是也感觉上海人比较排外?

  答:在托儿所时,很多小朋友都是干部子弟,所以,我没觉得与别的小朋友有什么不同。而且,我爸也不是什么高级的干部,所以没有任何一点特殊的地方。

  我们不是上海人,这确实让我觉得与别人不一样。爸爸妈妈原本是想让我早一年去读小学的,我家隔壁就有一所小学。父母送我去那所学校,但学校不收我。我当时不明白,为什么人家不要我,后来意识到是因为学校里都讲上海话,我不懂。第二年到了法定上学的年龄了,爸爸就让我上了徐汇区第一中心小学。学校在陕西路襄阳路,嘉善路的口子上。我们住在卢湾区,其实去这个学校是跨区了,但爸爸很喜欢这个学校,学校也非常开心收我这个学生。学校校长是颜慧如,她的丈夫是革命烈士。开学后,我的功课很不好,我妈就奇怪了,说我家小丫头挺聪明的,怎么功课这么不好。其实是因为我听不懂上海话。小朋友大多数是上海人,所以,上课都用上海话。我根本不知道老师上课在说什么。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听不懂话。

  第一中心小学离我家很远,我每天都是自己上学回家,没人接送。我在第一中心小学读了一年,就转学了,因为我爸爸的工作又发生了变化,我们搬家了。



作者: 先乡后城    时间: 2015-9-16 23:19
问:1955 年你爸爸的工作发生了什么变化?

  答:爸爸是1951 年10 月担任《解放日报》社长的。1955 年,他离开《解放日报》,调到了市委宣传部。现在我看了一些材料,才知道我爸爸在《解放日报》工作时,发表了太多的群众意见、人民来信之类的东西,陈毅不喜欢他。后来我和爸爸说起这件事,他说当时潘汉年亲自找他谈过话,潘汉年对他说,陈毅说的,不要让别人觉得我们一点都容不下其它人。因为爸爸是从八路军抽调过来的,不是新四军系统的人。我就问我爸,你还认识潘汉年啊?爸爸看看我,回答说:“那当然咯。”

  但那时,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就知道爸爸调离《解放日报》,那么我们就不能再住在报社的房子里了,所以,我们就搬到海格大楼,在延安西路33 号里面,就是现在的静安宾馆,那时是市委的部长级干部住的地方。搬家后,原来的学校离家太远了,从二年级开始,我就转学到了第一师范附属小学,就是一师附小。一师附小用普通话教学,所以,我的功课就变得好了。



作者: 晋阳秋    时间: 2015-9-17 19:53
而且搞阶级斗争,当然有人要成为牺牲品。不管是谁,要掌握政权,要维持他的统治地位,都是要清除反对者的还有一点,我一直认为,毛主席,我父亲,他们的一切作为都绝对不是为了自己的利益的。不知这是孩子的意思还是老子的意思,深邃。

我问的是前一句,孩子说出对的是什么人,大人说出又是对的什么人,可能不一样。
作者: 先乡后城    时间: 2015-9-17 21:52
晋阳秋 发表于 2015-9-17 19:53
而且搞阶级斗争,当然有人要成为牺牲品。不管是谁,要掌握政权,要维持他的统治地位,都是要清除反对者的。 ...

    首先我表示:喜欢这样讨论问题。我想,大家都是知青,没有什么是不能心平气和的讨论的。就算观点不一样,也不是妨碍咱们知青友谊的理由。比如说:下乡后,是不是很苦?当然比在城市的时候苦,怎么看这个苦,每个人都不完全一样,我能理解。如果因此就势不两立,我不理解。我在农村的时候,几乎天天晚上开会,吵架,第二天又一起高高兴兴的干活。我喜欢那样子。当然,我不要求别人也那样子。
   其次,我认为是张春桥的意思。
   第三,孩子就是孩子,记忆就是记忆,她能听到多少?她能记住多少?都是问题
    咱们也就是看看,知道个大概其得了,不要认真。

作者: 先乡后城    时间: 2015-9-17 23:14
问:你爸爸不办报纸了,作息时间是否正常了,你们也能多见到他了?

  答:爸爸每天还是半夜三更回来,早上要睡觉,我们见不到的。

  那时的感觉是家里没有大人的。当时我妈妈已经到北京的党校去学习了,家里只有一个阿姨,每天给我们烧饭吃。我父亲在上海市委是管出版的,11 所以,家里面书很多很多,连环画很多很多。都是送来给他审阅的。我们家的客厅里是没有什么家具的,当时的干部家庭可能都是这样,很简单。家具都是公家给的最基本的东西,两条长板凳加一个棕绷就拼成一张床了。阿姨带着我们几个孩子。到寒暑假时,我们家的地板上就坐满了各家小孩子,都来我家看连环画书。也常常有人借走或带走了,那也就没有了。

  还有就是在大院子里玩,爬树,我特别会爬树。院子里有好多棵大樟树,越往上树枝越细,但我能顺着细细的树枝一直往上爬,爬到最上面,把脑袋从树叶中伸出来。那时根本没有人管。就像放养的野孩子,自生自灭的那种,但生命力特别强。有一次我把腿摔破了,正好是夏天,那个院子里有一个游泳池,我就到游泳池里去洗了洗。但伤口后来烂掉了,烂得很深很深,过了好几天我父亲才发现,才把我弄到医务室里去换药,所以,至今还有一块很深的伤疤。那时候我只有两三年级吧,大概九岁。



作者: 先乡后城    时间: 2015-9-17 23:15
 问:你渐渐长大,对爸爸的记忆会深刻一些吧?

