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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常怀龙纪实文学——“知青往事”《原错》第三章 [打印本页]
作者: 常怀龙 时间: 2017-6-4 20:01
标题: 常怀龙纪实文学——“知青往事”《原错》第三章
知青往事
（参照叙事电影《黄金岁月》拍摄模式而作）
《原错》
【又名：灵之殇】
万缘空 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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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3月
【时间：1952---1957年】
我人生的起点在马来亚的深山老林里，直到4岁那年，母亲才终于冲破了重重障碍，历尽千辛万苦，带着两个姐姐和我，搭乘火车和轮船，先后辗转越南、暹罗、琼崖、广东等地，最后抵达“中国滨海市”这个她从未到过的陌生国度和陌生城市，开始寻找自己阔别了五年的、但不知在这个城市哪个角落的丈夫。
我迄今依稀记得26岁的母亲拉扯着9岁的大姐、6岁的二姐、4岁的我回国路上的一些情景：列车飞奔，一路掠过许多山野、沿途两边都是椰树、有一些腰系绳子在椰树之间娴熟地“飞来飞去”的採椰人...
疲惫的母亲脸朝椅背侧卧在绿皮火车的硬座上睡觉，我们三个孩子坐成一排掩遮着她。后来有个荷枪实弹的乘警走了过来，粗暴地叫醒了母亲，不允许乘客躺着睡。疲惫不堪的病怏怏的母亲只好吃力地坐了起来...
母亲千里迢迢历尽艰辛，硬是拉扯三个孩子，终于回到了滨海，千辛万苦才见到了阔别多年的父亲...
我清楚地记得，母亲见到父亲的那一刹那，两个人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许久，母亲突然扑到父亲怀里嚎啕大哭了很久很久。我们三个孩子从来没见过母亲哭得那么伤心，全都抱着母亲哭成了一团。父亲却始终一言不发，铁青着脸，从头到尾没掉一滴泪。他似乎完全没想到母亲会突然带着三个儿女出现在他面前。
我见父亲第一面就对他非常反感，毫无亲人的感觉。我总是把他从头发打量到脚指甲（记忆中他总是穿着凉鞋）。面对他时，我幼稚而好奇的眼睛里面充满了问号，从不遮遮掩掩。因为我感情上无论如何无法接受他突然以一家之主的极其冷峻霸道的“绝对权威”的身份出现在我和母亲之间。所以虽然他很凶，母亲姐姐都很怕他，但我心里从来没怕过他。所以父亲非常讨厌我。
母亲说我的生辰八字和父亲犯冲，所以他看我横竖不顺眼。父亲则认为他是因为潜回白区看我才被捕的。是我害了全家人，他认为我是他的“克星”。
我承认自从我这个“出生时脚先出来头最后才出来的怪胎”来到这个人世间，不但难产差点要了母亲的命。但真的是我给全家人带来一系列的倒霉，害得全家人从没过上一天好日子吗？我怎么知道？
我只知道母亲在这个充满凄风苦雨的人世间只逗留了短短三十一个年头，母亲离开这个世界时没有任何身份，唯一被这个“社会”勉强“默认”的称呼就是“滨海市基督教女青年会会员”。母亲回到国内后在五年里连续生下了弟弟妹妹，身体非常虚弱，经常发哮喘发作住院，病得瘦骨嶙峋。
“掉进儿女坑”的父亲在生计困难面前只能咬紧腮帮，整天愁眉紧锁，铁青着脸。母亲无力帮上任何忙，还常常住院拖累了父亲，只能干着急只能黯然神伤。
