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知青网-中国知青网络家园

标题: 蓝色蒲公英-16(老图勒) [打印本页]

作者: 特木尔朝鲁    时间: 2021-7-15 18:58
标题: 蓝色蒲公英-16(老图勒)
本帖最后由 特木尔朝鲁 于 2021-7-16 14:43 编辑

十六、 图勒
老图勒那边需要换个给羊群下夜的人,也就是换一个夜里看护羊群的人,队里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人选,于是便决定把我派过去。

承包搞生产不仅仅是八十年代后的事,那时牧区放牲口都是承包,因为根本没法集体生产。下夜对牧区一般人家来说不是个事儿,都是一家人包一群羊,男人白天放羊女人晚间下夜,这种家庭分工类似于过去农村的“男耕女织”,家庭内部不会对这种分工产生太大的矛盾,但对于我们队来说就不一样了。

我们队只有一群羊三百多只,但是没有哪个家庭愿意包那群羊,羊倌一直是个光棍汉,所以派去给他下夜的也都是光棍,光棍对光棍,混好了是拄着棍子碰杯的哥们儿,混不好就是抡起棍子往死里打的仇家。

以前每次派去下夜的人偏偏都和羊倌闹不对付,老乡讲话都是“尿不在一个壶里”,基本都是羊倌闹着要换人,可能觉得换过许多人了这次不好开口再让换人,羊倌闹着非要回来,给队里捎来话说都收拾停当了,队里一来车卷上铺盖就回这边来。

这下队里傻了眼了,开会选人去当羊倌,还是你推我搡谁家也不愿意去。有人提议说抓阄吧,结果抓住阄的倒霉蛋又喊又叫,说孩子马上要上学了,那边没学校,队里若硬要他去就是变相摧残祖国的花朵,这个文绉绉的大帽子给大伙儿弄了个哭笑不得。突然有人说给他派个知青去,看他和知青还闹不闹矛盾?这话说的,谁都不想去想起知青了,派去个知青就能摆平了?恰逢那天会场上只有我一个知青,大家眼光齐刷刷地看向我,因为不知道要派哪个知青去,也不知派去的那个人愿不愿意,所以我一直没吭声,想不到最后这事落到我头上来了。

队长章贵贵觉得除了这个办法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了,于是会后他带着慈祥的笑容找到了我,他说你去吧,不吃亏,虽然下夜只有7个工分但我再给你加,那边散放的牛马毛驴那“一圪嘟”牲口回来饮水,你从井里给它们提几斗子水,给你算1个工分;散放的牛群都走不远,傍晚你去附近把牛群吆喝回来算是放牛,再给你加1个工分;那边有两个土窑洞常年锁着些农具,我把钥匙给你装上就算是库房保管了,再给你加1分,这么算下来你和壮劳力一样了都是10个工分。人常说树挪死人挪活,你一挪就来好运气了,去了一点不吃亏还能换个地方新鲜新鲜……说了一大堆好处后看我不说话了,这个老民兵脸上慈祥的表情马上换成狡猾的笑容了。

知青们都知道这回我将和大家长期分隔,要一个人在那里呆很久才有机会回来一次,因此临行前大家都非常热情地替我张罗着。有人替我拆洗被褥,有人帮我收拾东西,一会儿有人想起应该带点啥,一会儿有人又把什么东西翻出来塞到我箱子里,突然有人叫了一声,应该带只狗过去!所有人一下子都醒悟过来了,真的,把这么重要的事儿给忘了。

给我带走的狗是眼睛上黄斑大的那只,我这次去老图勒是队里派马车送过去的,狗似乎知道以后要和我单独相处了,在车上它老老实实卧在我身边。马车上我带去的行李不少,除了铺盖卷外还有老羊皮袄、箱子、面、炒米、干肉、盐、花椒大料等乱起八糟的东西,许多都是我自己没想到大家替我考虑到的。马车上还装了不少其他人的粮油,是刚从粮站买回来的口粮,替那边的羊倌和几个打杂的人带的,一路挺顺利就到了老图勒。

老图勒四处坐落着许多空房子,都是图勒队搬到公社那边后留下的,全都是没有房顶、没有门窗的,被拆走的门窗和椽檩拿到公社那边建新房用了。在这些房子中有一间房子很特殊,那是原先我们队的社员吴得泉家的房子,他媳妇在那里用剃头刀抹了脖子,据说那炕边的墙上每逢下雨天还能阴出一片血印子。

羊倌名叫曹明良,是个四十多岁的单身汉,中等身材,浑身上下干干净净很利索。我去以前有被他责骂的思想准备,实际后来我们之间从来没有闹过一次别扭,有时候我做错了什么他也从来不说什么,我只是从他后来自己做时才意识到以前做错了。因此我觉得他未必那么难相处,起码对我来说他是个很和善、很容易相处的人。

我和羊倌住在一起的屋子,若队里来了人也安排在这里住,因此我们住的地方也算光棍房了。紧挨着我们房子西墙是个大羊圈,这个羊圈建得算不错的了,像带院子的一户人家,一部分是间屋子,没窗户但有一个小门,门上挂一个破麻袋挡风,另一部分就是羊圈露天的院子。冬天羊群都赶进羊圈的屋子里,天气热了虽然羊圈里还有个小院子,但一般都让羊卧在羊圈围墙外,毕竟外面比那小院子宽敞多了。

