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的木匠生涯》第十八章‘负罪’回归之二作者连峰 - 中国知青网-中国知青网络家园

从诗词的表面文字看，这是一首春初雨中踏青的写实诗篇，但是，诗人巧借自然界的风风雨雨，暗喻了官场上政治斗争的残酷性，而借景抒情则表明了诗人的人生态度。诗文的字里行间，充分体现出作者在政治斗争的旋涡中，面对无情的政治打击和艰难挫折，只当是在雨中信步吟诗览胜一般，这是何等的淡定和自若，而面对风云变幻的不测未来，“一蓑烟雨任平生”的意境，又是何等的豁达与洒脱啊！虽说我一向愚钝，年少时又是典型的厌学之辈，但对这首朴实无华，却妙语连珠，寓意深邃的诗句，我还是懵懵懂懂地赞叹不已。我反复默读着，轻声吟诵着，只觉愈发的朗朗上口，欲罢而不能，仿佛真要悟出其中精髓之万一，遂为己用似的。

翻过三支渠的拱形土桥就进入了连队的营区，我加快了脚步，径直回到了老一班的宿舍。宿舍里空无一人，战友们或许还在农田里忙于劳作。渐趋平静的心态让我恢复了理智，我坐在土炉旁边一只简易的小马扎上，思来想去，总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该有个虚心认错的好姿态，毕竟自己是肩负着连队的嘱托去团部学习的，被提前终止学业，这多少还是损害了连队的集体荣誉。想到这里，我拿出纸笔草写了一份检讨书，简单说明了被终止学习，提前返回连队的前后经过，也表达了自己因给连队丢了脸面而深感内疚的心情，并决心以更加努力的工作精神弥补自己的过错。但是在顶撞蒋干事的问题上，我依然坚称自己并没有太多的过失，只是过于急躁，没有把握好分寸而已。看看时间，我思忖着，如果郭干事不食所言的话，估计他已经给连队的领导通过了电话，于是，我拿起检讨书朝连部走去。

说句大实话，虽然我的心结已了，但对自己今后的工作安排，仍然缺乏足够的自信，心中还是多多少少感到不安宁。来到连部的门口，隔着明亮的玻璃窗向内看去，连长恰好坐在连部贴窗摆放的办公桌旁阅读资料，我鼓足了勇气敲了敲门，随后推门而入。见我有些局促不安地站在门口，连长歪着脑袋盯着我，像是正在审视一个素不相识的不速之客，虽然并不像我猜测的那样满脸都是怒气，但是，我的心里还是感到阵阵发毛。我连忙把写好的检讨书双手递交到连长的手里，小心翼翼地说道：“连长，这是我写的检讨书，我不该用简单鲁莽的方式顶撞蒋干事。”

“去趟团部，长了本事，也涨了脾气啦！”连长接过话茬，微微地皱起眉头，炯炯有神的一双俊目紧紧地盯着我。从连长说话的语气中，我听不出来他究竟是何用意，是挖苦，是嗔怪，还是训斥呢？仿佛又都似是而非，但一定不是玩笑，更不是赞扬，这倒让我一时语塞，傻愣愣地站着，完全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如何回答是好了。如果连长满脸怒气地批评或者责怪我，也许我会理直气壮地解释说，我没有错！我知道连长的脾气，他为人处事一向胸怀宽广，而且光明磊落，一身正气。在他面前，你可以毫无顾忌地提出与他完全相左的意见，甚至与他进行激烈地争辩，只要是为了工作，他从不介意，以至于连队里很少有人真的怕他，但却真心实意地尊重他。

“你闹得动静不小哇！团部先后两位大干事给我们打来电话，一个要让我们彻查你的祖宗三代，还一再追问，你是否有过错误的政治主张，或者发表过什么不当言论等。这另外一位嘛……”连长突然煞有介事地顿住了，似乎是要故意扯断我那根已经绷得很紧的神经。大概是不愿看到我备受煎熬的一副可怜相，连长才又于心不忍似的，面带疑问但却十分温和地继续说道：“另外那位好像对你的印象还不错，还一再强调，千万不要为难你。你自己说说吧，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连长的话并不多，但却让我一会儿觉得如履薄冰般的紧张，一会儿又像是迈进了极乐世界的殿堂里那般受用。我看了看连长，期望能尽量从他的表情上读出我最需要的东西。连长的表情依旧是平淡的，没有微笑，也没有怒容。他猜透了我的心思，以近似鼓励的、甚至略带慈爱的口吻说道：“别有顾虑，是对是错，都要实事求是！”他的态度让我感受到了很大的心理安慰，刚刚被连长调动起来的紧张情绪瞬间感到缓解了许多。

