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大利亚中国知青协会成立十五周年庆典活动,已经过去快一个月了,可我的心情却久久不能平静。不平静,不是因为活动的热烈隆重,也不是因为文艺节目的精彩纷呈,更不是因为会后聚歺的美味佳肴而不平静,是因为我下乡插队时,投亲靠友的“三哥”,不久前去世了。
六十年代末期,在那个特殊的年代,我这个城里生,城里长,麦苗韮菜分不清的小姑娘,来到豫北的一个小乡村,插队落户务农,我就住在三哥家里。三哥当时还不到四十岁,一米八的个头,浓眉大眼,用时下流行的话说,简直是帅哥一枚,唯一的缺陷就是略显清痩了一点。三哥心灵手巧,在村里的外号叫“三老婆儿”,因为农村妇女会干的活,三哥都会,纺花,织布,缝被子,做棉衣,纳鞋底,掐草㡌辫,都不在话下。三哥还很热心,村里谁家要推磨了,谁家要起猪圈了,谁家的菜刀,剪子钝------、三哥只要有时间,都会去帮忙,所以三哥在村里的人缘极好。三嫂呢?虽然不算漂亮,但心地善良,性格温柔,虽然日子拮据,两口子也是恩恩爱爱,全家和睦。
那时候生产队里没有牲口,拉车驾辕的活都由棒劳力充任。三哥为了挣比平时多两个的工分,凡有驾辕的活都抢着干,那时的农村,哪里有红烧肉,清蒸鱼,哪里有牛奶,面包,馒头,能填饱肚子就不错了,但凡三哥驾辕,三嫂便给蒸两个不掺糠的玉米面窝头,就是最好的慰劳了,这样三哥就要从早到晚,把拴在辕把上的绳子横挎在肩上,两手握着车把,一趟趟地来回奔忙,他既要拼力地拉,又要使车不失去平衡,削瘦的三哥不时步履蹒跚,打个踉跄,必竟腹中无食呀!那两个窝头,怎顶得住这沉重的活计!
最让我感动的,还有三哥为我取行李,当时我下乡时的行李都装在一只木箱里,下了火车换乘汽车,长途汽车不给托运木箱,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又找不到其它运输工具,那时候不像现在物流发达,你就是东西托运到天涯海角,也有人给送到家门口,怎么把木箱取回来呢?全都作了难。
这时,三哥站了出来,他说,他要推着家里仅有的独轮车去取,那怎么行呢?我下乡的地方,离火车站180华里,那时候没有柏油路,没有水泥路,这180里可全是土路啊!但终究拗不过,三哥还是和他的儿子推着独轮车出发了。三天后的傍晚,三哥父子回来了,用灰头土面来形容他们,一点也不过分,只有我的箱子静静地躺在车上。这天寒地冻的,来回就是360里呀,不知三哥他们是怎么用两只脚一步一步走过来的,个中的劳苦程度,至今我也没明白,因为三哥压根就没给我讲过路上的艰辛,只是后来看到村里人利用冬闲,去很远的矿上拉煤,两个人拉一辆平板车,车上放着锅和被子,饿了,在路边用几块砖头支起锅,做点饭吃,累了,困了,就在路边铺上被子睡一觉,现在说起这些,可能觉得是天方夜潭,可那时候的农村,确确实实就是这样的,想必我的三哥也是这样熬过来的。
我下乡时,正是数九寒天,屋里没有任何取暖设备,真冷啊!早晨尿盆都冻成冰块,我当时只带了一铺一盖,怎抵得住严寒,三嫂看到便将她仅有的两条被子,拿出一条给我盖,她和孩子只好把用秸杆织成的草垫子当被子盖,她们难道不冷吗?这就是我的三哥三嫂,这就是中国的农民,他们不识字,甚至连自己的名字也不会写,他们讲不出助人为乐的大道理,他们有的是一颗善良的心,一种关心他人,胜过自己的美德。
后来,我选调进城,离开了他们,我也曾托人给三哥三嫂捎去了鸭绒被,羽绒服,感恩他们当时对我的帮助。随着改革开放,农村也富裕起来,农民生活有了很大的提高丰衣足食,再不挨饿受冻了。我也打算近期回国去看望他们,谁知三哥却驾鹤西去了,噩耗传来,止不住泪流满面,三哥,你为什么不多享几年福?我还要去给你送被子呢!不是送一条,而是送十条八条,送电热毯,电暖气,让你的冬天暖暖和和,我还要给你送最好吃的东西,你的胃不好,我要给你买最好的胃药调理------我的心痛,刻骨铭心的痛,难以表达不出的痛,我痛苦万分热泪盈眶。
三哥,三哥,愿您一路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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