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哥知妹长篇纪实小说（之六）下篇 - 中国知青网-中国知青网络家园

离挑水的泉眼附近还有一条小沟，冬暖夏凉的泉水分成两股顺着沟口流到谷底，左边是男人的，右边是女人的，乡亲们一天劳作后，都会来享受这大自然带来的恩赐。特别是秀红，每次来都要赞英陪，可最近，她没叫赞英，至于叫谁陪，谁都心里有数。赞英就看见好几次，是陈壮站在外面当守护神。赞英也听说有不怀好意的男人偷看女人洗澡，被拖到沟底把下身的毛拔得一干二净。所以，她每次来这里，都和秀红一起，互相照应。

洗完澡，四人沿着屋背后的小路上了生产队唯一留的一片小树林。林子里美极了，一阵阵山风吹起哗哗的松涛声，绿茸茸的嫩草铺满山坡，星星点点的野花四处开放。

难得有这么清净开阔的好地方，再也用不着压低声音轻轻地吟唱那些平时喜爱但又不好意思唱的歌了，在当时，由于受极左思潮的影响，抒情的歌曲都是资产阶级情调，凡是沾了爱的歌曲都是黄歌，而陈健他们又都是十八、九岁的男女青年，正处于青春萌动期，朦朦胧胧地在探索爱情。多少个夜晚，夜深人静时，熄了油灯，躺在床上，他和陈壮也谈论欣赏什么样的异性。当然，对于那些所谓的黄歌也就不知不觉地接受了它，欣赏它，并学会了哼唱，难得有这样清静的好地方，可以尽兴了。陈壮是男高音，他自告奋勇地亮开了嗓子，《小路》、《哎哟，妈妈》、《宝贝》他一曲接一曲。陈建的声音低沉浑厚，拿手的是《莫斯科郊外的晚上》、《敖包相会》，他唱的有板有眼，有滋有味。唱的兴起，大家索性放开了喉咙，独唱、重唱、合唱，什么《星星嗦》、《喀秋莎》、《芦笙恋歌》，管他词对不对，调准不准，直唱得口干舌燥。山风轻轻吹来，凉幽幽的，惬意极了。

陈建坐在草丛中间向身边的陈壮：“你是不是真心喜欢秀红？”

“是！”陈壮回答：“秀红人不错，长得也可以，前几天，我俩就确定了恋爱关系。”

“只要你们俩真心相爱，我没意见，但暂时不要告诉家里，免得妈妈担心。”说到这，陈建又特别提醒道：“你自己要注意，千万不要出事，要对得起秀红，明白吗？”

“明白哥，我都是成人了，不会出事的。”陈壮回答道：“说实话，苦和累我不怕，就怕心累，心里的寂寞。白天还可以在忙碌的劳动中度过，可到晚上，四周都静悄悄的，没有电视，没有娱乐，你说寂不寂寞，空不空虚、枯不枯燥？幸好学校有先见之明，叫我们男女搭配，干活不累，成双成对，夫妻早配！”

“瞧你，嘴皮子还练出来了，满押韵的嘛，其实，学校压根就没这意思，这只是你个人的想法。”

“那你解释，”陈壮问道：“学校为啥要男女搭配到各队去呢？”

“你都说了嘛，男女搭配，干活不累，互相帮助，互相照应。我想，这就是学校的想法吧。”陈建的回答连他自己都觉得苍白无力。

“健哥，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人家赞英对你特有意思，你却对人家不冷不热，是不是不好意思捅破这张纸。如果你不好意思，我帮你给赞英说，早日捅破……”

“别，别，别！”陈建赶忙打断小壮的话：“你千万别给赞英说。我的想法是目前各方面条件还不成熟。等爸出了监狱，等我妈上了讲台，等我们调回成都，那时，再考虑个人问题也不迟。”

“小壮哥，快来看，这里还有鲜红的野花，快来呀！”秀红催促着陈壮。

夜幕降临，许多星星像害羞的新娘躲进了云层，陈建遥望着这里星星点点的夜空，思乡之情由然而生，爸、妈慈祥的面容，小团、小圆高挑的身影在这时显得异常清晰。自下乡以来，原本想象中的竹篱茅舍，小桥流水，鸦雀夕阳和牧童牛背短笛横吹的“农村典型场景”，被贫乏单调，孤寂沉重、累死累活的现实中冲洗殆尽。故乡与异乡的巨大差异，更激起他对故乡与亲人的强烈思念！面向天空，面向故乡，他掏出口琴，依据三十年代一首《秋水伊人》改词的知青歌曲，忘情地吹着，淋漓尽致地抒发着他此时的情思。

陈壮与秀红已进入密林深处，只有赞英被这凄凉、动听的琴声吸引，她缓步过来走到陈建身旁，合着琴声低唱：

望断蓉城，不见妈妈的容颜。更惨漏尽，难耐衣食寒。往日的欢乐，方映出眼前的孤单。梦回何处去？空有泪涟涟。何时能回成都？妈妈呀！何时才能回到我故乡的家园？那静静的锦江河水，那壮丽的人民南路，依旧是当年的情景。只有你的女儿呀，妈妈呀！已坠入那绝望的深渊。只有你的女儿呀，妈妈呀！还在忍受这无情的摧残！

琴声和歌声刚停，赞英已泣不成声，她高喊着：“我想爸爸！我想妈妈！我想家！我要回家！”喊声惊飞了林中的一群小鸟。

陈建没去安慰赞英是因为她的喊声喊出了他此刻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