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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知青生涯【七】天然处女地 [打印本页]
作者: 金沙大漠 时间: 2018-6-29 16:53
标题: 知青生涯【七】天然处女地
知青生涯【七】天然处女地
经过一个阶段的接触,我们对这里的情况有了进一步的了解。这两个山村位于白于山脉海拔最高的脊梁顶端中部,离定边县城六十多里,离公社二十多里。是公社西面最边沿最远的一个生产队,与另外两个公社的生产队呈品字相邻。
我对这里的第一印象是;原始荒凉,偏僻闭塞,人烟稀少。原来的概念这个队是四十多人,可我算来算去也就三十多人,加上我们三个也不足四十。管他着了,对我来说,人越少越好。这个偏僻的地方,一些老年人一辈子都没见过汽车,有传言说;一个老太太没见过那个比马都跑得快的汽车,想买二斤汽车肉尝尝。
文化方面更是落后,没有一个初中生,小学程度就了不得了,大部分农民都是文盲。
迷信,在人们的生活中潜移默化地悄悄进行着,有个头疼脑热小毛小病,就自己用一些“叫魂”或者“水碗立筷子”等方法治病。这些方法都简单易行一看就会,叫魂我在JB农村时也干过,母亲经常有病我也叫过几次。道具很简单一个箩子一块红布一把笤帚即可,需两个人执行。在失魂之处开始,一人把红布放在箩子里或者盖在箩子上,用笤帚在地上划拉一下拿回到箩子里碰一下,同时嘴里喊:***回来。另一人就是个应声虫答应一声;回来了。如此一叫一答轮流往返一直叫到家里即告结束。
水碗立筷子比较有意思。倒一碗水,放在病人跟前,用三根筷子在碗里往起立。一边立一边问;是不是以去世的张三回来了还是李四回来了,如果恰巧问到谁筷子立起了,那就是谁回来了把病人“撞克”了,也就是把病人的魂缠住了。随即就是好话相劝;家里都好着了,来看看就行了,快回去吧等等。
若不是亲戚里的故人而是哪里来的野鬼,就念着不知算不算咒语的语言。这个驱鬼的语言特别有趣我都学会了;“手变杈眼变瞎,舌头变成八疙瘩,小子变蛋女子变罐。展起身摩起身,十字路口等旁人”。听听,有意思吧,不光让他变成残废,最后还唆使在十字路口等旁的倒霉蛋去。念完,用菜刀向筷子中间平着一砍,再把水端到外面一倒,把碗扣在门外就算完事。
这里的人们对于山外面的文革运动十分地陌生好奇,不亚于我对抗日战争解放战争的好奇。人们对此都有着特别浓烈的兴趣,不光是孩子们和青年们,就连婆姨媳妇和大人老汉们,都是问上没完没了听上没饱没够。我也喜欢这里纯朴宽松的气氛,愿意和任何人讲述我知道的一切,以满足他们的好奇心。
红卫兵大串连,让他们听得羡慕不已,天南海北不花钱的串,还能到伟大的首都北京去见毛主席,谁不羡慕?打倒走资派刘少奇更是让他们敬佩,能把那么大的官打倒,可不是一般的厉害一般的威风。还有特大喜讯的医学研究成果;毛主席可活150岁以上,林彪副主席可活120岁。人们掐着指头计算,结果是刚养下的娃娃也怕活不过毛主席了。说到后来的大辩论,绝食静坐,棍棒相加的武斗到枪炮对阵,抢军分区的武器等等等等的故事。更是听得人们眼睛都瞪圆了,一个个都唏嘘不已惊诧不已。
当然也提出很多的疑问,比如;出去串连坐车吃饭真的不要钱?火车是什么形状有多长?汽车跑的快还是火车跑的快?两派都是保卫毛主席的辩论什么了?在这里喊喊口号就能把北京的刘少奇和大官们打倒?静坐绝食是不是坐着不能说话?饿死是不是白死了?抢救过来再绝食那不是耍上了?两派为什么能打起来还动了枪炮?枪能从解放军库房抢出来吗?解放军不管吗?两派互相打死了那么多人成了敌人了,怎么又联合到一块了?如此种种五花八门的问题层出不穷。