令人痛心的是：基督教女青年会有一群善良的女孩子非常同情母亲的遭遇，经常到家里来关心资助母亲，帮母亲看顾我的弟弟妹妹，并劝母亲到礼拜堂做礼拜，分享群体的温暖和快乐。这件事却遭到了父亲的横加干涉。因为父亲是信仰共产主义的无神论者。对基督教徒非常反感，并不允许母亲去教堂做礼拜。
母亲没学历没文凭，但是个非常单纯真挚也非常多愁善感的女人。她会弹吉他，能边弹边唱《鸽子》《梭罗河》等世界名曲。
每当父亲不在家的时候，母亲总会独自一人用很悲伤的声调唱《天涯歌女》《怀念》《秋水伊人》这些三十年代的情歌。唱到王洛宾的“我的青春小鸟一样不回来”这句歌词时，她会紧紧把我搂在怀里，久久抚摸我的头，径自嘤嘤哭泣。并一边哭一边不断地重复只唱这一句，直到把我的头发全湿透了为止。
她经常流着眼泪对我说：“妈快死了，妈死了你可怎么办”？我总是强忍着心疼和忧伤，摆出一副大男人潇洒的样子，笑眯眯地摸着她的头发拉着她的手安慰她：“傻妈妈！你只是长期哮喘打针服药，营养不良体质虚弱，又没身患绝症。怎么会死呢”？
我当时太小，并不懂得母亲至少提前两三年就知道自己将不久于人世了。不知道她对命运早已绝望！
临死前那几年母亲内心的凄楚悲凉，别说父亲，连我都不知道。全世界全人类都不知道。连上帝也不知道！
现在我终于全明白了！我痛苦我心疼！事隔60年了，直到今天我依然撕心裂肺地怜悯她怀恋她！她是千千万万善良无辜的不幸的普通中国妇女的缩影！我永远深深理解怜爱我的母亲！我永远深深理解怜爱天下所有和我母亲一样善良不幸的中国女性！写到这里，已经七十岁的我，一向宁可流血不流泪的我，忍不住突然老泪纵横、继而失声恸哭...
从1952年到1957年间，家徒四壁、破落不堪的三民路小巷深处的老屋里，经常来看望母亲的只有教堂的牧师、传教士和“基督教女青年会会员”一群女基督徒。病得瘦骨嶙峋的母亲对基督徒们永远面带悲天悯人的感恩的微笑。
被打成右派分子之前的那几年里，坚忍刚毅沉默寡言的父亲和善良开朗的多愁善感的母亲，夫妻两人性格完全不同,反差极大。
从我六岁开始一直到1957年我读小学三年级母亲去世之前，每个星期天上午母亲都会带上我陪她去教堂。每个星期天下午都会让我到礼拜堂参加儿童班，听圣经里的故事。在那三四年里我听到了很多圣经的故事，并接受了儿童的“幼洗”。那几年基督教会的启蒙对我今生思想、感情、性格的形成是至关重要的。
记得有个星期天下午上课的时候，一贯很慈祥的郑安娜老师在课堂上笑眯眯地对小朋友说：“新政府虽然也很好，但只是解放了一部分穷人。上帝更好，上帝下雨普降甘霖，造福的是全天下的人。”没想到只过了一会儿，突然来了两个警察，当场凶煞神般恶狠狠地用手铐，把年轻漂亮温柔的郑安娜老师铐走了！
这件事给我留下了终生难忘的深刻的记忆，从此我永远都讨厌所有的警察。直到今天我对警察依然从无好感。我知道自己从小骨子里和巴金一样，非常痛恨暴政，是人道主义者也是无政府主义者。
从教会里我知道了“耶稣自己蒙受苦难时还在悲天悯人”的大爱情怀。这就叫“基督精神”。我一点一滴学会了博爱、宽恕、克己待人、以德报怨。这一切早在童年时代就已经完全融入了我的血液中，成为了我今生今世最真实的无法再改变的天然秉性。
但最直接造成我这辈子如此这般“文化性格”的最重要因素，还是母亲为人处世的风格对我产生的深刻影响。
1957年春天。在母亲生命最后几个月的那些日子里，谁都不知道她的内心有多痛苦。只有不懂事的九岁的我和她相依为命。
被打成右派分子之前父亲在滨海市印刷厂工作，靠每月45元工资养活全家七口人。对于母亲来说，嗷嗷待哺的生活总是显得特别漫长，她几乎每天都在扳着手指头计算着下个月5号父亲发工资的日子。