  答:小学的时候,对他真的没有什么印象。对他印象最深的就是我们过生日时。他对我们的生日一直是蛮重视的。生日时,他会带我们出去买吃的东西,到淮海路上的哈尔滨食品厂去买巧克力,那是最最幸福的时候了。还有一个印象就是他去北京开会,因为每次他从北京回来,总是会带大虾酥和果丹皮给我们吃。所以,当时我们对北京的印象就是大虾酥和果丹皮。另外,核桃上市的时候,他也会带我们出去买核桃。就是去我家对面的那家店里,去买一大袋核桃,带壳的那种,然后我们家的几个孩子就用门嘎嘎地轧核桃吃。想想那么高级的门,被我们用来轧核桃吃。这些记忆好像都是和吃有关系的。

  问:你们在海格大楼好像也没有住很久吧?是不是又要转学了?

  答:对,我们在海格大楼住了一年多,后来这里变成了市委机关用房,就把我们搬到了盖司康公寓,在淮海路,音乐学院对面,现在叫淮海公寓。那里也是市委部长级的家庭住的,瑞华公寓是处长级的家庭住的。12 搬到盖司康,我就又得转学了。原来的学校太远了,我们早上都是要自己走着去上学的。所以四年级的时候,我又转回到徐汇区第一中心小学,幸运的是那里的老师也开始讲普通话了。

  我大妹妹与我在一个学校,但她也很独立,上学时并不与我一起去。她有她的朋友,我有我的朋友,都和同学一起走,自己管自己。

  我们还是调皮得不得了,会从楼上打着一把伞跳下来,这种事情都做过。我那时就觉得我挺另类的。让我印象最深的一次,是有一次我去上学,我头上扎着白色的蝴蝶结,那是俄罗斯人的习惯。同学就问我家是不是死人了。我说没有啊,你怎么说我家死人了。他们说,那你怎么戴白蝴蝶结。我才知道,家里死人头上才戴白色的装饰的。这点让我印象特别深刻。我们家的经济条件在当时算不差的,我妈妈工资比较高,我爸爸还有稿费。因为我家的布票都是上缴的,我妈喜欢买俄罗斯的大桌布做床单,我穿的也都是俄罗斯绣花的衣服,这些都是不要布票的衣服。我穿的都是很花的衣服,这也与别人不大一样,但我不太顾及别人怎么说我的。


作者: 先乡后城    时间: 2015-9-17 23:16
问:老师对你怎么样?

  答:老师应该也是觉得我挺另类的。我四年级的时候被选为大队委员,还是劳动委员。大扫除时,我就要跟着老师去检查。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爸爸的关系。还有一件我至今不明白的奇怪的事情呢,我觉得老师是存心出点难题让我做做。那也是我四年级的时候,大概十一岁吧,老师给我一个会议通知,要我一个人到青年宫去开会。我根本不认识那地方,但又不敢不去。我拿着会议通知,也没办法问家长,因为家长我也看不到,我就自己去了。乘了有轨电车,哐当哐当的,一路上哐当过去了。找来找去,绕来绕去,我还真找到青年宫了。我进去一看全是大人,开什么会我也不知道,听也听不懂,也不知道自己该干啥,所以我就出来了。出来后就搞不清楚方向了,也不知道该坐哪路车,往哪个方向走。我只知道是有轨电车,就上了一辆。我又哐当哐当地坐了一段路,天慢慢黑了,车到了一个我完全不认识的地方。实际上是到了十六铺,那时候的十六铺乱七八糟的。下来后我不认识路,也没钱,后来我只好叫了一辆三轮车,我说:“叔叔,你把我送到淮海路。”他把我送到盖司康大楼。现在那个大楼下是个高级服装店,当时那里是个理发店。平时我们理发都在那里,所以理发店的人认识我。人家已经关门了,我就去敲门借钱。剃头师傅借给我五毛钱,让我付给三轮车夫。之后我就快速跑着上楼,敲家里的门。我爸爸那天倒是在家,问我怎么这么晚才回家,到哪里去了。他们还没注意到我不在家呢,也根本没想到要出去找我。听我说了经历,这时候他才吓了一跳。他说:“社会秩序真好,没把你拐走。”快点叫阿姨把钱送还给理发店。大人都说,你这小孩胆子真大。我当时真的没发慌,也不怕,可能还真是胆子挺大的,反正最后还是回来了。到现在,我们家里的人还要常常拿出来议论议论。至今不明白学校怎么就这样把我给派去了。但当时我父母也没去责备学校。



作者: 先乡后城    时间: 2015-9-17 23:18
问:你小学五年级的时候,大跃进应该开始了吧?

