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小说：梦回秋阑雨潇潇：五十五：漓江寒露 - 中国知青网-中国知青网络家园

刘亚芬领了第一个月的工资，全买了鸡蛋和奶粉给罗兰送去。

夜，黑沉沉，屋里的空气昏暗郁闷，老人躺在床上，清瘦的孩子大概是饿了，“哇，，哇，，”哭闹，罗兰动作迟缓呆拙的忙里忙外。

“唉，”刘亚芬皱着眉头摇了摇头，“这样的日子怎么过呀？”

罗兰的母亲在床上呻吟了声，说，“她在海外的叔叔回来了，看见我们生活艰难，想接罗兰和孩子出去，也好给她治治病呀，她还那么年轻，造孽呀。”

老人无奈地摇了摇头，“唉，那孩子没有户口，不能办手续，你说，她要是撇下个这么小的一个孩子，叫我一个满身是病的老太婆怎么办呀？”

“大妈，您别说了，”刘亚芬的泪水忍不住流了下来，罗兰坐在那里，神情木然的搂着“哇，哇”哭闹的孩子，憔悴苍白的脸上没有表情，呆滞的目光没有光泽，刘亚芬心里不禁掠过了一阵怜伶，她走了过去，默默地抱起了“哇，，哇 ”哭闹的孩子。

那是个非常漂亮的小女孩，清瘦的脸蛋上，挂着两个小酒窝，多么可爱，多么无助的小生命，一股怜爱掩上了刘亚芬的心头，她情不自禁地把她那可爱小嘴，温馨地贴在了自己的嘴边亲吻着，“把孩子交给我吧，”她紧紧地搂住了那可怜的小女孩。

“妈妈，我可怜的妈妈，”余梦兰泪如泉涌地扑到了刘亚芬的怀里。

刘亚芬紧紧地搂着余梦兰，亲切的抚慰着她，“孩子，我已经找到了你的妈妈，她现在正逐步的恢复了些记忆，还在治疗当中，相信，好人会有平安的，总有一天她会好转的，她会为有你这样的一个女儿而欣慰的。

月亮隐在云里，天暗了，夜更黑了，夜晚是这样的长，这样的黑，这样的冷落和这样的孤寂。

朦朦胧胧的，又是一夜的梦魇，余洪军睁开松蓬的眼皮，仿佛意识还在刚才那个可怕的梦萦里中，他呆呆的坐了许久，意识才渐渐地恢复了些，“自己怎么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睡着了。”

他点燃了一支烟，借以来驱散心中的苦闷，几天没有见到女儿的面了，他的生活里仿佛全是空荡荡的，就好象整个世界都是虚拟的。

那天，他一语即出，女儿惊得呆如木人，就象早料到那样，女儿和他分生了，分生得叫人的心刺痛，她抑郁寡欢，少言寡语，处处躲避着与他见面，他知道，女儿是善良的，只是她心里万分的痛楚和情缘纠结无法解开。

她不能原谅一个有那么多罪孽的父亲，更不能容忍一个欺骗了她的父亲，他不怪女儿，这杯苦酒是他用自己酿造的，他自己都深恶痛绝自己，还有什么资格来要求别人的原谅呢？

尽管自己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心里准备，然而，当这一天终究来临时，他却没有力量来住控制自己心中的失落，恐惧和彷徨。

几天来，他躲在角落里，无颜见任何一个人，他把自己的一切都交给了那个美妙的梦，在梦里，一条清澈的江水，在家门口缓缓流淌，满街桂花，幽香静雅，他伸出修长的手指，一曲美妙的歌谣轻轻地托着他们父女飞翔，女儿穿着雪白的裙子，象一朵洁白的云彩。

如今，一切美好，都消逝了，剩下的只是他那无尽的孤老，苦寂和孑然一身。他的心又一次被“情”字所围困了。

过去，他为了自己的所谓“爱情”，他迷惘，他堕落，他不择手段，最终，他一失足成千古恨。

如今，风烛残年的他，为了缥缈的“亲情”，他悲伤，他失落，他惊慌，他一无所有。

有时，他不止一次的告诫自己，“知足吧，老天对你不薄了，你这个罪孽深重的人，起码还能幸福的做了这么多年的父亲，想想龙晓华吧，他受的苦比你要多得多，还有那苦命的罗兰，多为别人想想吧，该让她回到她的亲人身边去吧。”