每月5号下午母亲总会带上我到小巷口的米店、食杂店、菜市场、酱油店、药店，挨家挨户去还清上个月赊欠的账目，并买一块糖果给我吃。不知为什么，小时候的事情在我记忆里永远都是那么的清晰。
上小学二年级的时候，开学已经快半个学期了，还有不少同学没交学费。一天上午班主任老师刚上课就宣布；“还没交学费的同学请都站起来让我看看。”当场就有七八个同学站了起来，其中有一个是我。
老师和声悦色地说：“请你们现在就回去告诉爸爸妈妈，财务说明天学校老师们要发工资钱不够，你们的学费不能再拖了。”
我明知家里没钱，所以并不准备把这事告诉母亲，但不知为什么，我并没有跑到别的地方玩，而是直接回到了家里。
一进屋就看见重病在床的母亲独自一人正不停地咳嗽，双眼盈满了泪水。我知道母亲哮喘又发作了，赶紧上前帮她拍拍后背。
这时母亲上气不接下气地问我：“刚去上学为什么跑回来？是老师让你回家要学费吗？”我怕母亲为难，连忙说：“我忘了带语文书，回来拿了书就走”。
母亲一把将我搂在怀里，一句话也没多说，只是不停地吻我的额头，不停地流眼泪，不停地哮喘。
未完待续，敬请期待（每日18点更新）。。。。。。。
作者: 龙行天下 时间: 2017-6-5 08:49
千辛万苦回国来，
母亲早逝父右派，
童年早早就懂事，
亲睹残忍事物在。
作者: 苦辣酸甜 时间: 2017-6-7 05:42
本帖最后由 苦辣酸甜 于 2017-6-7 05:43 编辑
一代中国母亲的缩影。
作者: 老残知多少 时间: 2017-6-7 08:16
佳文欣赏！
作者: 常怀龙 时间: 2017-6-7 21:34
我是常怀龙，是下乡13年的厦门老知青。在此谨以这首拙诗，表达我非常感谢中国知青网所有支持新手上路的版主和网友们对我的热情扶持！
《遍地英雄下夕烟》
-----中国知青群体掠影----
常怀龙
苦海咸涩、惊涛荡涤。高空总是、风云诡异。
谁曾相依为命、抱团披沥、整个时代、悲壮风雨？
最令齐心在意、患难青春岁月、群体共同穿越、人生雪山草地。
迄今聚首常促膝、天下知青本一家、命定就是亲兄弟！
耿耿于怀说经历；俺们今生谁愿意？
忍看“风流终被雨打风吹去”！
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著书立说、告诉后代。文化活动、多行善举。
悲且壮哉！遍地英雄下夕烟。
即任残阳已西下、暮色苍茫中、晚景渐凄迷。
我辈依旧、满怀理想、团团心结；情切切、长依依....
作者: 常怀龙 时间: 2017-6-7 22:55
我是常怀龙，是下乡13年的厦门老知青。在此谨以这首拙诗，感谢您扶持新手上路！
《遍地英雄下夕烟》
-----中国知青群体掠影----
常怀龙
苦海咸涩、惊涛荡涤。高空总是、风云诡异。
谁曾相依为命、抱团披沥、整个时代、悲壮风雨？
最令齐心在意、患难青春岁月、群体共同穿越、人生雪山草地。
迄今聚首常促膝、天下知青本一家、命定就是亲兄弟！
耿耿于怀说经历；俺们今生谁愿意？
忍看“风流终被雨打风吹去”！
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著书立说、告诉后代。文化活动、多行善举。
悲且壮哉！遍地英雄下夕烟。
即任残阳已西下、暮色苍茫中、晚景渐凄迷。
我辈依旧、满怀理想、团团心结；情切切、长依依....
作者: 海是男人的泪累 时间: 2017-6-12 22:33
一代中国母亲的缩影，
真伟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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