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病（杂谈） - 中国知青网-中国知青网络家园

在英语里面，医生与博士共用一个单词，DOCTOR。一直以来，医生履行着与死神竞争的神圣使命，白大褂套在身上，既有一种救世主的庄严，又显露出几分亲和、纯洁的慈善，可见医生学问博大精深，凡人不可小视。我自小体弱多病，三天两头跑医院，至今还能脱口而出1959年时我在长沙第一医院长达六位数的门诊号码，米饭和药丸把我养大，如此的渊源使我对医生有着一种崇高的敬畏。

1968年，我成为了知识青年族群中的一员，惶惶不可终日的除了当心衣不遮身腹不果食外，就怕病痛缠绕。在那缺医少药的年代，简陋的卫生院少说也在羊肠小道的二十里开外，就是能救急，也会要你先脱三层皮。好在队上有一位赤脚医生，是大队支书的小弟弟，年纪和我们相仿，他终日游走在田塍上、沟圳边，背着一个贴有红十字的木箱子，远看还以为是剃头匠。田地旁、禾场上、农舍里都是他的就诊场所。虽说是赤脚医生，却也不见得天天光脚，只有下雨天，他才会把解放鞋放进药箱里，在泥水中高一脚低一脚，迎面见上了，叫一声医生，他便会腼腆一笑。因为有赤脚二字定了头衔，所以无论怎样也没法将他与博士等同起来，但他有过简单的培训，从田里的瓦片蚌壳划破了脚板到妇女生娃娃，方圆十来里都离不开他，虽说队上拿不出资金为他缝制一件白大褂，让他更显专业一些，但医生的称谓丝毫不影响他萌发的爱心成长茁壮，全然不会因为缺少了一片白布的衬托而逊色。

盛夏一天，棉田里已含苞的棉花苗长了红蜘蛛，队长安排我们几个知青打农药除虫。虽说是简单的打农药，其实也还是有蛮大的诀窍，否则哪里会有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这一说法？首先，你要带上口罩，因为杀虫的1095剧毒，二是你要逆风而行，这样喷洒出来的毒药就会落在你的身后，能减少你吸入的可能。我们有个同学偏不信邪，为了快点收工，他逆风而来顺风而去，加之天热，唯一的防护口罩也扔在了棉花苗上。几个来回后，不信邪的呕吐起来，脸色寡白，呼吸急促，像求偶的青蛙嘴边挂满了白色的泡沫，中毒了！我赶紧追回刚刚巡诊路过的赤脚医生，他让我们把患者抬到棉田的上风口，打开药箱取出几粒药丸塞进患者的嘴里，同学一个喷嚏，白色的泡沫飞溅得医生一脸，眉头上连没有哪怕是轻轻一皱的嫌弃，只是捏住袖口，手臂从左往右在脸上一拉，像是红白喜事上酒足饭饱后的随意。接着又解开患者的上衣，用药棉不知蘸了点什么药水在他胸口来回涂抹，好一会，我那同学才转过弯来。医生帮他把把脉，又用听诊器听听胸，细声安慰问题不大，歇歇就会好，再问还有什么难受的，同学说就是还有些头痛头晕。医生打商量一样对我说，麻烦你去帮我拿一瓶维磷补脑汁来，这在当时也算得上是补药。药来了，吞下几口同学顿时就有了些精神，不信邪的把维磷补脑汁递给医生权当谢谢，赤脚医生接过笑说这东西他喝得多，然后转递给我，说是辛苦我了。

早几年，我因颈椎病住进一家大医院，住的是单间，期间主任医生天天来看我，并亲自指导住院医师的治疗，聊得比较熟了，他说，像你这样的病，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上支架，我问上在哪里，他指指自己的脑袋说上四个就行了，一不痛苦二无危险，价钱嘛也不贵，进口的每个才六七万，国产的更便宜，我笑说这脑袋里活生生装进二三十万的货物太危险，怕贼人砍了我的头，那主任当即不高兴，我佩服他没有分毫的掩饰与顾及，直到我出院他也再没与我打过照面。医院的怪事层出不穷，究其原因无非是畸形的私欲膨胀所致。

前些天，去乡下小住，偶遇风寒，便去小镇上的药店买药，老板见我笑问，城里来的？我咳嗽答不出话语。噢哈，上呼吸道感染，老板很自信。想吃点什么？我说听便。老板自言自语，上感嘛吃罗红霉素比较好，阿莫西林对尿路……噢，下呼吸道感染就要好些。我忍不住笑问你上下都有呼吸？俩人笑得像是老熟人，顿时觉得头脑没有先前那样晕乎。老板没有欺负我这个城里人将整瓶的药卖给我，而是拧开两个药瓶，用勺子从药瓶里取出几片，分成6包包好递给我，打着手势说每天三次每次一包，药到病除。我喜欢这样的治疗方式，如同父子、夫妻、兄弟、街坊邻舍之间打商量一样交换相互的感受，让你安心。

中华民族上下五千年，期间经历过多少瘟疫灾难，人脉却一直繁荣，地球上四分之一的人是炎黄子孙，全赖以神农氏的弟子，扁鹊的传人游走于大江南北，把脉问诊。而今不管是博士替代了郎中还是赤脚套上了皮鞋，行规与德行不可改，世上仍是需要亲和才唯有江山世事不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