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是一位女士:“你是谁呀?“
我说:“我是你要找的那位男士的朋友。“
女士说“找到了吗?您有他的消息吗?”
我说:“正在进行时,我想了解一些当年你们在霸州相遇的情况。方便的话,先给我讲讲你们的事儿,确认这个启示的人是不是我的那位朋友。”
电话那边沉默着,我都想把电话放下了,话筒里有了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
“那年我在路边卖葡萄,一辆灰色皮卡车停住,走下一个男士,我看见客人就大声吆喝,快过来看,葡萄便宜了。待男士走近,我一看,原来是刘宏。我惊叫起来:怎么会是你?”
我说:“你们不是一见钟情,你们认识啊。”
女士说:“对的,我们曾经是黑龙江兵团一个连队的战友,初恋的对象。”
我说:“为啥没有成婚呢?”
女士幽幽地说:“说来话长。本来我要与他回家结婚,突然接到爸爸电话,要我转插到霸县,让马上回天津,而且不让告诉刘宏。……那时候知青都以不同方式返城,有当兵的,上学的,病退的,爸爸给我办的转插。我当晚就瞒着刘宏回家了。到霸县不久和大队书记的儿子结了婚。”
我说:“既然你当初决定不告诉刘宏,现在又为啥找刘宏呢?”
女士:“我亏欠他的。20多年前在霸县相遇时,刘宏要带我离开这里,我没同意。因为我有儿子,有老公,有家庭,我要尽责任。那晚他住在了县城招待所,我们聊了多半夜。他一直在等着我,找我,都没成家。大学毕业后去海南岛闯天下,有了一番成就。”
“看来刘宏对你感情很深呐。”我忍不住说了一句。
女士说:“是的,在连队我们定情时,刘宏送我一套‘红楼梦’ ,很珍贵的,至今保存完好。当时新华书店仅有两部,为买这部名著,他跑遍了团部机关,烦人托关系的。那晚听刘宏回忆往事,我内心极度矛盾。他见我舍不得孩子和家庭随他走,就提出呆在我身边陪着我,或是随便什么地方,只要离我近就好。他甚至于要跟我丈夫谈谈。 我摇摇头。我丈夫决不会接受,他根本不理解兵团战士的情感生活。我们谈过的,我经历过的一切,我丈夫永远不会理解。”
我说:“后来呢?”
女士说:“刘宏尊重了我的选择。第二天清晨,我赶到招待所送行。他边吃早饭边聊天,那双大眼睛,死死盯着我。饭后他站起来,整理一下便装,伸伸腿脚。说: 我该走了。 我点点头,哭了。我见他眼中晶莹,但是一直保持着特有的微笑。他问,我们可以通信吗?我回答,不可以。他最后一次放开了我的手,走进车里,开着门坐在那儿,泪水从他两颊流下来。看见他启动车了,我心里大声喊,别走,刘宏。
通过车窗他向我招招手。车子驶出小巷,一直开下去。
以后的日子,我避免进城,感觉刘宏就在招待所里面。说实话,如果现在我见到他就很难管住自己。一定会说,我们一起走!”
我问:“我可以试试帮你寻找。因为刘宏曾经是我的最好的朋友。”
女士说:‘“好的。你告诉他,我现在很好。丈夫已经去世几年了,孩子在德国留学,如果刘宏愿意,我想见见他。把我们曾经的误会解释一下,求得他的谅解。我非常非常想知道刘宏的现况”。
我很感动,费尽周折找到了宏的姐姐。被告知,宏已去世多日。
病榻前,宏告诉姐姐与梅女士分手事,梅承认事情匆忙,做得太草率,太过分,如同给了宏当头一棒。她心悔愧难当,也无脸找他。
宏说,最伤心的是,早就说好了,这次二人一起回家就是正式拜见双方父母并共同商定结婚事宜,梅却不辞而别。在那个冷落的小火车站招待所,刘宏等了三天三夜,没见踪影,自己离开了。
宏后来回城上学,发奋努力,有自己的事业,有房产,身居中上层。
宏走得安然。
我一直没有给梅女士回电话,我想还是让她心存一份念想吧,时日不多,多一分希望和梦想,生活就会充实一些。毕竟过去的永不会再来,我们还得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