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成家那阵子,正是“三两油、半斤肉”的时代。那些年辽宁人可苦透了。我曾经出差去北京。人家那里市场基本能满足人民生活需要。我们排队买肉,一次只许半斤,还不时遭那里人的白眼。接着到了山东淄博。当地在完成征购粮任务后,自由市场就放开了,米面鱼肉蛋菜样样都有,真把我们馋坏了。可我们辽宁,市场极度萧条,商店“四大皆空”。每月凭票证供应粮油副食,那肉还尽是储存很长时间的冻肉、咸肉和皮包骨的肉。当时,我俩工资加在一起只有76.61元,需维持5口之家,还要照顾岳父母,生活的拮据程度可想而知。但我爱人是持家好手:生活善调理,勤俭过日子,资源虽有限,花样常翻新。在她的精心调剂下,生活虽然清苦,但还是过得有滋有味。我家邻居有位朝鲜族大婶,我爱人就跟她学做高丽咸菜。后来,她做的咸菜绝不亚于朝族人的手艺。我家住葛布新地号棚户区,室内没有暖气,没有自来水。取暖需买粉煤,自己打媒坯;用水需到200米以外的压水井去挑。有我在家时,这些力气活都是我的事;可是后来恢复高考,我上了大学,在校住宿,全部负担就落在她一个人肩上。为了保我上大学,为了拉扯两个孩子,她不得不中途放弃党政电大学习,荒废了学业。现在看来是本末倒置了,把她耽误了。当时的她,头脑清醒,思路敏捷,“根红苗正”,口才又好,智商情商都高于我。如果保她读书,或许能有更大的发展;而我则空执一纸文凭却一生少有建树。
后来到了机关,情况就更惨了。那时我的领导是只讲阶级斗争、不讲人性论的。由于父亲的冤案,我也被打成“可以教育好的子女”。在这种背景下,即使累死了也不会博得他的同情。我在班上工作很忙,经常很晚才回家,人称“老八点”。就连结婚都不许休一天假,所以那些家庭生活琐事基本都由爱人来承担。久而久之,我就成了“甩手当家的”。我从未买过粮、买过菜,也没做过饭,是属于“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型;而妻子为了支持我的工作,再苦再累也心甘情愿,无怨无悔。
妻子是一个传统女性。她在单位是出色的带头人,在家里是称职的贤妻良母。她是勤俭持家的能手:做饭做菜,洗洗涮涮,缝补针织,生活料理,凡是居家过日子的事没有不会的;人情礼往,寒暑换季,相夫教子,预防疾病,凡是家庭生活可能遇到的问题没有想不到的。她还是和睦邻里的榜样:善于结交朋友,化解矛盾纠纷,处理家庭危机,不时向社区提出些好的建议。她善于针织,不少亲戚朋友都穿戴过她织的毛衣和帽子;她会做拿手的酱菜,小区里至少有10几家邻居在吃她酱的咸菜。
时至今日,我们都老了。但是我们赶上了好时代,过上了幸福的晚年生活。这对于我们这一代饱经磨难的人来说,是难得的一段好时光,当然要倍加珍惜,争取长寿些。老伴的身体还算可以,而我却得了糖尿病并发脉管炎病,耳朵背了,腿脚也不灵便了。常言道:好吃不过家常饭,知冷知热结发妻。妻子和往常一样,不辞辛苦地照顾我的生活起居,监控我的不良嗜好,帮我医治疾病,还要为子孙后代操心。我的脉管炎病需要常年喝汤药和中药泡脚,她总是起早趟晚地为我熬药和做理疗。
就是这样,我和我的老伴年轻时是志同道合的爱侣,中年期是患难与共的战友,老年了则是相濡以沫的伙伴。这一辈子,在家庭生活方面,老伴的付出要比我多得多,回想起来真有点对不住她。我深深体会到,人的一生,有什么也不如有个好妻子。我是一个缺乏独立生活能力的人,前半生主要靠父母,后半生全部靠妻子。如果没有她,我可能早就冻死、饿死或病死了。她对我照顾得无微不至,我由衷地感佩她。
历经40年坎坎坷坷,风风雨雨,我感慨万千。是妻子用辛勤的汗水和炙热的爱心编织了这个幸福的家,是我俩靠共同的追求和不懈的耕耘才圆了当初甜美的梦。去年10月15日,是我们结婚40周年纪念日。美国人把这个日子称作红宝石婚。儿女们发来贺词,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