羊圈再往西是个大圐圙,这是关大牲口的那种圐圙,没有传统意义上的门,所谓的门就是围墙的开口部分建了两个土垛子,每个土垛子中间部分一上一下各留一个大窟窿,窟窿的四周是用石块砌的。在其中一个垛子的旁边放两条碗口粗的大杠子,老乡称之为椽干,牲口一旦赶进圐圙,把两条椽杆分别从那垛子的上下窟窿穿过去,捅进另一边垛子的上下窟窿里,算是把门关上了。用上下两条椽杆当门这种圐圙,只能关牛马一类的大牲口,如果把羊关在这里就会从椽杆的下面逃出去。

我们房子东头几十米外还有几间完好的屋子,一间住着刚被羊倌解聘的下夜老汉赵三关,另几间的房子空着,有时队里来的个别人也会在这里住,后来公社羊场倒场来到这里,他们一家人就住其中一个套间。这几间房子前面有两个放农具的土窑洞,所谓窑洞其实就是圆形的房子,只不过房顶是土坯垒起来的穹顶。

南边不远处有个原先打场用的废弃场面,四周围墙也塌了不少的口子,我来以前曾有个自杀投井的一个单身老汉就埋在里面,堆了个一尺多高的小坟堆。听说这个场面过去冬天的时候,曾经是孩子们的天堂,他们在那里下套子套过许多野兔。

场面的东北一点就是那口淹死过人的井,我们吃的水、牲畜饮的水都是用这口井里的。井被矮墙围着,估计是防止小孩或羊羔掉下才围起来的,井前面放了两个木头做的水槽子。有时候马车来老图勒都是掌灯时节了,车倌让我拉着几匹马去井上饮水,这边是淹死人的井,那边不远就是掩埋他的坟墓,的确心里直发毛。

从这口井再往东北远一点还有一口井,井台上有一个闲置的畜力水车,周围是片撂荒的田地,估计当年这里是水浇地。

老图勒在一个缓坡下,坡北边是一片大草滩。老乡传说草滩那里打过许多次仗,日本人、八路军、国民党、蒙古军、土匪,互为死敌见谁打谁,草滩下也不知埋了多少尸体。在夏天的夜里,不得安息的灵魂往往在黑暗中钻出来,举着蚕豆大的灯火四处游走**人间。

老乡们说这地方有些怪异,村子在这个草坡下藏着,不要说你第一次来几乎没看见,我们住了这么多年的人也会迷路。他们说队长章贵贵的家曾经在羊圈西边,从水井到他们家也就走几分钟的路。有一天晚上他们家里人都睡下了,他突然想起去井上担水,挑了一担水走了大半夜才找到家,全身的衣服都湿透了,慌慌张张的竟然没想到把水倒掉,后来骨头酸疼得在家里躺了好几天。给我说完这件事我们都笑了,我怀疑是他们添油加醋贬低队长,以后章贵贵来了老图勒我就问他此事,他说这是真的,他的确实挑着一担水走了大半夜。

我到老图勒时屋里还住了个临时来打杂的柳老汉,羊倌睡在灶台那边,我睡最里面,打杂的柳老汉睡中间。睡觉前柳老汉总解下牛毛编织的裤腰带,两手揪着在后背上下拉解痒。我因此断定他身上有虱子,白天趁屋里没人的时候,用敌百虫药水悄悄在我和他铺盖间划了宽宽的一道线。实践证明这方法根本不起作用,虱子越境移民的事时有发生。柳老汉走后,我和羊倌大洗了几次,每次最后一遍的水里都加了敌百虫,湿淋淋地捞出来就挂出去晒,最后才彻底消灭了。

白天羊倌走了,偶尔来打杂人也都出去干活儿了,只有赵三关老汉还在东头屋子里,对着那把花白胡子我也实在没什么话可说的。牛群出去了马群还没回来饮水,羊圈旁几头毛驴在墙上蹭痒痒。我一个人呆坐在那里好无聊,只有带去的那只狗静静地卧在旁边陪着我。每次队里来个老乡总是关心的问我“sào不”,一开始我还弄不懂,费了好大的劲才明白是问我寂寞吗,唉,这种情况能不寂寞吗。

后来有一天我发现屋檐下多了半个燕子窝,有一只燕子飞来飞去往上面添小泥团,我不知它从哪里衔来的小泥团,为了让它加快建窝的进度,我在门前的泥地上倒了一些水,弄出一个小水坑,可是它仍然从远处衔来泥,这使我很失望,直到过了几天我发现它在我挖的小水坑旁衔泥才高兴起来,我躲在一边偷偷地观察它一次次地飞上飞下,可是过了几天新鲜劲一过就腻歪了。

后来公社羊场倒场来到老图勒,一家祖孙四代一共七八口人,带过来一群羊、一群牛,一头毛驴,关键是来了两个半大小子,这以后我的生活才丰富起来了。



作者: 龙行天下    时间: 2021-7-16 09:55
奉命老队去下夜,
当地情形讲一绝,
地方特色很明显,
只是寂寞难耐些。





欢迎光临 中国知青网-中国知青网络家园 (http://chinazhiqing.com/) Powered by Discuz! X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