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七糟八乱大撤退 - 中国知青网-中国知青网络家园

黄焯文所在的三连主力部队先是从南堤的堤面撤退。这时巨浪已经把堤岸上用石头砌起的一米多高的防浪堤拍打得散了架，几百斤重的石头在人们的脚边翻滚。他们互相掺扶着，一边躲避着脚下滚动的石头一边迎着狂风往驻地方向疾走。突然一个巨浪打过来把黄焯文和很多青年都冲到堤下。黄焯文挣扎着爬回堤岸，手中还紧紧地握着那把带去的铁楸。在过一个缺口的时候他被汹涌的海水冲到围内的河里。他奋力游回堤岸，看见漫堤的海水像瀑布似的从大堤上倾泻下来。他艰难地爬上大堤，弯着腰顶着狂风继续往前走，看见有人被海浪冲倒了就拉一把，他自己被海浪冲倒了，也有人把他拉起来，在黑暗中彼此都看不清对方是谁，大家在惊涛骇浪中只能互相搀扶着艰难地往前行。女青年小欧在撤退的过程中被海浪冲倒了多次，在极度惊恐中艰难行走。哎，突然前面出现了一个刚被海浪撕开的缺口，海水就象脱缰的野马一样汹涌地向围内狂奔，很多人试图越过这个缺口，可是刚走两步就被狂奔的海水冲下堤去了。小欧一个人根本没法走过去。正在进退两难的时候，有一个人过来拉了她一把，她也紧紧地拉着那个人，两人互相牵拉着冲过缺口，直到安全的地方小欧才看清对方，原来是三连的佛山知青冯耀新。

当他们回到驻地时，围内一千多亩良田已经被约两米深的海水淹没了，整个军建大围已经变成一片汪洋，一尺多高的波浪拍打着人们居住的松皮棚下的堤岸。狂风咆哮着把电线杆全部吹倒，交通、通讯全部中断。用竹子搭建的用来做宿舍的松皮棚被狂风吹得噼里啪啦响。远处不时传来一阵阵隐隐约约嘶心裂肺的呼救声：“救命啊！救命啊！”还有些女青年失声嚎叫：“妈呀！妈呀——！”大家都明白，这是被海浪冲进围内的知青在呼救、在悲鸣。听着兄弟姐妹绝望无奈的呼唤，他们深为同情，内心煎熬，但是面对狂风暴潮，自己实在无能为力无可奈何呀。百感交集，心酸不已。这时候真是呼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啦，大家在黑暗的宿舍里坐着，都没有睡觉，也没有人说话，只是在心中默默祈祷：“希望在深水中与风浪搏斗的兄弟姐妹们能挺住！挺住！” 心里像被撒了一把盐，紧紧的揪着、揪着，不少人禁不住俯身摇头，眼泪直流。

file:///C:\Users\ADMINI~1\AppData\Local\Temp\ksohtml\wps97EB.tmp.jpg郑镜洪是退伍军人，沙溪镇人，在饭堂工作，本来可以不上堤抢险，但是一来险情危急，二来关心在六连的妻子何锦云，也就随人们上堤了。先去了八连，接着到了二号电排闸。欧阳干伦在指挥：“每人搬一块石头到自排闸。”他们各自拿了石头顶着风雨继续走，越走越觉得石头沉重。正吃力地走，又传来指挥号令：“男的搬石头，女的入泥包！”郑镜洪搬了石头到自排闸缺口，没见到何锦云，却遇到海水漫过堤围的事，海浪冲击着堤面上的小石坝。干部组织人们组成人墙用背脊顶着小石坝；他加入人链中，与杨子文手挽手护坝阻挡海潮。不一会，他感觉到背后的石坝松动震抖了，有时甚至石块也会摇晃。忽然一个巨浪涌来，石坝崩塌了，人墙被摧毁，他被冲进围内，好在没有撞到石头上。从水下浮起，把头冒出水面，只见周围全是水，附近有林子明等几个人也在水里载沉载浮。猛然间，他见到不远处有个大草堆在水中浮着，就立刻发力往那草堆游去。他上了草堆不久，另外几个场友也游来了。他向人打听锦云的情况，有人告诉他：“你老婆与杨帝旭他们一起走了。”草堆并不稳固，水位又不断上涨，加上好几个人压在上面，草堆不久就被水冲散了，他们只好重新一边游着一边寻找活路。郑镜洪眼尖，瞥见远处有一个突出水面的影子，知道那是个木制的测螟灯塔，就带周围的人往那游过去。他首先到达测螟灯塔，爬上灯架横梁的右边；其他人陆续游来了，灯架附近越来越多人，最后达到二十三人，都以灯架作支承物，灯架哪能承受得了呢，终于倒塌了。人们只好又在水中游着各自找生路。甘帝祥和刘勋决定游回南堤，郑镜洪没跟他们游，而是游向另一方向：他还想碰碰运气看能不能遇见妻子。水深的地方就游，水浅一些的地方就尽力踩着一米多深水下的田埂缓慢地行走。遇到水深的排水河，有人掉下去，又被别人拉上来。走到一起的都互相帮扶着。游呀，走呀，游呀，走呀，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终于游到一座拱起的拖拉机桥。大家踩着水下的桥面，水淹到胸部至肩膀，总算可以让头部突出水面，而且幸亏水位不再上涨了。这里聚集的人也越来越多了，又一次达到二十三人，好在桥面不会坍塌。可是，夜幕漆黑，人们都又饿又冷，有的不断颤抖；有人把手伸到郑镜洪的胸口取暖。哎，可以理解的啦，没有办法中的办法呀！远处传来呼救声，大家也无能为力，空有一片同情之心！终于，挨到天亮之后，有人撑着农艇来营救了，他们才九死一生，捡回性命！