这些问题有些我能答出有些答不出,有些就不能解答或者不敢解答。
我害怕这个看不见摸不着却要了多少人性命的政治,我害怕一个字说不对就是弥天大祸,所以我不能解答不敢解答。而这里的人却不怕,让我诧异又惊奇甚至不敢想象,也许是无知者无畏吧。风靡全国的忠字舞和早请示晚汇报,在这里成了嬉耍,没有一点虔诚庄严的气氛,嘻嘻哈哈的胡蹦乱跳一通。根本不考虑这种胡闹的做法让人来个上纲上线,不考虑吃不了兜着走。
忠字舞和早请示晚汇报,是由二十出头的张会计专门出去学的,学成后回来在晚上的煤油灯下给大家传授普及。硬胳膊硬腿的会计一招一式都僵硬的变了形,动作怪异滑稽,配以跑腔滑调的喔牛嗓子拦羊声,逗得全窑人前俯后仰哄笑不止。这家伙更像打了鸡血似的,越唱越跳越有精神,动作越来越大腔调越跑越偏快和陕北秧歌混在一起了。几个顽皮的小后生跟在后面乱蹦乱跳乱的起哄,一人一个姿势一个腔调,奇形怪状玩的不亦乐乎。有人说是神汉跳神了,有人说骆驼撒欢了四大没样,有人说是山梁梁上招手了。人们越说越不像话,小后生们的动作越来越下作,歌曲越唱越下路。一时间,说的叫的跳的笑的闹成一团,把个窑都能抬起来。
老支书先是眉开眼笑的看,后来沉下脸瞪着眼睛喊停,一连可着嗓子喊了好几声才停了下来。
老支书姓张也是本队人,是会计与这些小后生们的爷爷辈,还是个老红军。战争时期是这一带八面威风的武工队长,身材粗短声大如雷,黑脸虎眼如同张飞一般,外号“黑煞星”。双手盒子枪百发百中,喊一声“吃山鸡子头”手起枪响,对面坡上的山鸡子头应声而爆。这手段让定边县的国民党军队吃尽了苦头,提起“黑煞神”三个字,个个谈虎色变胆战心惊。
然而这伙顽皮孙子们根本不惧他。张会计嘻皮涎脸的争辩说他是学习班里学的最快跳的最好的,几个歌曲的忠字舞他都会。小后生们则说学的正起劲了还要跳。老支书在这群顽皮孙子面前一丁点威严也没有了,一双虎眼笑成一条缝,稀罕的听着孙子们叽叽呱呱的争辩。这哪里是严肃的“忠字舞”场合,纯粹是爷爷孙子逗着玩。最后,老红军书记打着哈欠一言九鼎,不让教了,要会计回去练好了再教。神圣的早请示晚汇报与虔诚的忠字舞活动,就这样嘻嘻哈哈的结束了,一直到我们离开这里,也没有再教一次。
还有,牵扯到阶级斗争方面的话在这里却是一句听不到,更没有开一次批斗会。就是开会,也是念念报纸文件,浑三素四的闲扯上半夜。这个无处不有处处有的阶级斗争在这里就像是没有了,销声匿迹了。我觉得很反常很难理解,究竟是怎么回事?本来,队里在我们刚到的时候,就应该向我们介绍这里的阶级状况;谁是地主富农,谁是中农,谁是贫下中农。这应该是他们的责任和义务,是必须介绍的大事。但是,多少天过去了,谁也没提这个事,一个字都没有人提起。
可我们必须弄清,这是关乎到政治立场原则阶级路线阶级感情的大是大非的大问题。旁人可以不考虑,而我们必须考虑还要尽快的弄清楚,因为我们是——黑五类出身。
倘若弄不清楚冒然和哪个地主富农接触了,不是黑到一块沆瀣一气了吗,政治错误是绝对不能犯的。阶级斗争,阶级成分,黑五类,这些空洞而恐惧的政治字眼,让我感到厌恶压抑畏惧沮丧。它虽然看不见摸不着,但它真正的肆意的主宰着神州大地的每个人每件事,也牢牢地掌控主宰者我的一切。尽管我厌恶它憎恨它,它还是死死地抓着我逼着我,蹂躏着我侮辱着我。这种蹂躏与侮辱,就连国家主席刘少奇等开国元勋也不能幸免,何况我这个“黑五类”出身的人,敢不弄清楚吗?