  答:对,大跃进刚刚开始的时候,我们还住在盖司康公寓,大炼钢铁,除四害,灭老鼠,赶麻雀。我记得我们还跑到盖司康十二楼的上面去敲锣赶麻雀,要把麻雀累死。我五年级上半学期还是在徐汇区第一中心小学读的,下半学期,我们就搬到东庙二村去了。13 当时,柯庆施要干部与工人打成一片,我们都搬到东庙二村去住,这边是市里的领导,那边是工人家属。所谓的工人,其实是厂里的基层干部。那时,在东庙二村新建立了一所小学。这个小学的班里,干部子弟很多。

 问:东庙这个学校里工人子弟和干部子弟的关系融洽么,你们能沟通么?

  答:与我比较要好的小朋友,知识分子和干部家庭出身的比较多。干部子弟和工人子弟不一样。上课时很热闹,校长常常站在教室门口。我爸告诉我要多向工人子弟学习,要多和他们做朋友。但是有隔阂的。比方说住的,市委来的干部家庭,住的都是两套或三套房子,我们家住的就是两套。工人家都是一间房子住一家,一套房子里要住两三家。我们原来住的盖司康公寓,都是打蜡地板,东庙二村是油漆地板;盖司康的房子里是铸铁的浴缸,东庙是水磨石浴缸。相比之下,东庙的房子多破,多简陋。对干部家庭来说,以前有热水供应,现在要自己烧水,热水倒进水磨石的浴缸里一下子就冷了。所以,他们会觉得自己放下身段了。但对工人来说,工人家原来什么都没有,搬过来已经觉得是天堂了。在这一点上,我就感觉到人和人的生活太不一样了。我要去靠近他们,希望打成一片,结果未必如愿,融合还是很难的。

  问:你们在东庙二村住了多久?

  答:在那里住了一年。后来柯庆施的做法被周恩来批评了,周说你这样做是不是要让我们都从中南海搬出来?所以,我们又都从那里搬回市里去了。这次,我们搬到康平路的爱棠。1 4 那时候我上小学六年级。





作者: 先乡后城    时间: 2015-9-18 22:58
(三)两次见到毛主席

  “那个时候,就觉得他是个伟人,那么高大,手也那么大,那么温暖,就是那种感觉,兴奋、幸福。”

  问:你初中在哪个学校上的?和父亲的关系怎么样?

  答:初中我上的是五十一中学,也就是位育中学,在复兴路襄阳路那儿,离我幼儿园很近。初中时我是住在家里的。妈妈很忙,从党校回来后就去了市委办公厅,帮领导干部写文章,她很忙很忙,也很少管家里的事情。这段时间我与爸爸接触比较多,交流也很多。我们常常要谈谈各种话题。我会和父亲说学校的事,我觉得同学中有人不喜欢我,我想不通,我就问他:“你一起工作的同事中,是不是也有人不喜欢你?”他说那当然,他又对我说:“那你就从两个方面来检查嘛,一是他们说得对不对,如果他们说得对,那你就改正,如果他们说得不对,那你也可以因此更严格地要求自己。”他告诉我,这就是“有则改之,无则加勉”,“言者无罪,闻者足戒”。这两句话,也是我以后做人的标准,以后不管别人说我什么,我都尽量做到“言者无罪,闻者足戒”,就是那个时候爸爸教的。

  我也认识到,你的有些东西是别人不可能理解的,因为他们没有那个处境,没有那个存在,就不可能有那个意识,肯定是这样的。这就是唯物主义的思维方式。所以,在以后这么大起大落的生活中,我特别能想得开,我特别不计较。我的这种想得开,并不是别人讲的要依靠禅或佛经,才能心胸开阔。如果能把本质的东西搞清楚,就能放开了。本质就是:你凭什么要别人理解你?

  当时的文化生活还是蛮丰富的。我们的小礼堂经常放电影,放假过节或周末的时候都会放,所以,我电影看了许多,而且都不止看一遍。我也很喜欢读书,那时候看书特别多,我不喜欢《三国演义》、《封神榜》之类的古典小说,除了这些小说外,我什么都爱看。我们家的书特别多,因为我爸爸就是管出版的嘛,有很多赠书。中国的作品有《红日》、《红旗谱》、《青春之歌》等。还有一批俄国作家的书,《复活》、《苦难的历程》,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书,还有美国小说,《嘉丽妹妹》、《珍尼姑娘》、《天才》,资产阶级早期奋斗的书,我都看。我特别喜欢莫泊桑的小说,例如《温泉》和《人生》,现在他的书还能让我思考,影响我,让我对人生看得很透,也看得很淡。说起人生无常,莫泊桑写得太深刻了。当时我们家中也有所有的文学期刊,例如《人民文学》、《收获》等等,我都会一字不漏地读。


作者: 先乡后城    时间: 2015-9-18 23:01
 问:你爸爸是不是也很喜欢读书?你们是不是会经常交流读书心得?

