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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那夏·那秋·那冬天 [打印本页]
作者: 张翟西滨 时间: 2017-12-11 21:07
标题: 那夏·那秋·那冬天
本帖最后由 张翟西滨 于 2017-12-11 21:24 编辑
那夏·那秋·那冬天
那夏
七月流火,三夏大忙接近尾声,队上的西瓜又开园咧。
当年,我所在的生产队种植十余亩西瓜且在最好的地块,属水浇地,土地肥沃,十分平整。做务瓜地的“瓜客”来自山东,经验丰富,忒能吃苦,开春社员下地劳动路过时,我总见他蹲在瓜地,手拿瓜铲,摆弄瓜秧,一旦瓜蔓长到坐果时,他独自一人昼夜吃在田头,住在瓜庵,即便雨天,也是身披蓑衣来回巡察于田间,要是调皮的顽童,靠近瓜地,他都会声嘶力竭断喝、撵跑,以防瓜地乱窜,殃及西瓜。若今年瓜地收成好,“瓜客”收入自然不菲,据说,一料西瓜,能挣千元;“瓜客”给我的印记,呵护西瓜就像呵护他的孩子一样。
西瓜开园,队长就会及时安排社员进地摘瓜,先摘哪片,后摘哪片,全由“瓜客”指挥。入瓜地时,大家深一脚,浅一脚,小心翼翼,以免撞破西瓜或踩断瓜蔓,因地里还有未成熟的果实。摘下的西瓜需一人一个来回抱到地头,轻放摞好,经一天的采摘,瞧那地头西瓜堆宛若小山,在夕阳的映照下,个个洋溢着笑靥。第二天各家各户拉着架子车,要将西瓜分装麻袋并趁早拉到城里卖掉,若不及时清运,遭遇白雨,熟透的西瓜瓤会泡汤,损失惨重。但凡参与卖瓜的社员,队上均按一天计工分,再不安排别的活路,知青也不例外。
嗬!天蒙蒙亮,瓜地就像集市般热闹,西瓜堆旁,人头攒动,熙熙攘攘,急不可耐的社员用麻袋或细粧子(类似长面袋)将瓜装袋、扎紧口,按架子车排队顺序等候过秤,只见,两位男劳力肩扛一杆大秤,逐袋称重,“102斤”、“105斤”,看秤人不时向记账员报数。我清楚记得,一辆架子车顶多装五六袋,总重量也就五六百斤,所装数额自定。我第一次做买卖,很忐忑,不卖吧?赋闲无事。于是,硬着头皮和另一知青商定,最多装4麻袋,一是咱十七八岁,体力有限;二是毫无做买卖经验,权当借机回趟家。那时,队上的西瓜批发给社员每斤是4分钱,卖毕,按各自称重,如数给生产队结账,只要你能高出发价卖出,长出的钱归己,毕竟路途挺远,还要在外吃饭,亦算用苦力换个辛苦钱。
从村上到咸阳城有30多华里,路途要经两道长长的下坡路,我和另一知青,轮流驾辕,凡遇上坡另一位就推车帮,遇下坡则向后拽拉绳,确保人身安全。中午时分,我们来到了城里。那时,城里没有穿制服的城管执法人员或定点的集贸市场,马路摊点随处可见,只要你认准人流大,随处摆、任意卖,我发现陇海铁路东闸口是卖瓜的绝佳之地,闸口竖立着醒目的警示牌:“宁停三分,不抢一秒”。每当一列火车疾驶而过,闸口守闸之人就会提前将栏杆用力下垂,阻止车辆和行人通过,确保安全,不一会儿,闸口就会聚集许多行人。
我俩提前约定:西瓜论个卖,每斤只卖5分钱,保本就行;我们头次做买卖,一袋西瓜倒出,都不好意思吆喝,只是默默观望。为了招徕顾客,我们只好切开一个西瓜当样品,不时还会用刀镟上一片,让顾客品尝,好在我队西瓜是油渣追肥的瓜,绿中透黑,大小均匀,光鲜诱人,沙瓤甜美。令我们想不到的是,个把小时,一车瓜就所剩无几,一算账够本,还剩4个,索性不卖了,两人平分带回了城里的家。
卖完瓜的刹那间,真的,一身轻松,甭提多爽!