但是从我们目前了解到的情况,还没有发现那家是地主富农黑五类,好像这个队里就没有地富反坏右黑五类似的,难道黑五类都蒸发了?都被枪打了?枪打了也应该有家属有后代吧。但是我们把整个队都快吃遍了,都没有发现一户是黑五类后代。
大哥和我斟酌再三,决定赶快去找杨叔聊聊,尽快弄清这个情况。
目前我们最信赖的就数杨多山一家,特别是杨叔,只有问他了。杨叔是本族里威望最高说话算数的人物,人品也是我比较放心的了。他忠厚沉稳善良实在,也和我们也最聊得来,平时对我们也是格外的关照,犹如我们一个至亲的长辈。尽管相互之间的了解还远远不够,但这事我们不敢拖,只能抱着一个希望,希望找他了解这里的阶级状况中,即使是我说错什么了,也不要为难我们。
第二天,正好杨叔叫我们下午在他家吃饭,吃过饭后天已黑了下来。我向大哥打了个招呼,找了个借口就和杨叔来到隔壁他住的窑洞里。
我和笑呵呵的杨叔都盘腿坐在炕上,几句闲话过后,我就直接问马叔:“咱们队上有几户地主富农?”
抽着旱烟的杨叔似乎没有想到我问这些,稍一楞神说:“地主?富农?没有,咱们这里没有那么高成分的。”
“啊?没有?”我有点懵了,怎么会没有?这么多的地,能没有一个地主富农?
“嗯,没有。”杨叔很平淡的回答。
“没有?”我眼睛都瞪大了,脑袋一片空白,真是不可思议不可能的事。
“真的没有。”杨叔说。
“那么其它的黑五类了?”我问。
“都没有。”杨叔回答。
我越来越懵了越来越糊涂了,怎么能没有地主富农没有黑五类?我脑袋急速的运转着;不会是隐瞒吧?可这阶级成分是一明两明的事,没必要隐瞒吧?我真是纳闷了难道真的没有地主富农?这是怎么回事?我算是遇到新问题了,这是一个完全没有想到的答案。这怎么可能了?在这个阶级斗争年年讲月月讲天天讲的时代里,没有地主富农也太不现实了吧。要是放到古城的四清运动中,这么多的地,家家户户定成地主都没有一点问题。再说没有地主富农这阶级斗争怎么搞?批斗会怎么开,若是真正没有,也应该“新生”几个阶级敌人适应批斗会的需要啊。
我眨着眼又问:“哪咱们这里批斗会怎么开?”
