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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黑土红心》之“胜利大逃亡”一 [打印本页]
作者: 穆小芒 时间: 2017-2-3 16:37
标题: 《黑土红心》之“胜利大逃亡”一
本帖最后由 穆小芒 于 2017-2-3 16:47 编辑
胜利大逃亡
千万上山下乡的知识青年共同的想法只有一个：返城。
被推举上大学是正路子，算正大光明，但为数廖廖。还有所谓抽调到县城进工厂的，也算是令人羡慕的出路了。更多的人，不得不绞尽脑汁：
病退困退
病退是指知青本人由于有某些不适合在边疆生活及劳动的病症，不得不返回城里。
高血压病例：
低压120，高压210。
这是厚厚一迭检查报告中的最新结果，以前的检验数据也同样令人担忧。
男性病人，年龄20。
医生百思不得其解，遗传性高血压？青春性高血压？但其他指标和检验都正常。面对数十次的检查和北京各大医院的极为相似的诊断，医生终于开出了不适合在边疆工作的证明。
这位哥们儿是北京崇文某中的，比我们晚一年分到打渔队，按到北大荒先后的顺序，属69届小北京，他终于如愿以偿，病退回北京了。
在连里，我们可以说是铁哥们儿，我当连里的统计时，他当文书，就我们两人住在一间宿舍里，那间房就号称连部。
他返城后，我每次回去探亲都会去看他，一直惦记他那高血压。当我问起他病况时，他总会说，好多了。直至我大学毕业，知青已几乎全回城了，他才笑笑对我说：“老三，我没事！”
我明白了，装病。怎么装的，我没问，他也没说。
我也笑笑：“好，没事就好！”
我们相互看着，握了握了手，都挺用力，紧紧地。
奇难病症：
“你告诉我实话，我给你开证明。”医生说。
病人二话没说，张开嘴，从牙齿上摘下一细线，慢慢地往外拉，线的另一头系着一个指甲盖大小的铁球，上面沾着血丝。
天津哥们儿，行，拿出了老辈儿会会儿的手段。就是胃疼，总不好，吃什么药都不行。照透视，拍片子，都有异物或阴影（他应感谢那时的医疗器械都太差，如今的X光机和CT肯定让那铁球显原形）。
医生不是没有怀疑，那阴影和异物实在是太圆了，还不断地移位。其实要是真查，怎会查不出。但是医生高抬贵手了，可能医生的孩子，或他亲戚的孩子也在乡下呢。
当时最流行的几类病症。
一：高血压。量血压时臀部稍离座，小腿肚子绷紧，心内使劲。你看吧，水银柱扶摇直上。医生也明白，凡知青量血压都要求躺着量腿肚子，还告诉你别使劲儿。
二：肾炎。一滴血，（别弄鸡血什么的），两滴蛋清，加半瓶尿，摇匀。怎么查怎么有。
三：胃溃疡。检查头一天吃猪血，大便化验单上立马3个加号。
还有其他花色品种的病，但只要一回城，户口一落下，健康立即恢复。据说从1972至1978年，共有130万知青病退返城。
困退是另一被承认的借口。
父母年老或有病，需要人照顾。
你需要无穷多的证明来获得批准，不过比当下出具“你妈是你妈”的证明稍好。
父母年老，失去自理的能力，要医院证明，街道证明，单位证明（如果有单位的话），知青办证明∙∙∙∙∙∙不是一去就可以开出证明的，要带全能要求开出证明的证明。有时即使有证明，还要做出解释，每一份文件不跑个十趟八趟休想拿到。假使所有文件都全，也并不意味着你能回来，要研究，要讨论，要批准。
你要是真想回来，那些证明是必不可少的。当还缺点什么，或不缺，但就是批不出来时，你只有跟特务似的蹲在能签发证明那人的办公室或单位门口，等他下班，偷偷跟到他家，敲门。
不能空手去，这还不叫走后门，因为他跟你一门不门，这叫“麻烦人办事”。咱们中华民族几千年的文明，礼仪之邦，烦人办事总要“表示表示”。听说现在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表示”已不是工薪阶层可以表示的了。当时大概还处于“初初级阶段”，拎个点心匣子加两瓶酒也就行了。可也别太抠门儿，点心匣子里码得全是鸡蛋糕！鸡蛋糕六毛钱一斤，一个匣子最多装三斤，拎在手上飘轻，那不行。当然，你也买不起“新侨”做的西式糕点，一小块儿就要你一天工资！匣子里得装点有分量的，像什么“牛舌饼”，“枣泥饼”，月饼得是“提江”的，别弄一下子“自来红”，“自来白”什么的，最上边用“酥皮”码满喽。酒，二锅头不行，那是送葬时给殡葬工的。得来“汾酒”，一瓶三块，“四特”也还行，四块人民币的“茅台”那可是重礼了。他不签字都不行了，可你未必买得起。就这点东西，二三十块钱，半个月的工资！
拿到城里准退接收的证明那刚办了一半，兵团这边儿还得同意。于是又是漫长的研究，讨论，通过。也是，你总不能让日夜为民操劳的首长还单为你这么点儿个人的小事开会吧。如果你想快，照样，敲门去。这门不是随便敲的，首先你要知道都有谁管这档子事儿。而且，不能只供阎王，不敬小鬼。至少有三个人的门得敲，军务股干事，军务股股长，政治部主任。这三个人的门敲过了，就差不多了。当然，连里的头头也得点头不是，是，就又是一份儿。
想想挺惭愧，如今大大小小的贪污，都是小老百姓们去一点点腐化革命干部造成的。
作者: 龙行天下 时间: 2017-2-4 08:07
当年为了回家乡，
装病招数个个强，
困退全靠走后门，
两头送礼成风尚。
作者: 穆小芒 时间: 2017-3-31 16:52
不正之风以后愈演愈烈。
作者: 党项人 时间: 2017-3-31 20:35
拜读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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