也有撤退得相当顺利的，例如八连和农科连。八连靠近西堤，从大缺口西边撤到西堤相当容易，而且西堤没有海潮冲击。农科连的驻地靠近二号排灌站，他们当晚接受的任务是由连队指导员麦中智带领，负责二号排灌站前后一段堤坝的监察和修复。工作还算顺利，但是麦中智的右脚被排灌站的门夹伤了，痛得他一拐一拐的，而抢险工作又紧张，怎能离开呢！他一直忍着痛，针对随时变化的局势及时指挥。接到撤退通知后，他立刻安排全连成员沿田埂返回宿舍，清点人数没有欠缺，就叫大家收拾东西，水涨时爬上碌架床的上铺。麦中智上一天本来要与其他连队的指导员一起，由分场政委和大队长带领到珠江农场参观学习甘蔗栽培经验的，但是出于迎战台风的考虑，他没去，而是让连长代替他去了。也好在他不去，下午让他有机会干了一件救助渔民的好事。当天下午大约四点多钟，风势逐渐加强，还未涨潮，海上的浪头越来越高，他上南堤巡视，见到一只渔船想要靠岸，但因为隔着一片几十米宽的浅水海滩才能到岸，船只能在滩外河道不停地颠簸，船上的两个大人急得大喊，而他们的两个小孩不停地哭闹。麦中智见状，将情况通知了连队的一些人，他自己拿了一条长绳走下海滩，半走半游到了渔船边，让渔船上的夫妇扔下船头绳缆，他抓住绳缆奋力把渔船拖到海滩上，再在其他人的协助下将漁船拖到岸边。那渔船上的夫妇脱离了险境，千恩万谢。

三连一排的一些人较迟到达南堤，知道分场领导命令撤退，就转身返回驻地了。三班班长何伦滔领着二十人登上南堤迎着风雨前行，左边海浪拍打着堤坝，潮水随风涌上堤顶，力量巨大，他们想站稳都很不容易。细心的何伦滔感觉到脚下堤坝在一阵阵抖动，心想：大自然这狂暴力量如此之大，渺小的人力怎能与它对抗呢？硬要对抗不仅毫无收效，还会凶多吉少，就叫其他人后撤了。堤面上时时有潮水涌上来，人们选择堤坝内侧的斜坡走，他自己走在最后，忽然见到斜坡下边水面上一把头发上下沉浮，仔细一看，还有两只手伸出水面摇晃着。他急忙走下斜坡，抓住那把头发往上提起，原来是一个女青年，差点就淹死了。何伦滔把她拉上来，给她找了一根竹竿，然后就离开，追赶前边的青年了。海潮越来越大，翻过堤顶的海水越来越多，从堤坝内侧喷薄而下，斜坡上出现了小型瀑布，也不能当路来走了。他们只好走下斜坡，从围内蔗田走回去。——呀，我说错啦，还有什么蔗田呀，汹涌而入的海水已经把蔗田淹成一片泽国了！人们只能拣水较浅的稍高的田埂走，或者是半行半游，向着有灯光的或者是东堤的方向尽力前行。水位越来越高，前行越来越艰难，忽然，何伦滔又发现有长头发在水中沉浮，赶忙游近头发，一伸手抓住，用力提起，嘿，又是一个女青年！何伦滔拖住她走了一会，找到一根长竹竿给她，告诉她：“不要上南堤啦，借着竹竿浮力从水中回去好了。”这之后，何伦滔一边努力摸索前行，一边留意附近水面情况，果然不久就又发现一个女青年两手伸出水面摇晃求救。他连忙游过去把那女青年救起，过了一会儿又给她找来一根竹竿，让她走水路回去。何伦滔当时没留意自己救的是谁，后来才知道所救起的第一个是石岐女孩程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