杨叔沉稳的笑着说:“批斗会?呵呵,批斗谁了?谁让你批斗了?呵呵。”
作者: 金沙大漠 时间: 2018-6-29 16:56
杨叔连答带问的话虽然是笑着说的,我还是感觉到这话里带一点点质问的意思。“凭白无故”这是个定性的词语,这个定性的词语基本体现了杨叔对政治运动的态度,甚至有着更深层次的意思,我还感觉到了杨叔眼睛深处闪过那么一丝警惕的疑光。
我理解杨叔的怀疑与警惕,以我过去在农村的经历,我知道每个村子都为了自身的利益有着大大小小的秘密,这些秘密是不能让旁人特别是公社知道的,一旦暴露了,会给这个村子带来相当大的损失和灾难。而每个农民都明白这事的严重性,在维护自己利益上他们和队领导是齐心协力铁板一块的。我们到这里后,队长第一次见面的第一句话就是;欢迎你们来大有作为。大有作为的弦外之音意味着什么我们当然明白,当然是不利于本队的作为了。后来还有人问我们究竟是下来做什么的?担心是否来“卧底”,是否来了解他们这些秘密。
他们的担心并非空穴来风,毛主席就说过;“农民的思想文化阵地,先进正确的东西不去占领,反动腐朽的东西必然占领。”难道毛主席真的有此战略布署吗?毛主席号召我们到农村广阔天地大有作为,难道就是让我们占领这里思想文化阵地?大有作为地再次成为革命运动的急先锋?我不知道了。四清文革中瞬息万变神鬼莫测的事情太多,不理解的事情也太多,若真有这样的部署也未可知。
不管怎么说,批斗会将导致群体分离以致威胁到他们的秘密,而我们长期住下来对他们的秘密则是更大的威胁。此时我问批斗会的事,杨叔的怀疑警惕是本能的,连问带答的话意味深长。若是让杨叔对我们产生了怀疑导致了警惕,那可就事与愿违太糟糕了。
我连忙不好意思的解释说:“哎--,不是不是杨叔,我是想知道咱们这里的阶级斗争是怎么搞的?也好随乡入俗适应这里的情况,不要弄得划不清阶级界线,或者是哪里没注意到,糊里糊涂的给自己惹下麻烦就不好了。杨叔,你可千万不要往其它处想,我们觉得你对我们好,所以才麻烦你老人家指点指点,不要弄的我们路线不清吃了亏还不知道是咋回事,绝没有其它意思?”我说的极其诚恳极其小心谨慎。
杨叔若有所悟的说:“昂—就为个这。哈哈哈哈……。”杨叔捋着胡子开朗地笑了起来。眉宇间流露出可怜与爱惜的神色,我知道这是对我诚恳和谨慎的反应了。
“嗯,就是就是就为这个杨叔,再没有别的一点点意思。”我期望的看着杨叔,希望杨叔能实言相告,也示意着我绝无它意。
杨叔笑毕,一本正经的对我说:“老三,我给你说,咱们这里真的没有地主富农黑五类那号人,也不开什么批斗会,在咱们这里惹不下什么路线了阶级了的麻烦,你们就放你们的宽心昂,没事。”
我茫然的“呵呵呵呵”笑了起来,说了半天除过个没还是个没,这下连路线阶级也没了我的妈呀杨叔也真敢说。
没有地富反坏右黑五类,不开批斗会,还惹不下政治上的麻烦、还可以大放宽心这还是中国吗?我感觉我似乎走到了另外一个国度,这种政治状况不像是在中国而像是外国,中国不会是这样的状况啊?毛主席说阶级斗争无处不有处处有,阶级斗争要年年讲月月讲天天讲时时处处都要讲。这里能没有吗?能不讲不斗吗?能没事放宽心吗?呵呵,但愿杨叔说的都是真的,省的我整天神经兮兮憋的难受。
我高低不敢相信杨叔所言。但这个问题是问不下去了,换个话题吧。我笑着又问:“哈哈哈哈杨叔,你说说咱们这里文化大革命是怎么搞的?”我想这样佐证一下杨叔的上面所说。
“就这么个。”杨叔心不在焉的说。
我又闷了,就这么个?这里有文革运动的一点影子吗?
我笑着问:“哈哈哈哈究竟是怎么个?杨叔我咋有点糊涂了,你能不能说的再明白一点。”我瞪着眼睛盯着杨叔看,看能给我一个什么样的明白。
“嗯----。”杨叔慎重的想着斟酌着,最后却突然猛悟地说道:“嗯,现在不就是文革么?”
