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乡岁月 - 中国知青网-中国知青网络家园

我们刚建立家庭是白手起家，生产队里，只分了一点粮食，土豆，番薯，萝卜等，我们艰苦朴素，省吃俭用，精打细算。怀孕期间，有时想吃点酸的食品，又没钱买，有一次，队里分了一篮半生不熟的毛桃，我见了如饥似渴，狼吞虎咽一口气吃了好多，没几天，就被我吃完了，整个孕期，清茶淡饭，就吃过一篮毛桃。我们想摆脱这种困境，但又找不到其他出路，当时农业学大寨，农民是不能外出干其他事的，只能在田里干，而我们干一年还要倒欠生产队，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左思右想决定养个猪，到时把它宰了卖掉，日子或许就会好过些，且还打算用它的收入来给我做产时养月子用的，把希望都寄托在它身上。于是就用了25元钱买了一只猪，刚开始，小猪要吃豆腐渣之类的细粮，这种饲料营养好，故长得也很快，但这成本也很高，我们付不起，不可能一直这么养，慢慢地用了一些糠和菜叶，猪草给它吃，但过了好久，也没见它长大，我也问其他养猪有经验的人，他们都说这样养不会错，可能以后会长得快的。

我们白天在田里干活，晚上收工后还要打猪草，喂猪，家里的活忙了好多，那时我已身怀六甲，日子就这么艰难地过着，记得一次我排队买了8毛钱的肥肉，熬了一点油，用了20多天。一天傍晚夏鸣回来，看见桌上只有一碗马铃薯，他拿起筷子一吃，就发火了，说这没油没味怎么吃啊！，我说油用完了没钱买，我没法烧好吃的，你不吃就拉到，听我这么说，他拿起那碗马铃薯狠狠往地上摔，碗打破了，马铃薯倒得满地，七零八碎。此时我的心也碎了，我哭着说这日子没法过了，他见我生气了，知道自己不对，就去把地上的马铃薯扫了。这天晚饭我们都没吃。

一天，我们得知在附近要挖口水井，这工程是居民基建队负责的，夏鸣以前在那里干过，有熟人，想在那里干几天，赚点另用钱。心想这活在地底下干，不容易被别人看见，可瞒天过海，于是就去找熟人帮忙，还好，他们答应了，我们非常高心。第二天我早早地就去了，这时他们已挖了很深，在地底下挖石土，挖到一定的深度就有水了，故我就在水里挖着石土，然后通过井里搭好的厚木板，把石土挑到地面上来，水井方圆面积不是很大，故搭起的木板桥很陡，上面也附着很多湿漉漉，粘乎乎的泥土，我挺着肚子，挑着担小心翼翼在木板上面走，一不留心就会滑倒，为了赚几毛钱（做小工当时一天8毛）维持生活，就是再难再苦也要干，我得好好利用这次机会，故干活时也就很买力很主动。中午我们在吃饭时，突然见居民基建队的一位熟人来找我们，我们就马上迎了上去，开始他结结吧吧好像有话说不出口，但后来他还是如实地说出了，他说；“有人反映，你是农民，不能干这活，这活要居民才可干。”叫我下午就不要去干了。听他一说，我目瞪口呆，心如刀绞，我又陷入了悲痛之中，不由得想起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一出生就是个遗腹子，孩童时没有欢乐，求知时没有书读，成年时没有工作，成家了生活没有保障，想干点小工没有资格，我就是一个多余的人渣，想着想着，竟情不自禁地嚎啕大哭起来······ 晚上我一人来到河边，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想起成家后一幕一幕的艰难生活，思绪万千，感慨不已，今后的路怎么走，日子怎么过？我越想越感到已是山穷水尽，万念俱灰，悲痛欲绝，这个世上已没有什么好留恋的，决定就此了结生命，跳下河去，一了百了。可正当我站起身的那一瞬间，突然肚子里的小生命动了几下，他似乎知道我的意图，来提醒我，叫我不要把他灭掉，他要到这世上来。就这几下的跳动，我呆住不动了，经过激烈的斗争，最后想到不能连累没出世的小生命，也就是这么几下的跳动，阻止了我投河的行动，我又慢慢地坐下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一直往下掉个不停，到很晚，我才回家。