吃罢晚饭,我俩约好连夜拉着空架子车归队,一路兴冲冲。第二天结账时,我蛮自豪,一经打问,原来,社员大都每斤西瓜卖7、8分,就属我们贱卖,不少社员开玩笑地说:“唉,你俩真是西瓜地里套梨瓜——”我问:“此话怎讲?”“瓜娃么(指傻的意思)!”
嬉笑声惊飞了屋檐下的雀儿……
那秋
秋收时节,地里一片金黄成熟的苞谷掰完,队长就会立马组织劳力用“镢头娃”到地里挖苞谷杆,主要是“抢收抢种”,为下一料庄稼清场腾地。
“镢头娃”不是说人,而是指昔日的一种农具。
“镢头娃”,系长把镢头家族成员,无论是木把或铁铲的长度均要比大镢头小许多,关中农村一般在挖苞谷杆时才会使用,社员也习惯称之:“镢头娃”。
那时,队上出工铃声敲响,队长手拿“镢头娃”边走边吆喝:“男女劳力,带上‘镢头娃’,挖苞谷杆咧!”我是插队知青,忙从社员家借了一把“镢头娃”,实际上,就是一把小镢头,一尺多长,铁铲不大,掂在手上轻松自如。下地挖苞谷杆,使用如此小巧玲珑的农具,真的,人生头回,蛮好玩的。
来到地头,只见大家按田垄一字排开,挥舞“镢头娃”,人与人需保持一定间距,我就曾用力过猛,“镢头娃”从手中甩出,险些殃及到人。当连根刨起一个苞谷杆,顺手摆放田间,不大工夫,刚刚还是蔽日遮天的苞谷地,霎那间,就透出一片开阔地,一排排倾覆,一步步前移。起初,我挖的很带劲,“镢头娃”飞舞,苞谷根断裂,时间久了,身后的苞谷杆“齐唰唰”仰卧,左右一瞧,并未落伍。谁知,劳作一长,大气直喘,汗水直冒,加之,一人高的苞谷杆,花粉飘舞,蚊虫叮咬,落在裸露的肌肤上,呲牙咧嘴,又痒又痛,不时用手胡抓乱挠,那个难受劲,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我发现,一坨水漫干涸的苞谷地,地块早已板结,根部呈现五指状的根须,如同钩耙牢牢钻进地里,凝固结实的地块,轮番挥舞“镢头娃”才见效,握木柄的手臂阵阵发麻,每挖断一个苞谷杆,几乎要耗费好大的力气,有时,不免埋怨“镢头娃”不咥活,也会怪罪谁发明这笨玩意。也正是首次使用“镢头娃”,我的右手磨出了从未有过的水泡,手指轻摁,嗬!隐隐作痛。“手上磨出泡,出活自然少”。比起左右社员,明显掉队。劳动休息间隙,当我“手磨泡”刚出口,一位社员让我看他的手并冲我说:“没事,我早磨出老茧咧!”我在他伸出的老茧手心,轻指划过,五指掌心,生硬厚实,再瞧我的手,细皮嫩肉。噢,原来老茧是这样炼成的!
其实,那年月祖祖辈辈的农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田间地头罕见先进的农业机械化,即便大型收割机、耕地机偶有使用,也会因坡地、壕沟所限,不可能取代所有农活。因此,干啥农活,用啥农具,早已心知肚明,习以为常。
常言道,细微之处见精神。“镢头娃”虽小,给我很大启迪:凡人若不经岁月磨砺,苦累历练,仅凭一时雅兴和好玩,随心所欲抡一晌或几晌“镢头娃”,手掌难以由水泡生成老茧,亦很难体味出劳动人民的艰辛与不易。真的,那是我永生难忘的烙印……
作者: 张翟西滨 时间: 2017-12-11 21:11
本帖最后由 张翟西滨 于 2017-12-11 21:14 编辑
那冬天
我插队的村子,属黄土高坡二道原,沟渠纵横,坡地起伏,不远处还隐约可见硕大的冢圪垯。春季野花遍地,夏秋绿草丛生,冬季常被皑皑白雪覆盖,好一派北国景象!