“啊?!现在?”我不由得又一次诧异,我瞪大眼睛瞪了半天就等出这么个结果真是难以相信。同时脑袋快速运转仔细把这里巡视了一遍,没有,这里一丁点文革运动的迹象都没有。
我又看向杨叔,杨叔笑了笑还是个“嗯”还点了点头。
我暗忖;跟现在一样?现在这里就没有一点文革的影子。连张大字报标语的痕迹都看不见,我们下来近二十天了一次批斗会也没开,这算个什么文化大革命?难道开会时磕磕绊绊的念念报纸文件然后嘻嘻哈哈的开玩笑,浑多素少的胡侃,就是这里的文化大革命?是这样吗?难以置信。
再细细地想,也有这个可能。这里离政治中心北京实在是太遥远太遥远了,每次政治运动的飓风从北京刮起,经过省会、地区、县城、公社、到了这个山区公社边边上的闭塞村落,怕已是冲风之衰,不起毛羽了。
还有这里连老汉娃娃全算上才三十多人,有文化的基本就没有,怎么搞这个文化大革命,谁来当这个先锋官?我飞快的排查了一下,肯定的认为这里没有那种当先锋的人选,没有!再说这个当权派党支部书记就是那八面威风的老红军“黑煞神”,谁敢揪谁敢斗谁敢惹那个了?嗯,很可能就是这样了,那么真的也没有地主富农了。看这里民风纯朴厚道,人与人和睦相处言谈议论毫无顾忌,连个忠字舞都弄成那般模样,就没有一点剑拔弩张紧张的政治氛围。嗯,十有八九是真的了但愿没有。我不由的有点兴奋;真好!他娘的!不用一天小心翼翼的防这防那,还有吃有喝……。
我正在思索着,杨叔说:“你不要想那些政治了运动了的事,不要操那些闲心。咱们这里不同城里,城里人有供应粮了不愁吃的闹腾了。农村都得自己种,不好好种地就没吃的了,七十八十还不都为那口吃食。庄户人么,把地种好把自己日子过好就行了,管他文革武革了吃饱肚子才是实事你说了。”
“嗯。”我低着头被动地应了一声,杨叔这话太敏感了我不敢接茬。不,是太太太敏感,听着就叫人头皮发麻叫人害怕。
杨叔看着我停顿了一下继续说:“我给你说,一场运动就是一场劫难,那一次不死一些人不遭秧一些人,这都是天数都是劫难。你看这次文化大革命,哎呦呦,那么多打江山的元帅将军都死的死伤的伤,连刘少奇主席都没逃出去。唉...。”杨叔说着表情变得肃穆虔诚起来,既是对冥冥天主的敬畏也充满对死亡罹难人员的怜悯。
我不得不承认;不管是天数劫难还是人为的历史规律,结果确实如此。这种观点和外公小爷爷如出一辙没有区别。
我低低地说道:“我外公也这么说的,还不让我们参加文革运动,怕惹下事了。”
杨叔频频的点着头直起了身子笑着说道:“你看你看,上了年纪的人都明白,有些事你们还年轻没有经见过不懂。这都是天数、劫难,古往今来朝朝代代都一样,都一样知道不知道?”杨叔把“都一样”三个字说的很特别。
我理解杨叔“都一样”的意思,这样的话我还是不敢接茬,我迷茫的眼睛看着杨叔烟锅上升起的袅袅青烟,向窑顶飘去没有言喘。
杨叔自然不明白我在想什么,又更为神秘的说:“你们年轻人不懂,我知道你们不愿意离开大城市,离开娘老子到我们这个山乡圪崂里来,可不来不行,是不是?唉,这也是天数,命里注定的劫难,躲不过的。你们都是文曲星下凡,下来遭磨难来了,你们也不要愁怅,劫数满了就出去了。”
“文曲星呵呵我还文曲星了,我他妈的是委屈星耻辱星是灾星难星倒了八辈子霉的倒霉星,文曲星还能降落在我脑袋上?真是的。”我自嘲的想着看着,看着杨叔苦笑没有言语。
我清楚;就是有人能出去,也轮不到我这个黑五类出身的人。“四清运动”强加给我的黑五类出身,已经把我死死地钉在了耻辱柱上。使我变成了一个黑五类狗崽子,变成了一个本质就坏就黑的“可以教育好的子女”我能出得去吗?更可憎的是这个“可以教育好”的律条它就没有一个“好”的标准,我不知道怎么做才算是那个“好”。我也憎恨那个“可以教育好”的律条它就没有年限,我不知道这样的日子哪天才算是个头。我能得出去吗?不能!实实在在的不能!那种资格我这个黑五类狗崽子不具备!