家里的那只猪，已过好几个月也不见它长大，这可怎么办呀? 邻居说叫兽医来看看，到底怎么回事?说来容易，请兽医要付治疗费，这又多了一笔开支，不给看，老是长不大，也不是办法。无奈之下，只好去请来了兽医，他讯问了一番后，也没说什么，后来他抱起猪看了看，发现它的肚脐很大，说这是一种病，这种病不能吃糠，要吃豆腐渣,菜叶之类的饲料，要么就开刀医治，而开刀也要好多钱。听他这么一说，我们顿时六神无主，不能吃糠，要吃豆腐渣，哪来那么多的钱来买。实在是没办法，只好给它吃菜叶猪草和米汤，可时间长了，没有那么多的菜叶，于是，每天除了要去赚那5分的工分外，早晚还要去打猪草，我挺起一天比一天大的肚子，手提一个大菜篮，走过无数的田野，翻过无数的山玻，风里来，雨里去，艰难地弯着腰，俯下身，采着一株株，一颗颗猪草，然后提着沉重的一大篮猪草艰难地回到家。此后，就这样维持了一段时间。附近已找不到猪草了，邻居告诉我，有一种猪草叫“殍，”它长在稻田里，浮在水面上，要用一把漏璃把它捞上来。于时我就挑了畚箕，带上菜篮拿上漏璃，就到田里去找这种殍。这殍不是所有的田里都有的，以前我是见过，现在特地来找，一时还真得不好找，我走过一丘丘，一亩亩的稻田，始终都没找着，第一次我找不着殍，只好挑了空畚箕回来。晚上我就到邻居家问，哪些地方有这殍，她告诉我说，在三级电站附近的稻田里有。三级电站离家很远，空手走一趟也要45分钟左右，没办法，我又挑上了畚箕，拿着工具往那里走去。走到那附近的田里，果然发现有好多殍，我一阵高心，就连忙挽起裤子，把它卷得高高的，然后一脚踏到田里去，就开始用漏璃撩殍了，我把它沥尽水分，先放在篮子里，等篮子装得差不多了再把它倒在畚箕里，就这样，我一脚一脚往前走，一边手拿漏璃撩着殍，直到有一担了，才挑着回去。

家里的猪已经养了快八个月了，按常规应该有一百多斤，可宰掉卖了，可猪只能吃草和菜叶，到现在还只有三四十斤，眼看我的产期就要到了，我的肚子已很大，再去撩殍，确实也不易，但猪每天都要吃，又没法可想，还只得挺着大肚子，挑着畚箕去撩殍。向往常一样，我又在稻田里找殍，以前那些地方的殍都被我撩光了，要到远处再去找，一天我又找到了一些殍，它长得很肥壮，我满心欢喜，正当我前脚踏进田里，后脚紧接着踏下时，双腿就陷进烂泥潭里去了，拔不上来，我使劲地往上拔，还是无济于事，我急得满头大汗，这时我看见旁边有人，于时我大声地叫喊着“快来人啊!”那人听我叫后，马上赶过来，他站在田埂上，两手把我抱起使劲地往上拉，这时我的体重已有一百多了，只见他拉得也很吃力，不多时，他总算把我解脱出来了，这时我身上裹满了泥浆，把他的衣服也弄得到处是泥，我向他深表感谢和歉意！接着，我不敢再随便踏下田了，先用扁担往田里插，如扁担陷得很深的地方，我就不能踏下田，就这样经过试探后，一脚一脚慢满地踏下去再开始撩殍，撩着撩着，一不留心再一次陷进烂泥潭中，（原来扁担的重量不代表我的体重，）还好这次陷得不是很深，只是到了小腿上，我借助于扁担帮忙，把扁担插在较硬的地方，然后一只脚先往上拔，经过一番挣扎，终于解脱出来了。那丘田好多地方多有烂泥潭，我深一脚浅一脚艰难地撩着，漏璃上的殍不断地流着水，此时我的眼泪也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不停地往下流，那泪是苦的，是酸的，一个临产的孕妇，为了找猪草，一天内就陷进了泥潭两次，一阵心酸，我禁不住呜呜地哭了······，看天色已晚，我只好挑着半担的殍回家。

回到家，他们见我身上裹满了泥，就问起原由，我把经过讲给他们听了，晚上我们开始谈论养猪的事了，我再过半个月，预产期就到了，而家里的猪还这么小，接下去的日子怎么养？谁来养？这事非同小可，大家都很着急，想不出好办法，夏鸣说：“把它卖了吧！”但这猪看上去又不是小猪，也不是大猪，价格怎么定？后来算了一下，买来的成本是25元，买豆腐渣也付了十来块，吃的菜糠和草也不计其数，养了八个多月，付出的精力无法计算，瞎算算，卖上四十来元还是亏本，第二天刚好是集市，我们就决定拿去卖了。在猪市里，我站了好久，有的人看了看，问了问价格，我说45元一只，不按斤量。他们还是没买，好多人都说买小猪养，成本轻，没那么多钱买这不大不小的，站了半天，还是没卖出。集市上卖不掉，只好想别的办法。夏鸣想起那个兽医，他会动手术，能医治这病，或许他会买，于是就去找他，果然他也来了，但我们出的价他不要，我说这也是亏本价，我买来就25元，虽说长得不大，但我也养了8-9个月，一番讨价还价后，他说如25元就买，否则就不买，话已到此，我们也无别的法子，只好自忍倒霉，就以25元成交。我原本的希望都化为乌有，美丽的肥皂泡就此破灭，这些日子的辛苦也都付诸东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