上世纪七十年代,冬季农闲,农村开展“敢教日月换新天”的学大寨、赶大寨平整土地运动,全队男女老少齐上阵,那气势犹如一首打油诗:“公社社员无冬闲,平整土地斗志坚;天寒地冻何所惧,气得老天干瞪眼”。平整土地是各队在指定的一大片坡地上挥镢舞锨,集中劳作,使用的农具多见镢头、铁锨和转运土方的架子车,全凭手挖、肩拉,硬生生把自然坡地改造成大寨式的平整良田!
土地是农民赖以生存的基础。场地清理与土地平整的主要目的是为了便于耕作、播种、灌溉、排水、施肥、打药及收获等作业。应清除土壤表层妨碍机械作业、影响庄稼生长的碎石、瓦砾和树桩等。一般深度为35厘米左右。不予保留的乔、灌木等亦应清除掉,削坡填洼,平整土地,起到保持水土,增加耕地面积。我觉得,平整土地的确改变了乡村田野的原始面貌,荒地开垦咧,沟壑填平咧,由于密布田野的百年老树遭砍伐,枯草丛生的坟头被移平,田地是平坦整齐了,却给世代繁衍其间的鸟兽,带来灭顶之灾,鸟儿稀少了,野兔不见了。
平整土地绝对是苦力活,那会儿的劳动场景,用“热火朝天”来形容再恰当不过咧。工地边上,偶尔会插着一面面迎风招展的红旗,特别壮观醒目。一排排人,挥舞镢头挖的挖,一堆堆人,用铁锨铲的铲,喘着粗气,卖力将虚土装运架子车厢,填饱拍实,我便开始肩挎肩绳,伸着头,弓着腰,双手扶稳车把,两腿叉开,迈着八字步,铆足劲儿一步一步往前挪,只能前进不能后退,一鼓作气对准倒土点往前推,当快到洼坑处将车把猛地往上一掀,车上的土基本倒净。如果车厢尾部还残存一些零散土,或扶着车把抖动几下,或抽起架子车把,保持车厢直立,车上的土一扫而光。尔后,拉着空车折返,脚手不闲,循环往复。劳动间隙队长见大家疲惫不堪,才会原地坐下歇歇脚、缓口气。休息不敢过长,不时踱步,浑身哆嗦。
俗话说,“人是铁,饭是钢,饥肠辘辘心发慌”。由于劳动强度大,未到收工,我就觉得肚子“咕噜咕噜”叫,浑身出虚汗,两眼冒金星,走起路来两腿发软。收工后,回到宿舍搞的(方言,指稍微)一抹,拿起碗筷先冲知青大灶跑,吃的那个“馒头”,就像盖房的椽头一样,大家都管它叫“杠子馍”!一顿,我竟能咥俩(每个“杠子馍”4两)。
原上的冬天,滴水成冰,干冷干冷,喘出的热气被寒风一吹,在人们的胡须、睫毛上自然凝成霜。冬里出工,除了平整土地,还是平整土地,给我的印记,日复一日,没完没了。最难以忍受的是“冷”,四周既无防护林带,又无围栏挡风,纯属“撂天地”,北风呼啸带着哨,黄尘裹着飞沙走石落在脸颊,不由人眼睛眯闭,背对风头。因而,每次出工全副武装,棉衣、棉帽、棉手套,即便如此,我的脸冻皴了,手冻裂了,双手打泡,难以捉锨,每使用一次锨,不是用手握着锨把铲,而是紧握木柄头,用胸脯顶着锨把往前推。
不知怎么,内心一种难以名状的伤感,油然而生……
作者: 龙行天下 时间: 2017-12-12 07:46
夏中西瓜进城卖,
保本销售被损开,
秋季带上镢头娃,
手中老茧炼出来。
作者: 龙行天下 时间: 2017-12-12 07:49
寒冬修整大寨田,
下得苦力饿得全,
一顿最少吃八两,
双手打泡难握锨。
作者: 张翟西滨 时间: 2017-12-12 16:50
本帖最后由 张翟西滨 于 2017-12-12 16:53 编辑
“夏中西瓜进城卖,保本销售被损开,秋季带上镢头娃,手中老茧炼出来。”“寒冬修整大寨田,下得苦力饿得全,一顿最少吃八两,双手打泡难握锨。”谢,龙超版主精彩诗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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