每天，他都挣扎在痛苦的旋流里，他渴望见到女儿，只要女儿还住在家里，他就拥有一个家，拥有亲人，拥有希望。

可他又特别害怕见到女儿，总害怕女儿下一分钟会突然用双愤懑的目光怒视着他。

一想到今后的日子里，他没有了女儿，没有了朋友，没有了亲人，只是一个被人们遗忘在角落里的风烛老人，将要孤独的度过残生，他的心就被痛苦包裹了，一种不可名状的恐惧猝然钳住了他，仿佛他的身体已经被投放在了殡仪馆里那焚烧炉里，熊熊的烈火已经焚灭了他身躯。

孤独，恐惧，和绝望已把他那颗苦寂的心，折磨得奄奄一息了，他拼命地把，那些过去了的岁月里，他们父女共同生活的点滴，女儿给他带来的一点一滴的快乐和幸福，都烙在他的记忆里。

女儿的面容，女儿孝顺，女儿的笑容，女儿的调皮，女儿的娇妮，女儿从小到大的点点滴滴，女儿已经深深地融入了他生命里，他无法抗拒自己从的生命里抹去那深深地父女情缘，失去了女儿，他失去他的整个的世界，他即使活在世上，生命也毫无意义了。

透过自己吐出的一缕缕的浓浓烟雾，他用目光搜寻到墙上那张与女儿合影上，望着女儿那双纯洁晶亮的大眼睛，往事清晰的浮现在了他的眼前。

那年，余洪军带着自责，愧疚，和失落的消沉，回到了城市，不久，他进入了大学，紧张的学习生活，使他渐渐地淡漠了心中的痛苦，四年的大学生活结束了，他分配到了教育局工作。

九月的风，清爽的吹拂着祖国的大地，改革开放的浪潮率先在教育领域里掀起了浪花，十年没有高考了，一朝开科，老三届的考生，应届的录取生，都挤在一起，涌进了高等的学府，接待工作异常的繁忙，局里临时抽余洪军去省里最高的学府协助接待新生工作。

跨进喧哗的校门，兴高采烈的学生，营嗡嗡的人声，欢快笑语的家长，在学校里挤来挤去，操场上简直就象个大蜂巢。

好不容易，余洪军才挤到了校长的办公室门前，办公室的门口被一大堆大包小包的行李挡住了去路，行李旁，坐着一个两三岁左右的小女孩。

那孩子突然伸出了小手，紧紧地抓住了行李袋，用怯怯的大眼睛警觉地望着他。

孩子天真的圆脸上，一双黑黝黝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十分的可爱，他的心里不由顿生喜爱，蹲下身来，轻轻的摸了摸她高高翘起羊角小辫，微笑的问道，“小丫头，你妈妈呢？”

那孩子一双晶亮而天真的眸子警觉的瞎动了一下，没有说话，仍是用警觉的目光望着他。

那孩子闪亮的眸子又瞎动了一下，突然，她幽幽地开口了，“我不是小丫头，我有爸爸的，阿姨说，他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了，我听话，乖，就会长得好快，好快，长大了，我爸爸才会来接我的。”

“哦，”那小女孩幽幽的童声，引起了他心中的爱怜，他不禁笑道，“哦，你不是小丫头，那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呀？”

“多好听的名字，漂亮的小姑娘，”他笑吟吟的赞了句。

那孩子眼里闪着童贞的得意，她天真的一笑，圆圆的腮旁，挂起了两个甜甜的小酒窝。

看着那孩子圆圆的脸蛋，水灵灵的大眼睛，甜甜的笑容，童心未泯的他乐了。

“你入学的表格上填的是未婚呀，”那是校长严肃的声音

“没结婚就有孩子，这可是高等学府，需要的是品学兼优的学生呀，”校长的声音严肃而语重心长。

“你的考试成绩是拔尖的，可，，你叫我怎么说，，”校长的声音满是惋惜。

“校长，我会带好孩子，决不会影响别人的，”女人的声音里带着央求。

“这里是学校，又不是幼儿园，一个大学生领着孩子上课，成何体统，”校长的声音明显有些不耐烦了，“考虑到你们老三届的学生里能有你这样的成绩，也是不容易的，这样吧，你先把孩子的问题处理好，否则，，，”校长的声音犹豫了片刻，又说，“我们不能录取这样的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