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小说：梦回秋阑雨潇潇：四十：漓江寒露 - 中国知青网-中国知青网络家园

许翔惊愕了，他身上的每根血管里的鲜血都燃烧了，他呆呆的望着她柔弱的身子就要消失在了那黑洞洞的门口时，他感到胸中有万把尖刀在割剐他的心，突然，他用尽全身的力量迸发出了嘶哑的声音，“小盈，别做傻事，千万不要伤害自己呀。”

她好象哆嗦了一下，她缓缓地停下了脚步，然而，只是一瞬间，她始终没有回头望他一眼，快步的消失在了黑茫茫的夜色中。

许翔艰难的支撑着身子，挪步到了窗前，他用尽了全力踮起了脚跟，清楚地看见，她手里提着一盏昏暗的灯，伫立在潇潇地凄风冷雨中，久久地向这个窗口凝望，那纤弱的身子在莽莽的黑夜里那么孤单，那么无助。

昏暗而跳跃的灯光照射出的了她两汪泪河，那泪河里分明泛满了撕心裂肺的痛彻，她的嘴唇在煽动，脸狭在抽搐，痛苦波澜在泪河里泛滥，颤抖，她在痛哭，无声地痛哭。

她那痛哭的眸子里的深深爱，只有他才能看得见，他的心疼痛得痉挛了。

他知道，她看不见在黑暗中的他，她却在用她的心，来咀嚼他炽烈的爱。

可她知道，他能清楚的看得见昏暗灯光下的她，她要痛下决心，再度更深更重的去伤害他，刺激他，赶走他，

余洪军走了过来，她朝他投下了最后一抹眼眸后，挽起了余洪军的手腕，亲密的依偎着消失在了茫茫的黑夜里。

许翔的心被蹂碎了，他用尽了全身的力量，撕心裂肺地朝黑暗的夜空中疾呼，“小盈，别做傻事，”眼前一黑，又倒在了地上。

不知是什么时候，天在移，地在动，许翔吃力的睁开了眼睛，自己怎么会躺在一辆装满了货物的卡车上，他们要把他带到哪里去？他支撑起了身子坐了起来，大地露白了，他惶惑的望着车外那的连成了一片的树木和山峰在疾速地向后退去，退去。

突然，他的手触到了一包东西，只是那么的一眼，他的眼睛泛起了汹涌的苦浪，苦苦的泪浪，潸然地流进了他的嘴里。

一块白色的手绢包裹着他的那把口琴，和一张大学录取通知单，手绢的一角，绣着一束清秀的丹青玉桂，一针一线精致而流畅，若金若白的小花，素雅而端庄。

他的心流血了，这洁白的桂花，小盈用了她多少的血泪来绣成，一针一线，缝进了多少柔情，多少的思念。

他的眼前展现了她那生死诀别的两汪泪河，他知道，小盈用她带血的泪，换取了他的自由，她心中的苦血已经流尽了。

“轰隆，”一声，沉闷的雷声被卡车的轮子急速的碾过，山在坠落，地在塌陷，风呼啸，雨瓢泼，车轮狂颠，天地犹如崩溃似的发出了怒吼的呐喊声，他猛然地惊惧了，仿佛听到了一声的死亡的惨号

“小盈，我的小盈，”他奋力的跃起了身来，激烈地敲打着车头的顶篷，“停车，停车，我要回去。”

震天动地的雷声淹没了他悲腔的叫喊，车轮疾速地碾过了颠簸的山路，带着一股急风，呼啸的驰向前方。

雨，愈下愈大，滚滚的流水汇成了股股混浊的山洪，无情的卷走了大地上的枯草落叶，田野里到处都是收割后的荒芜，阴冷和凄呤。

落了叶的胶林，凋零的大山与天融在了一起，疾速的向后退去，退去，不知是天垮到了山下，还是山压倒了天上。

回城后的第二天，悲伤的母亲病情再度恶化，他衣不解带的服侍了母亲半个月，无情的病魔夺去了她的生命。

安葬了母亲，他正要整装出发，罗兰的一封噩耗，再度蹂躏了已经被撕碎了的心，也击破了他重返十万大山的决心。第二天，他走进了医学院的大门。

前面昏暗的路灯下意外的站着一个人，打断了许翔那痛苦的追忆。

天色黑沉沉地飘洒着细雨，风儿卷着地上的枯叶瑟瑟地围着那个被灯影投在地上的朦胧影子打旋，使人感到了一阵瑟畏的寒噤。

“我，，，，我，，能去看看她吗？”余洪军的声音嘶哑而无力。

许翔用眼角鄙夷的扫视着他那张沮丧的脸，他从内心里憎恨这个毁了秋盈一生的小人，今天面对着这个人，他心中怒火中烧，恨不能冲上去痛打他一番，可他还是清醒地保持住了一个医生的良好素质，冷静地回答道，“秋盈还没有脱离危险，目前还不能探视。”