  答:我爸爸工作非常忙,他是没有时间读小说的。我会问他对作者或书有什么看法。记得当时我拿到巴金的《雾• 雨• 电》三部曲时,特别兴奋,因为我很崇拜巴金。但看了这三部曲后我蛮失望的,觉得他笔下的青年没有走上革命的道路。所以我就对父亲说,巴金好像不是无产阶级革命战士。爸爸就看着我,说不出什么话,后来给我介绍了巴金这个笔名的含义,15 我爸爸当时和巴金来往很多的。后来,确实觉得巴金是资产阶级的代表人物,他后来也特别恨样板戏。

  问:你爸爸在一封信中,很耐心地教外孙如何写好作文。16 你读书时,爸爸是否也教过你?

  答:对,我爸是会经常和我聊聊怎样能把作文写好之类。在学校里,大家公认我作文写得好,很会写,很会联想。我的作文常常被老师当范文。但我不喜欢我父亲写的东西。我们初中的语文课本用的是教改的教材,其中“增加阅读”的内容中有一篇我父亲的文章,写的是南京路上好八连,杂文,我就不喜欢。17 我不喜欢杂文,课本里鲁迅的杂文我也不喜欢。像《药》里的人血馒头等,读的时候心里揪得难受,我读书是很上心的。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阅历的增加,才读懂鲁迅。没有苦难经历的人是不会懂的。



作者: 先乡后城    时间: 2015-9-18 23:06
问:除了读书看电影外,还有其它活动么?爸爸会不会带你们出去玩?

  答:爸爸常常带我去看话剧,他看戏是工作。爸爸当时管的范围比较广,除了出版外,文艺也归他管。所以,他总是有两张戏票。京剧我不太喜欢,也听不懂,但我喜欢看话剧。人艺排演的那些话剧我都看过许多遍。因为要一遍遍的审查嘛,爸爸总是让我跟他一起去。

  也是去看戏的时候,我还见了一次毛主席呢。当时十四岁,初二的时候。他们刚在杭州开完会,毛主席到上海来,请上海市委领导看戏,许多人都带孩子去了。看京戏《打渔杀家》。我就坐在毛主席后面一排,江青坐在他旁边。我听不懂舞台上在唱什么,眼睛一直盯着毛主席,他一直用手在腿上跟着鼓点打拍子。

  见到毛主席之后,我就觉得我一定要入团,我就去找老师谈话,还打入团报告。还有就是觉得我一定要努力,要好好学习,要严格要求自己,做个好学生,上课时一定不能再说悄悄话了。不久,我就入团了,我还戴着红领巾,胸前别着团徽,很开心。那时候,真是无忧无虑的。

  问:高中你就进了复旦附中么?

  答:当时有一部电影《生命的火花》,内容是关于新疆建设兵团的。看了之后,初中毕业时,我就想到新疆去,我想不能光说不做,想立即就去建设边疆,到艰苦的地方去。那时候大概有点反叛家庭的意思,青春期吧。父母讲的话我听不进去,老师的话倒是听的。我爸还说过,你这个小孩,怎么我们的话不听,只听老师的话,你不知道老师还要听我们的话呢。我心里很不服气,为什么老师要听你们的?

  我执意要去新疆,爸爸妈妈的劝说我都听不进。后来,还是团市委书记来和我谈话,他对我说你一定要先学好本领,才能建设祖国。他说,你现在就要去新疆,新疆还不要你呢。所以,我就打消了去新疆的念头。现在想想,当时想去新疆,可能是想脱离家庭,不想在父母的影响下生活,要做我自己。

  新疆没去成,上高中时,我就一定要去住读,要离开家。复旦附中当时刚开始正式对外招生,我就成了第一届学生。杨西光住在我们家隔壁,他还来找我谈话,告诉我说:“住校很艰苦。”18 我暗自高兴,我就想到艰苦的地方去。当时的复旦附中可不像现在的附中,没有操场。现在的操场,在那个时候是个草场,到处都是草。我们要去拔草修操场,挑土、铺土、铺煤渣砖,拉着一个大石磙子,都是重体力活,所以,大操场就是我们修建的。肩膀疼死了,但我很开心,也觉得特别骄傲,这是现在的孩子不能理解的。我们住的是日本人留下的旧兵房,四个人一间,房间很小,能放两张上下铺的床。我很自觉地选了上铺。那是木板床,有很多臭虫。我在附中总共待了五年,住读三年,文化大革命两年是回家住的。六三年进去,六八年出来。在附中时,我的功课一直是可以的,而且,也不用我太花力气。高三那年,我还当了附中学生会的主席,要管很多事。每个星期六我回家,但回到家里总是很晚了,我书包一般都不带回去的。一回到家我就看有什么新书,半夜眼睛累了,还要看。第二天吃了中饭,我就回学校去做功课了。那时与父母亲见面很少,交流也不太多了。



作者: 先乡后城    时间: 2015-9-18 23:09
 问:读高中的时候,文革已经开始了吧?你爸爸进入中央文革小组的事情,你知道么?