“我不该用简单鲁莽的方式顶撞蒋干事，没能完成学习，也损害了连队的集体荣誉，……”从到团部报到之日起，直到忍无可忍顶撞了蒋干事，又从满肚子的委屈，再到满脑子都化解不了的疑问，我一并向连长作了汇报。因为急于了解连长对我未来工作安排的想法，我试探着提出了开展木匠工作的前期准备事项，比如尽快到团部领取必须的实用工具以及选定可以用作木工房的工作间等。

连长认真听完了我的汇报，点点头说：“你能坚持原则，敢于讲真话，积极协助解决问题的态度，这些都很值得肯定。但你遇事不够冷静，说话做事不讲究方式方法，也是你今后需要认真思考并且必须改进的地方。这也是团部的郭干事电话中对你的积极评价。此外，今后你需要特别注意的是，对那些有缺点错误的领导干部确实不能放弃原则，听之任之。但是你也不能用直接顶撞的方式去解决问题，私下里交换意见不好吗？至少也该委婉地表达你的不同意见，才有可能收到预期的效果，否则，不但事与愿违，还会把事情弄得更糟。关于你今后的工作安排问题，首先，你要彻底放下思想包袱，积极开展修理班的筹建工作。修理班将隶属于后勤排的编制，你还要尽快到后勤排去报到。眼下需要你们进行维修的农具很多，具体情况可以向保管员去了解。连里打算先给你配备一个助手，具体人选你去和后勤排长商量后再报连部进行协调解决。礼堂西侧的化妆室可以给你们当作木工坊使用，从今天起就由你自行清理并规划使用。所需各种工具，你尽快列出清单，让保管员核算后再去团部领取。工作当中遇到什么困难可随时上报连部。至于顶撞了蒋干事，那你可是撞在了枪口上，他的一位至亲就在兵团政治部担任要职，是专门负责干部任免工作的，这也许就是他能够专横跋扈、为所欲为的资本。据说，团部的某些领导们之所以对蒋干事的一些不端行为，始终采取得过且过的放任态度，一方面是忌惮于他的上层关系，深怕得罪了他，而使团里的某些工作受到影响。此外，也不排除个别人想要通过他的这种裙带关系，得到一些额外的照顾。当然啦，大多数人对这种拿原则做交易的事情都是非常反感的，都希望能够彻底铲除这种‘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封建残余势力，但结果都是无功而返，不了了之。希望你今后能够冷静地思考问题，认真吸取经验教训，自觉加强政治学习，不断取得进步。”

我依然先去了老一班。与班里的战友们朝夕相处接近两年的时间了，早已和他们建立了深厚的情谊，在团部学习的十余天里，我时常会挂念起他们，况且，我还要在他们当中，尽快为自己选择一位得心应手的好帮手。刚刚走到自己熟悉的宿舍门口前，就听到屋内饭碗的敲击声和战友们的笑闹声已经乱作了一团，听动静，显然他们都迫不及待地要去吃晚饭了。见我推门而入，最初大家都以为，我是被连队的领导临时召回，要去执行什么紧急任务的。

因为是在饭点儿上，战友们都已经饥肠辘辘了，所以，我对自己在团部的遭遇只扼要做了解释。伴随着开饭的一声哨响，班里原本爆响着对我表示关切的询问声和愤怒的讨伐声也随之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又是此起彼伏的饭碗的敲击声。在连队的伙食鲜见荤腥，且人人食不果腹的艰难日子里，吃饭，以及吃些什么，一直都是战友们最为关心的主题中的主题，尽管面对的饭食总是日复一日的令人失望，可开饭的哨音照样使人振奋，让人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