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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无花果 十七 [打印本页]

作者: 欸咿呀未    时间: 2016-5-19 17:05
标题: 无花果 十七
有天,正在热恋着的男恋爱对我说:“好久没吃过肉了,这生活只怕和尚都过不下去。”我讲:“和尚的确不吃肉,但也不谈爱啊,我看你们那亲热劲过得蛮有味的。”他来劲了,咽下一口口水,半是神秘半是显摆地说:“谈爱真是有味,一抱着她,浑身都打颤,哎,你又没谈过爱,跟你讲你也不知道里面的奥妙,这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只是现在生活太差,有句俗话叫‘温饱思淫欲’,饿着肚子谈爱还是少了蛮多味,尽口里的,有没有什么法子改善一下生活,也为我的爱情做点贡献嘛。”我装作在想办法,半天不出声,他耐不住了,“你到底想不想帮我?”我说:“帮了你我有什么好处?”他说:“我帮你挑水。”我摇了摇头。“那我要璐璐帮你洗衣服。”我又摇摇头,“就那几件烂衣服,洗不洗都无所谓。”男恋爱急了,“那你到底要怎么办?”我朝他招招手,对着他的耳朵细声说:“你让我抱抱我嫂子,体会体会谈爱的奥妙。”说完哈哈大笑,扭头就跑。男恋爱一把追上来,“怪不得农民讲你不老实,一肚子坏水,看老子收拾你。”我们倒在田边的杂草上,痛快地满地打滚。
晚饭时,我故意用筷子在桌上唯一的一碗菜里翻着,“找不到一粒油珠子,只怕是要想点办法改善改善生活才行啊。”话音刚落,男恋爱立刻接过话,“是要想点法子,不然我余某人会变得不像个男……”话只说了半截,女恋爱瞪了他一眼,男恋爱忙改口,“男人嘛,就是劳力,没有营养不就成了痨病鬼?”张摔跤把碗一放,说:“是要补一补,尤其是你们,”他指了指两个恋爱,“我们出工还比较简单,你们是又要扮禾,还要插田,够累的了。”饭桌上哄起了一阵笑声。女恋爱对着张摔跤做了个鬼脸,“痞子!”“痞子?”张摔跤把双手摊开,“冤枉呐,我哪里痞了,你们把我说过的每个字拿出来检查,看有没有一个脏字,你们不是好久没吃过肉了吗?如果有一个脏字,你们把我吃了。”女恋爱乜了张摔跤一眼,“吃你,我还嫌你的肉酸,跟马肉、猫肉一样。”女酋长放下手中的筷子,“你别说,听人讲,猫肉做得好味道美极了,广东人就特别爱吃,抓条蛇煮在一起,就叫龙虎斗。电影《红色娘子军》你们都看过吧,洪常青化装经过南霸天的家,南霸天就是用这道名菜招待党代表。”
女酋长的话让我起了身鸡皮疙瘩,小时候我吃过一次猫肉,当然吃的时候并不知道是猫肉。我从小就有扯喉的毛病,一到冬天就会发,总天像个痨病鬼咳个不停,有时一口气接不上眼睛都翻白,喉咙里就像装了架风箱,这边屋里扯,隔壁房间都听得到,遇到那种情况,我母亲就会为担心是否能把我带大而流泪。我们家的一个街坊老头也有这么个疾患,他听人讲猫肉能根治扯喉,就花高价买了一只炖了,我奶奶跟他说了一大堆好话,讨回一小碗汤让我喝。我舔着嘴问是什么东西这样好吃,奶奶说是鸡汤。站在一旁谗嘴的哥哥因为没能分得一份羹正在生气,便恶狠狠地告诉我那是猫肉,他袭在我耳边说一只猫等于九条人命,看你以后如何还得起人命债。那些话吓得我几天都吃不了饭,总觉得有几只猫在肚子里在翻腾。
我有点恶心,放下了饭碗说:“总不至于打只猫来吃吧?”女酋长很快就接过话,“为什么不呢?再去偷鸡摸狗会引起公愤,少一只猫,社员们会认为猫走失了,他们根本不相信有人会吃猫。”酋长就是酋长,说出来的话就是有说服力,很快就得到了大多数的支持。男恋爱说:“下屋里陈爹家有只好肥的猫,看上去就活脱脱一只细猪崽,要是把它捉来肯定能吃顿好的。”大家七嘴八舌商量了一会,最终把目标锁定在陈爹家。女恋爱指着我说:“要把猫捉回来,只有你去,你人缘关系好,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看着大家期待、信任的目光,我那天生不会拒绝的虚荣心答应去试试。