  答:文革开始时,我还在附中,高三,十八岁。那时候,我已经入党了。有一天,我们在看学校里贴的大字报,有同学突然对我大叫:“你看你看,有你爸,你爸!” 我这才看到大字报上写着我爸是中央文革小组副组长。我根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那也是我第一次知道爸爸参与中央文革小组的事情,但不知道他参与的程度。后来复旦大学的党委书记王霖,还把我叫到他的办公室里去,他问我知道什么事情,我说我确实什么都不知道。

  我爸帮助搞样板戏,我是知道的。记得一次回到家里,我看到他借了一部留声机,还有黑色的唱片,在那里听。他说他自己得先搞清楚什么西皮、二黄之类的唱腔。他还问我:“你懂吗?”我说我不懂。

  我弹的钢琴是西洋的。还有批判《海瑞罢官》的事情,我亲眼看到陈丕显和我爸两人在院子里转呀转的,在说着什么,很神秘的,后来就批《海瑞罢官》了。19


作者: 先乡后城    时间: 2015-9-18 23:14
问:你是怎么参与文革的呢?去北京找爸爸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答:文革开始后,北京成立红卫兵学生组织,我们在学校里也成立了一个战斗队“红旗连”,挑头的基本上都是部队干部的子女。开始要写大字报大批判了,他们都说我是“红旗连”的指导员。老师啥都不管了,我得负责管学校的很多事,包括到文化广场去游行,那确实都是我组织的。晚上还要组织同学值夜班,守护学校,在大操场上来回巡视。每天还要烧一大锅泡饭,弄点榨菜,给晚上值班的同学吃。

  到了1966 年8 月,我在附中的同学张○○鼓动我一起去北京,因为毛主席8 月18 日刚刚在北京的天安门城楼接见了红卫兵。张○○是东海舰队司令员陶勇的儿子,原来叫陶铸,因为和著名的陶铸重名了,就把名字改成了张○○,陶勇本来是姓张的。有一天晚上,8 月25 日还是26 日,在学校里,张○○来找我,说:“你到我家来,我们一起去北京。”当时男孩子都喜欢和我一起玩,我有点像假小子,没人把我当成女孩子。那时候我还从来没去过北京,可以到北京去,那肯定很开心的。所以,就和他一起去了。

  我爸那时候在北京,但是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我也没有事先和我爸联系,就和张○○一起乘军用飞机,从上海飞过去。那是我第一次坐飞机,没想到还是军用飞机哦,飞机上没几个人,飞得低低的,能看到下面祖国的大好河山。第一次看到大好河山,也是第一次去北京,所以特别兴奋。到南苑机场下来,就有部队的车子把我们接到海军大院。我一看,海军大院里全是大字报。我偷偷看了几眼,大字报上有“苏振华喝战士的血”等等,20 我真是吓了一跳,怎么还有这种大字报。那时候,内部的矛盾和较劲已经烧得很厉害了。我们这些外面的人,根本搞不懂是怎么回事。

  张○○他们问我是否知道我爸在哪里,我真不知道。我们住到了北京军区一个副司令还是参谋长的家里,姓张的,反正我们也没有地方去,也不知道能住哪里,就去了他家。2 1 他家在西直门旁边城墙下面的一个胡同里,我记得车子开了很远,胡同很深,里面有个蛮大的院子。他家也很简朴,典型的干部家庭,院子里还有几棵大枣树。

  第二天,我们就说去天安门广场看看,反正也不知道还能去哪里。天安门广场上有个中央文革接待站,我们就上去了。管接待站的人一看几个小孩子跑来,问我们是干嘛的,有个同学就说:“她是上海来的,她是张春桥的女儿,要找她爸爸。”当然没有人会相信我们,他们就不理我们了。