这个“黑五类狗崽子”丑陋卑贱屈辱的标识,是我心上永远愈合不了的伤口,稍微触动就鲜血淋漓。我不愿意让人窥见,更不想把这丑陋的出身呈现在众人面前。我时时处处遮掩着,怕被人看见怕被人笑话不愿再受到伤害,我时时刻刻的留心维护着这点可怜的人格尊严。为此我学会了忍辱学会了掩饰学会了应付学会了坚韧。而我的本性却要我高高的仰起尊贵的头颅不要怜悯,压抑自己的同时却鄙视软弱。为此我更像一只受伤的野狗,舔着自己的伤口,舔着这个时时折磨自己永远也愈合不了永远疼痛的伤口,迷茫的审视这个世界,苦苦寻觅着公平生存的那一丝丝一线线的缝隙。
这些苦衷,善良好心的杨叔是不知道的,我也不愿意把这些苦衷坦露在杨叔面前。就是说了,有用吗?
我不好拂了杨叔的好意掩饰地问:“能得出去?”
杨叔看着我,慢腾腾的往烟锅里装着烟末说道:“能能能没问题,都能得出去这是劫难是天数。你们不要熬煎,磨难满了就出去了,明白了吗?”
“嗯嗯明白,明白。”我敷衍的应承。
这次谈话远远地超出了我预想的范围,我没有料到杨叔是这么坦诚真爽的和我说这些敏感而忌讳的语言,又像是外公小爷爷父母亲一样真诚的关照我们,教导我们。
作者: 金沙大漠 时间: 2018-6-29 17:00
本帖最后由 金沙大漠 于 2018-6-29 17:05 编辑
这次谈话远远地超出了我预想的范围,我没有料到杨叔是这么坦诚真爽的和我说这些敏感而忌讳的语言,又像是外公小爷爷父母亲一样真诚的关照我们,教导我们。
杨叔说的不错这里确实没有地主富农,我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但就是没有。这里同样也没有开过一次批斗会,直到我们离开也没有。无处不有处处有的阶级斗争,古城里司空见惯如癫似狂的批斗会,在这里不存在了,尔虞我诈时时警惕事事防备的意识形态,也在这里不存在了。
几天后(1968年12月22日),毛主席发表了最新最高指示;“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这次的最新最高指示让我很费思量很费思量;为什么是我们下农村的二十多天后才发表?为什么不是原来的“广阔天地大有作为”,更不是红卫兵革命小将一贯正确的**,而是接受再教育。
而农民们才不管什么大有作为还是接受再教育,他们还是一如既往地对待我们;置我们于迷信和历史规律揉在一起的观念里,使我们生活在纯天然的质朴与豪野的本性里,让我们荡漾在信天游的魂牵梦绕里。这就是我们接受的教育;就这么的简单,就这么的现实,就这么的直观。
在这自由松散的政治环境里,我这颗绷紧的神经终于慢慢的松弛了下来,谢天谢地这里真如杨叔所言可以“大放宽心”了。这里的原生态传统没有受到文革及破四旧浩劫的蹂躏与侵蚀,犹如一块纯天然的处女地。
是的,是一块天然的处女地,是大陕北白于山脉脊梁上的一隅净土,是偏安于共和国最底层的一处世外桃源。
当我再次站在这大陕北的脊梁上时,这些历代沧桑风雨中冲刷出的广袤的横梁竖峁,不再是荒凉落寂不再是闭塞原始,展现出的竟然是;雄宏而野性的内涵与底蕴!浩瀚而震撼的厚实与坚韧!
作者: 龙行天下 时间: 2018-6-30 08:00
村里一派祥和气,
老乡不理政治遇,
安慰小伙放宽心,
早晚全都能出去。
作者: 金沙大漠 时间: 2018-6-30 15:05
谢谢龙行天下版主以诗点评。
作者: 金沙大漠 时间: 2018-6-30 15:06
谢谢龙行天下版主以诗点评。
作者: 龙行天下 时间: 2018-7-1 07:30
作者: 金沙大漠 时间: 2018-7-1 10:30
谢谢龙行天下版主的香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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