第二天上午,趁着都出工了,我在灶头捏了个饭团,在陈爹家猪圈旁把猫搞到了手,那只黄色的猫真像一只小老虎,它温顺地偎在我怀里,一对漂亮的绿色眼睛眯眯地看着我,粉嫩的小舌头舔着饭团,它根本就没想到,这是它最后的晚餐,是它的上路食。我像一个罪犯忐忑不安地朝家小跑,一只猫九条人命,一只猫九条人命,我哥哥的话在耳边廻响。是的,又欠下了一笔债,天知道这辈子我会造多少孽,生活真是难啊。
推开低矮茅草屋的那扇叽呀响着的门,刚进得屋里,女恋爱随手就栓紧了门闩,女酋长朝我竖起了拇指,“头功是你的。”男恋爱从我手中接过猫,一只手在猫背上抚摸,猫友善地在他手上舔着,“真的好肥,这应该算野味吧。”男恋爱突然用双手紧紧地掐住了猫的脖子,受到惊吓的猫嚎叫了一声,锋利的爪子在男恋爱手上狠狠地抓了一把,几道苍白的抓痕上很快渗出了殷红的血,男恋爱惊恐地松开了手,猫像箭一样冲进了女同学的房间躲了起来。男恋爱涨红了脸,在门角抄起一把锄头,在女同学床下乱捅起来,“妈妈的,老子就不信治不了你狗日的猫。”关了门,就断了与外面进出的唯一通道,可怜的猫一会跳到灶台上,一会钻到床底下,有时还会爬到不高的屋粱上,满屋到处乱窜。我们几个也拿起了扁担、扫把,开始了对猫的围剿,房子就这么大,我们人又多,几个来回,吓坏了的猫已是筋疲力尽了,女恋爱瞅准一个机会,用一只箩筐罩住了它,男恋爱一屁股坐在箩筐上,伸出拳头舞了舞,对女恋爱说:“你立了关键性的第二功。”
男恋爱把箩筐轻轻地抬了起来,留出一条窄窄的缝隙,罩在箩筐里的猫把头刚探了出来,男恋爱马上就使劲将箩筐压了下去,颈部受到突然重力挤压,漂亮的猫惨叫了一声,就没有了声响,憋了气的喉咙里像我扯吼一样,有气无力地喘着,男恋爱朝他的女友喊到,“快拿刀来,快拿刀来。”女恋爱飞快地从灶头拿过菜刀递给了她的相好,男恋爱举起刀朝猫的颈子猛地砍了下去,血溅了出来,喷得好高,罩在箩筐里的身子挣扎着,爪子在篾条上抠着,吱吱的声音让我全身发怵,就像在揪我的心。男恋爱一刀接一刀地砍着,一边恶狠狠地说:“看你还抓我,看你还抓老子,老子砍死你这个畜生。”箩筐里没有了动静,猫的颈部已血肉模糊,脑袋倒向了一边,只留下一撮被鲜血染红了的皮毛牵挂着破布一样的身子,那双原本美丽的眼睛向外暴凸,狰狞得吓死人。张摔跤说:“够了,头都砍断了。”男恋爱才把刀扔在地上,他在箩筐上坐下咽了好几口口水才对我说:“给我支烟。”平时不准他吸烟的女友赶紧给他点上了火。
女酋长在灶台旁忙着收拾抓猫时打翻的瓶瓶罐罐,张摔跤往锅里加了几瓢水,又往灶堂里塞了两把柴,大家笑说着猫的厉害、张三李四的狼狈尴尬相,屋里的气氛轻松了,女恋爱甚至拿出了两块钱让我去买酒。男恋爱还坐在箩筐上品着烟,女恋爱从他嘴里把烟接过来扔在地上,“抽几口就行了,不许得寸进尺。”我们都笑起来,女恋爱说:“笑什么笑?”我说:“这妻管严蛮严重的,不过今天算是有救,猫肉是治气管炎的丹方,吃了后应该会好点。”女恋爱得意地说:“这个病是医不好的,什么药都不行,你说是不是?”她推了男友一把。男恋爱讨好地说:“没错,这病治不好,就是有药,我也不吃,万一自然痊愈了,我又去传染,反正我愿意得一辈子这样的病。”说罢男恋爱伸着懒腰站了起来。就在这一瞬间,箩筐被掀开了,拖着挂在一旁的脑袋,猫的身子跌跌蹿蹿冲了出来,女酋长怪叫了声躲进了自己的房间并扣上了门闩,我们都慌了神,像见了鬼一样惊慌失措,我跳起来抓住了低矮的房粱,双脚钩得高高的。没头的猫闯在了灶台上,打个滚,爬起来反身撞在了女恋爱的胸口上,发黄的白衬衣上留下了一个碗口大的鲜红血印,女恋爱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来,软软地倒在了她男朋友的怀里。没有人敢再去阻拦,都静静地看着垂死的猫拖着睁得圆圆眼睛的脑袋毫无顾忌地乱蹿,最后猫掉进了水缸里,再没有出来。那天,我们谁都没有吃饭,天黑后,我在菜土里挖了个坑,安葬了悲惨的猫。


作者: 龙行天下    时间: 2016-5-20 09:53
本来馋肉没处闹,
众议抓来一只猫,
杀到掉头也没死,
吓得大伙没吃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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