  我们又回到那个姓张的人家里,但人家眼光怪怪地看着我们,我们也不能老赖在他们家里。我就想到我认识杨永直的女儿杨○○,22



作者: 先乡后城    时间: 2015-9-18 23:17
她比我大一岁,那时候在北京第二外国语学院读书。我决定去找她。

  我也不知道她在不在学校,但我还是一个人坐公共汽车到二外,我想,反正到了再打听吧。她是学校里的造反派,还挺有名的,所以我很快就找到她了。我问她:“你有办法找到我爸爸么?”她说好像听人说文革工作小组住在国宾馆。学院路上就有个国宾馆,在航空学院后门那里。我们就到那个国宾馆去问:“中央文革工作小组在不在这里?”人家看看我们,说:“什么工作组,哪有?”把我们打发走了。我们俩又没辙了,杨○○突然想到钓鱼台那里也有一个国宾馆。我们俩又坐公共汽车到白石桥,钓鱼台的北门。我们到了那里,说要找中央文革小组。他们问我们找谁,我说:“找张春桥,我是上海来的,我是她女儿。”我那时候长得圆圆胖胖的,也不像他。他们看看我们,不信,但又不敢不信,就索性不理我们了。没人理,我们也不走,因为我们实在没地方去啊。我们就赖在那里,等了好长时间,他们看看我们俩也不像骗子,后来出来一个人,问得具体一些了。然后就汇报上去了。当然要一级级汇报的,而且每一级都要决定是不是再往上面汇报,要是怪罪下来,是要砸人家乌纱帽的。过了有半个小时,他们就让我进去了。杨○○不能进去,我说她也要进去的,她和我是好朋友,我爸爸认识她的,等等。我一定要拖她进去,但是人家铁面无私,不让她进。我只能和她说再见。

  我一个人从北门进去,也弄不清方向,来到了一座楼前,正巧我爸爸他们下来吃点心,我就见到他了。爸爸问:“你怎么来了?”我就告诉他事情的前后经过,觉得自己本事还是蛮大的。他问我吃饭了没有,我说没有,我那几天好像一直就没吃过饭。他们就给我弄吃的。他叫我不要再去找部队的孩子了,他已经知道部队里的情况相当复杂。这次我还挺听他的话,以后就没有再回去找张○○他们。我说听说毛主席8 月31 日还要再接见红卫兵,我想去见毛主席。爸爸说:“你怎么可以上天安门?”



作者: 先乡后城    时间: 2015-9-18 23:21
问:那你这次见到毛主席了么?

  答:我十四岁时在上海见到毛主席时,没有握到手,特别遗憾。

  那时候,我又觉得靠我爸去见毛主席不好。我一直想最好我自己能成为一个劳动模范,被毛主席接见,那才最好。我是一直希望能有这么一天。所以,毛主席接见红卫兵,我就很期待能上天安门城楼,和他握到手。但我爸那么说,我也很无奈。我知道我爸是肯定不会带我上去的,我也不敢有什么希望,我知道靠我爸是不可能的。我也可以和其它人一起到广场上去,那就肯定握不到手了。

  到了8 月31 日,我还是上了天安门城楼。当时谢富治是北京市委书记,有人向他汇报,说张春桥的女儿从上海来了,他去问我父亲,是否是真的。我爸说:“对,她来了,已经找到我了。” 谢富治就把我接到他那儿,在他家里吃饭,他还说:“今天因为你来,还特地加个菜。”他家孩子也不在,他女儿在哈军工读书。他当时要我写个发言稿,因为毛主席要第二次接见红卫兵了,他让我代表上海的红卫兵去发言。我觉得我是没有资格当这个代表的,我是不能发言的,这点我自己还是挺能把握的。他说没关系,我说我绝对不可以。他说那好吧,我就带你上天安门吧。他带我上去了,这样就和毛主席握到手了。

  那真是太兴奋了,太幸福了。好多人围着他,都要抢着和他握手,根本没有时间多说什么,但我还是告诉了毛主席我是上海来的。

  那个时候,就觉得他是个伟人,那么高大,手也那么大,那么温暖,就是那种感觉,兴奋、幸福。在城楼上与毛主席握手时,我爸也在那儿,他也看到我了。我也看到了刘少奇、邓小平、陶铸。

  见到毛主席了,握了手了,爸爸反正也没时间管我,我就准备回上海了。那时候坐火车已经不要票了,但是火车特别拥挤,我几乎是站着回上海的。



作者: 先乡后城    时间: 2015-9-18 23:22
 问:你当时是不是觉得你爸爸是个大人物呢?

  答:我从不往这里想的。我爸爸就是一个工作人员,他在天安门城楼上,但身份就是工作人员。我一点都没有觉得他是个大人物。爸爸就是爸爸,我从来都不觉得他有什么特别了不起的。



作者: 烛光    时间: 2015-9-19 11:01
乡城兄弟曾在荷花的楼里表示,非常喜欢芦苇的风格,给了我心灵深处及大的震撼!因为我就认为,我就是在大地上艰难生存着的芦苇。
我非常的,毫无保留的赞同你对孔孟之道观点和平论!我非常的欣赏你的这种仗义直言的风格,和那种毫爽的气质还有你对事不对人的风度。
我希望你是水浒里面的武松,不希望你是想怎来就怎么来的李逵!
九月的知青角来吗?来吧!一块坐坐。酒过三浔,山侃知青,再嚎上几嗓子知青老歌,放飞那只有知青才具备的情妄。你的提示我注意到了,认真的读了他的文章,他那气势如潮的文笔确实很棒,对自然景物的刻画对读者有震动之感,并且具备相当的文学功底,我也写这方面的文章,㝍景物与他有很多相似之处,唯一不同的就是我刻画景物是来衬托人的感情。例如我写黄河壶口瀑布,那狂奔的河水疯狂的撞击着两岸的岩石,冲撞起数丈高的庞大水山,冲向空中,碰撞出水雾,形成道道彩虹,后面我会紧跟一句,让我澎湃的灵魂之中闪烁着充满美丽无限的遐想。好了,不多说了,永远的知青明友!
作者: 先乡后城    时间: 2015-9-19 20:12
烛光 发表于 2015-9-19 11:01
乡城兄弟曾在荷花的楼里表示,非常喜欢芦苇的风格,给了我心灵深处及大的震撼!因为我就认为,我就是在大地 ...