余洪军痛苦而沉重的喘息着，好一会，他声音怯怯的说：“往事不堪回首，我好悔，好愧，”他眼里滚下了两行懊悔的泪珠。

许翔裹紧了风衣，盯着他那张脸，悻悻地说，“一个人要做错了事了，后悔有用吗？你给别人造成了一生的悲惨，你自己又何尝不是在吞咽着这个悲惨的苦果呢？”

许翔苦楚地叹息道，“那是两个多无辜的孩子呀，秋骅那可怜的孩子，突然间要面临着失去母亲和面对尴尬情感的两难残酷，他都要崩溃了，多悲哀，多残酷呀。”

余洪军突然抬起了惊惶的双眼，“不，那孩子，那秋骅他，我，”

许翔用尖锐的目光怒视着余洪军，“你敢说，秋骅，，那孩子他不是你的骨肉？”

余洪军怯怯地目光中满是迷惘，“我是强烈的追求过凌秋盈，可她她是块纯洁的白玉，那么洁白无暇。”

他的眼中闪过一抹寥落，“她的爱情只赐给一个人，那就是你，在你的面前，她那么皎洁，那么闪亮，那么盈如秋水，你还记得那个暴风雨后的黎明吗？那是我第一次发现她有那么喜悦的笑，我嫉妒得发疯，发狂了，我偷了你们的诗词，我，，”。

许翔的心中燃起了烈焰般的火灼，他忿然地打住了余洪军的话，“你用最卑劣的手段来加害与我，又装出热心肠来欺骗秋盈，你好卑鄙，好无耻，善良的秋盈，她前世欠了你什么？要忍辱负重，历经苦难地为你来背负你那羞耻的风流债，你这残忍的刽子手，是你，你杀死了小盈，现在，你又几乎残杀了你的一双儿女。”

“那秋骅他，，他，，梦兰她是罗兰的孩子，”余洪军双目满是惊惧，口里含含糊糊的喃喃着。

“难道你没看见，秋骅那孩子，他简直就是你的翻版，怎么？还需要做个亲子鉴定吗？”

“可是，凌秋盈她，，她不可能会有我的孩子呀，，我们根本就没有，”

“是的，她根本就不可能会有你的孩子，小盈她是块纯洁的美玉，我们给她做了全部的检查，，她没有生过孩子，她，她还是个处女。”

许翔哽咽喉头硬了，抑制不住的泪水潸然而下，“关于那孩子，你去想想郭红吧。”说完，他头也回的走了。

余洪军象根木桩似的被钉在了那里，他双手支撑着晕眩的脑袋，心脏扭曲般的疼痛了，“郭红，，，郭红，，天呀，”他的心，再也盛不下那么多的罪劣，谴责和懊悔了，他筋疲力尽了。

天上，飘忽着冷雨，天边，吹来了阵阵凄风，一个浊泪横流，步履攀缠的老人，踉踉跄跄地步入莽的黑暗里。

一轮昏月寂寞的挂在天空，幽幽的光亮照着余洪军那张极度痛苦的脸，他僵尸般的躺在床上反侧辗转，迷惘的脑袋在费力地挖掘，竭力地思索，愈想脑海就愈是一片杂乱。

心绪烦乱，他点燃了一支香烟，两眼呆呆的望着在眼前缭绕的烟雾，从窗帘缝隙透进来的暗淡光亮和他嘴里吐出的串串烟雾，交结在寂静的屋里缭绕着，旋转着，回荡着，他的思绪也恍如徐徐上升的烟雾那么迷惘，那么弥漫，脑子里象过电影一样把往事从他记忆的银幕里缓缓的摇晃出来。

突然，有个什么东西在他的银屏上颤抖的定格了，一股酸，苦，涩夹杂怪味立刻直堵上了他的喉咙，“咚的”一声，他的心脏跌入了一个深深的潭底，浑身象是被灌满了铅块似的凝住了。

“郭红，郭红，，，”他眼前展开了那个大雨瓢泼后的清晨，树梢在悲凉的滴着水珠，灌木和枯草瑟瑟地摇摆，一个丰满的妙龄女郎坐在一堆篝火旁，眼里装满了柔情。

一时间，他惊恐的双眼瞪得好大，好大，里面盛满了惊惧，好一会儿，他象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一个箭步跃下了床，两只战抖的手在屋里的书桌上，抽屉里，衣橱里慌乱地翻腾着，寻找着，直找到两只手疲倦的手都哆哆嗦嗦地抽筋了，他什么也没能有找到。

“天呀，我伤害了她，她，怀了我的骨肉，我把她忘了，我把她毁了，我把她扔到了九霄云外了。”

他的眼前缓缓地翻开了鲜红的日记本，一朵滴着露珠的鲜红杜鹃花，渐渐地那朵血红的花儿化成了一张含悲带怨的脸，那张脸摇曳成了残落花瓣儿，花瓣一片一片的洒落，成了滴滴血红的泪珠，终于，他脑海里跳出了几行秀丽的字迹。

那些秀丽的字迹在他颤抖的心海力摇曳起了阵阵的苦浪，那苦浪也翻腾了一段被他早已淡忘了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