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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雪 儿 [打印本页]

作者: 戎小熊    时间: 2024-6-12 07:32
标题: 雪 儿
很长时间没有看到雪儿在朋友圈发视频唱歌了,每天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她的视频点赞。看不到她唱歌,心里会有些忐忑,她怎样了?身体好吗?
那天战友发来微信,告诉我雪儿走了,已经一年了。听到这个消息,我愣怔了许久,再无法平静下来。
69年秋天,我去了北大荒一个叫“伏尔基河”的小农场。第二年秋天,打铁时我被溅起的铁水灼伤了眼睛,住进哈尔滨医大二院。
手术后,我被蒙住双眼躺在病床上。那天进来个女孩,她说她叫雪儿,是农场派来护理我的,还说她家就住在附近的安升街。农场有三百多知青,过去我没有见过她,很想知道她是长得怎样的一个女孩。雪儿告诉我,她是哈尔滨老高三,长个扁平脸,小眼睛,细细的小辫,一向孤言寡语,即便朋友围坐,也是温文尔雅地笑着,听别人说话。她喜欢文学,喜欢一个人静静地坐在一间茅舍中,读张爱玲的小说和徐志摩的爱情诗。听了她的介绍,一下子觉得她很可爱,真想马上就看见她。
雪儿爱唱歌,能唱许多的歌曲,尤其是苏联歌曲,《山楂树》、《共青团员之歌》、《小路》、《黑眼睛》、《茫茫草原》、《灯光》、《漆黑的夜》……她常在楼道里吹口琴,而且能吹出语意。她常常尽情地吹,吹得最多的一首是朝鲜情歌《口哨》,大意是:“我昨夜吹起口哨,今天还在吹。我走过林顺家门口,伤心不已地吹起口哨,我吹起口哨想念他……”嘘嘘嘘。我觉得我不会吹口琴是一种遗憾。
不久我的眼睛化脓了,大夫用针管把浓一点点吸出来,然后再注射青霉素。我痛得大喊大叫,几个护士按都按不住,雪儿跑来了,又吹起《口哨》,于是我像根木头似的一动不动。还有一次,针头扎在血管上,弄得我满脸是血,雪儿一点点为我擦。中秋的夜晚,雪儿扶我站在窗前,告诉我:月亮正慢慢地爬上来,黄黄的圆盘,像玉色的缎子上落下一点香灰,烧糊了一小片(这是张爱玲描写月亮的一段文字)。可惜那么美的月亮我看不到,我只能根据雪儿的描述想象出它的样子。她又给我念徐志摩的诗《再别康桥》:“轻轻地我走了,正如我轻轻地来,我轻轻地招手,作别西天的云彩……;悄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地来,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那个中秋夜,雪儿让我认识了张爱玲、徐志摩,我过得真愉快。
那些日子里,雪儿为我读报、唱歌、讲故事,一勺勺喂我吃饭,还为我洗脸、洗脚、洗衣服、剪指甲,甚至替我给母亲写信,真的就像我姐姐一样(病房里的人都这样认为,其实我家里是兄弟三个,真想有这样一个姐姐)。因为吃喝拉撒都在床上,雪儿是女孩,有些话难以启齿。我不敢喝水,有尿也只好憋着……心想农场怎么就派来个女孩呢?细心的雪儿也察觉到了我的“窘境”,每隔三四个小时,就主动塞给我一个罐头瓶,然后转过身去……这多少还是有些让我狼狈不堪。那年我17岁,尿多,一个罐头瓶装不了,她就跑两趟。糟糕的是,碰巧拉了肚子,浑身脏兮兮的,雪儿一点点为我擦洗,羞得我无地自容。
拆掉绷带那天,我第一次看见雪儿,仔仔细细地端详她,觉得她并不像自己介绍的那样,她很美,尤其是她那微微翘起的鼻子,真就是我心中姐姐的模样。
雪儿是老高三,年龄比我们小北京大,已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她常常独自坐在办公室发呆。我去找她,告诉她用不着担心嫁不出去,真有那一天我会娶她的。雪儿笑了,眼里闪着泪花。
73年春天,我办妥了返城手续,走的那天落雨,雨后一道彩虹从田野的一头弯到另一头。我放好行李,蓦地看见雪儿站在车窗下,我对她笑,她也对我笑,笑得都很惨淡。很快火车开了,雪儿扬起手中的纱巾,那紫色的纱巾张扬起来,像要离她而去一样。
后来听说雪儿调回哈尔滨阿城民主乡,她在乡里做妇联主任,还是省政协委员。那年夏天我特地去哈尔滨看她,不巧公路大桥被洪水冲垮了,只好隔江给乡里挂个电话。雪儿听到我的声音竟激动的哭了,我说有机会我一定会再来看她。雪儿却怎么也不肯撂下电话,直聊到月亮升起来,她问我还记得那年中秋那个又圆又大的月亮吗?我说怎么回忘记呢,你告诉我,那月亮黄黄的,像玉色的缎子上落下一点点香灰,烧糊了一小片。雪儿笑了。我让她有机会来北京玩,我陪她看故宫,登长城,吃北京烤鸭。
天还是那个天,地还是那个地,可雪儿却走了。我内心总会隐隐地痛。


作者: 龙行天下    时间: 2024-6-12 08:28
青春年代遇姐亲,
伴我休养治大病,
从此终生有联系,
可叹雪儿驾鹤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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