    老兄啊,我马上出发去内蒙,和我们县的知青去看秋天的胡杨林,实在没办法接受您的邀请,来日方长,会有机会的。
     咱们都是普通人,用路遥的话说:平凡的人。只是,咱们走在这并不平凡的人生之路上,活在这并不平凡的世界上。
     我认为:更多没有表达自己意见的同学,并非不明白,只是没有表达,他们甚至比表达了意见的同学更明白。我的意思是:咱们可能不如他们明白。
     另外,老兄啊,当您看见黄河壶口的时候,可能更多注意的是水,您可注意过河水两侧的岩石?中国的很多成语,在那里都可以看见:水滴石穿;柔能克刚;日积月累;积少成多---等等吧。这些岩石,面对滚滚黄河,默默无语,用自身累累伤痕诉说昨天的故事,同时,告诉人们一个真理:自然规律不可抗拒。

作者: 先乡后城    时间: 2015-9-19 22:32
(四)康平路事件

  “我爸爸和上海市委之间的关系到底是怎么决裂的?到底是谁先不要谁的?这个选队到底是怎么站的?其实是上海市委把我们给扔出去了。”

  问:从北京回来后的情况呢? 1966 年9 月,上海市红卫兵总部就成立了吧?

  答:九月初,从北京回到上海,我应该已经是中学毕业了,我是六六年的毕业生。当时上海已经开始乱了,很多北京的学生来闹。延安西路33 号门口,人山人海的。

  有一天,华东局书记魏文伯的儿子魏○突然来找我,对我说:“张维维,我们要成立上海市红卫兵总部,我在学校里看来看去,你们这个红旗连是最纯的。最符合我们要求,所以,要你们来参加。”

  魏○○与我在东庙二村小学时是同班同学,后来也上了复旦附中。在学校里我们碰到都不太讲话的。他突然来找我,把我吓了一跳。 他说上海要成立红卫兵组织,叫我去,我就跟他一起去了,到了人民大道200 号的那个大楼里面。23

  上海市红卫兵筹备组的人大多数是南洋模范中学的一批干部子弟,有上海市警备区司令廖政国的儿子廖○、华东局书记韩哲一的儿子韩○○、魏文伯的儿子魏○○,主要是他们这几个。然后他们找了复旦附中、上海中学、交大附中、松江二中等学校的学生一起参加。

  大家也住得比较集中,都是住在康平路265 弄和康平路100 弄的一些干部子弟。复旦附中的人想捧我去做“上海市红卫兵总部”的政委,因为我是党员。但这些人中想做政委的人多着呢,我可不要当政委,我只是去看看热闹而已。

  上海警备区很支持这个红卫兵的筹备,还给了几辆摩托车呢。最拉风的一次是去莘庄。莘庄成立红卫兵总部,我坐在摩托车的兜里,那是我唯一一次坐摩托车,开到那里去参加大会。平时吃饭都有食堂,警备区的警卫人员帮你盛饭盛菜的。

  张○○也参加了,还在红卫兵总部里担任了个什么职务。接着社会上就打起来了,破四旧、剪裤腿等事。公安局给了张○○一个名单,让他带人去抄家,我也跟他一起去了。所以,我是奉命去抄过家的。名单上的人家都是在花园洋房里的,公安局让我们去查是不是有枪有电台。所以,到这些人家翻箱倒柜、砸墙翻瓦的,这我真是做过的,不过也就那么一次,是公安局叫我们去的。我们怎么知道破四旧是破什么,倒是真在一家人家的镜框后找到了国民党的委任状。

  还有一天晚上,一群红卫兵从外面拉进来一个人,在楼下打人,我就跑到楼下去看。只听说那人是流氓,有人在打他。那天晚上我回到家里,也可能是第二天一早,我爸就从北京打电话来了,问:“你们在上海打人了?”已经有人去告状了,说我在上海打人。我说“没有啊,他们打人我看到了,我自己怎么会打人呢?”“你给我退出来!”他很严厉地说。我意识到事情蛮严重的,第二天一早,我就告诉他们我要退出来了。

  可能就是我退出来的当天晚上,市委书记梁国斌的女儿梁○○也在那儿,她是南洋模范中学的。她跟我一起回家的,我们家住得很近。晚上,梁○○来说我爸要找你,我就跟着她去见梁国斌。他问:“你爸爸怎么和你说的,你为什么不参加红卫兵了?”我说他们说我打人了,我没打人,所以爸爸叫我退出来。



作者: 先乡后城    时间: 2015-9-19 22:43
问:你爸爸要你退出来,不想让你继续参加红卫兵,是想保护你吗?

  答:可能也想保护我,但是最主要还是不要我给中央文革小组添乱,不要给毛主席添乱。

  我退出来后,魏○○也退出来了。那时大串联已经开始了,我们就一起去串联了。我们戴着红袖章,到了火车站,反正也不要票,哪列火车空就去哪儿。第一次出去串联,同行的还有福州军区的一个女孩,还有上海中学的一个女孩,还有两个男孩,我们一共六个人一起去福州,然后去桂林,也没有钱,反正到哪儿吃饭坐车都不要钱,就是去玩,也到大学里去看大字报,在外面逛了两个星期,又回到上海。

  第一次串联后,我回到学校,造反派就来找我谈过话,说我是逍遥派,为什么不积极参加革命。我觉得我们还谈得蛮好的,谈完后还握握手。但是出去就看到我的大字报。真是奇怪了,我搞不懂我到底说了什么不对的话了。所以,学校也不大愿意去了。回到家里,家里还有很多书,我就自己看书,还真觉得自己逍遥自得的。爸爸不管出版后,赠阅的书少了,但是他用自己的稿费买过许多书。那时候我看了沈雁冰的全集,24 还有《红旗飘飘》、《星火燎原》一类的书。

  10 月份前后,我们原先一起出去的人第二次出去串联。我们先去了杭州,住在浙江省委宣传部长的家里,他家的小孩也都出去了,家里空空的。我们在他家住了两天后,他们就把我们弄到云溪去了。我前阵子也去云溪看过,不一样了。当时就是一片林山,有一个部队的生产队在那里,种茶叶什么的。那里还有半个山洞,我们住在里面,帮他们写写毛主席语录,然后在山里玩。在那里住了一个礼拜,他们又把我们弄到乔司农场里,那是一个劳改农场。劳改犯都被转移到金华去了,整个劳改农场是空的,除了留守的几个人之外,还有几条野狗。我们去种蚕豆,二毛八分钱买了一捆甘蔗。我记得很清楚,天天在那儿啃甘蔗,晃晃,种种蚕豆,看看野狗。留守人员就把狗吊起来打死,烧狗肉吃,我们没吃狗肉。吃饭是一分钱一碗菜。这样过了一个月。一个月后,有一天他们突然讲:你们可以回去了。就有车子来把我们拉回杭州,送上火车,回上海了。这件事非常蹊跷,挺奇怪的。



作者: 先乡后城    时间: 2015-9-19 22:44
问:那一个月你们在山里,外面应该就是安亭事件了吧?

  答:对,就是安亭事件发生以后,我们从乔司回来,应该快到1966 年年底了。出了老北站,我就看到对面房子上的两张条幅,从楼顶一直挂到下面,上面写了张春桥如何如何,魏文伯如何如何。

  问:这件事后来你与父亲谈过么,他怎么说呢?

  答:对这件事,我是与爸爸谈过的。但他从来就没有做任何评论。这件事情我也跟许多人讲过,但谁都不写这一段。后来我被关起来的时候,叫我写与一月革命有关的事情,写第一次康平路事件我是怎么经历的,这一段我肯定写了。但没有人关注这件事。

  出了火车站,魏○○就和我再见了。我就自己回家了。我有些奇怪,照道理他应该与我一起走的,因为我们住在一个大院里的。从火车站到家的这条路我是很熟的,因为从复旦附中回家都走这条路。那时候,我爸爸当然不在家,我妈妈在江南造船厂四清工作队,住在厂里,也是不回来的。两个妹妹都出去串联去了,弟弟刚上小学,整天和一帮小孩一起玩,也不在家。家里只有爷爷奶奶和阿姨。我回到家里,他们就告诉我谁谁来过,就像我去串联投奔别人一样,也有人来投奔我家。家里也为别人家的孩子提供大锅菜大锅饭,就像我在别人家里一样。我觉得很遗憾,因为很多老同学和好朋友都没有碰到。

  那时确实感觉到院子里空空荡荡的,也没什么人来找我。但因为那时各家各户也不串门,所以我也没有太注意邻居家的变化。我还回过复旦附中一次,见我回到学校,那些造反派就开了一次紧急的批斗大会,把我给斗了一次。说我是共产党员,但是逃避革命,逍遥派,是铁杆老保,又说我和刘少奇的女儿一起到广州去了,等等。我那时从没到广州去过,前两年我爱人去开会我才与他一起去了一次。我心里明白我是不能参与的,但是这话也不能与别人说。



作者: 沈家围子    时间: 2015-9-20 16:05
阅读了。并祝先乡同学一路顺利看到胡杨,别忘随时发照片我们欣赏!
作者: 先乡后城    时间: 2015-9-25 11:58
沈家围子 发表于 2015-9-20 16:05
阅读了。并祝先乡同学一路顺利看到胡杨,别忘随时发照片我们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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