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月当空,空气清新爽朗的夏日之夜,几个远离家乡的青年围坐在黄土高原的一个小小的窑院里,窑院当中有一块碎了的碾盘搭成的一张石桌,石桌上放着两个竹皮暖壶,五六个搪瓷缸子冒着热气,缸子里是泡好的北京花茶,但是花茶的那点香气被身后的蒿草辫子的烟所冲淡了,麦收结束了,他们在这十来天中每天都是早早的上工,很晚才能吃上晚饭,累得他们吃了饭就再也没任何精力干点别的了,只有爬到土炕上早早的进入了梦乡,今日终于可以喘一口气了,队长傍晚收工时对他们说明天可以休息一天了,就这样他们在这夏日的晚上有机会坐在一起喝喝茶聊会天了。
山村的夜晚不需要任何照明,窑院里感觉是很亮很亮的,除了书上的字看不清楚外其它的和白天没什么两样,女孩们都是刚洗过了头发,松松散散的用手绢把头发拢在身后,刘凯和吴刚则是穿着跨栏背心一副十分惬意的样子,马哥披着件衬衫喝着冒着热气的茶,谭墨穿着一件花格衬衫和一条碎花的长裙子,她紧紧地挨着吴刚的身边坐着听着刘凯的山聊海哨,另外的两个女孩则在织着她们永远织不完的毛活,刘凯在数说着他刚刚趸来的直罗的故事,什么唐王李世民率兵打突厥人的历史故事,什么林副统帅就在那个山头上吃着炒黄豆指挥者千军万马横扫老蒋的王牌之师,把那个姓牛的敌师长打死在卧牛岭上,毛老头子和朱老总坐在东沟的土窑里喝着茶谝闲传呢,说的谭墨直问马哥是不真的,马哥也不回答谭墨只是微微地笑着听着刘凯眉飞色舞的继续的海哨,刘凯此时是更加的得意了竟然把鲁智深也编进了他的故事中了,他愣说鲁智深在延安城里打死郑关西之后,也跑到了直罗这里来躲避风头,就在直罗的那座宝塔下面住过一段时间,说的几位女同学都停住了手里的活计,抬着头听刘凯绘声绘色的讲故事,刘凯更加兴致勃勃了,也就是说他更加的信口开河了,什么杜甫李白统统的和这里挂上了钩,三五九旅在南泥湾,这里来过三五八旅,后来因为这里离延安太远了就没在这里呆很长时间,说的谭墨她们几个真的有点崇拜刘凯了,不停地给刘凯的搪瓷缸子里续水,还一个劲的老是追问刘凯后面怎么了!
其实这都是吴刚平时和马哥聊天时说过的一些事,刘凯听进一两耳朵,加上他的好嘴皮子一渲染把姐几个给说晕了,谭墨最后还是不放心的问刘凯:“你说的是真的吗?”
刘恺一拍胸脯:“不信?你问马哥呀!”
马哥笑了对谭墨说:“你信呢就是真的,不信呢就是假的,你也别问我,问问吴刚就行了。”马哥接着又说:“忙了好几天了,明儿是赶会的日子,咱们没事的一起去上街玩玩去吧,也该买点灯油什么的了,一会儿早点睡吧,明早趁着天凉快早点走,明早就不做饭了,到街上吃去!”
“明咱的喝点儿酒呀!我负责买酒了,谢谢哥几个姐几个对我的照顾了。”刘凯高兴的蹦了起来。
“那你的腿上还没好利索呢,你不能去!”谭墨对着刘凯大声的说。
“谁说没好呢?好了,好了,咱这条腿比好腿还好呢,不信你看看!”刘凯说着就连着蹦了好几下。他的弹跳真的是一般人比不了的,样子轻松潇洒一蹦老高。
“得得得,你别蹦了,让你去,让你去,瞧把你急的那样,不过不许喝酒,人家说了有外伤的不许喝酒!”谭墨就像下命令一样的对着刘凯提出了要求。
马哥举了举手说:“我同意,他伤没好之前谁也别喝酒了。”
“不喝,不喝,反正明儿我也去上街就行了,不喝就不喝!”
圆圆的月亮已经悄悄地划过了他们的头顶向着山的那一边缓缓的落了下去,此时已是夜幕降临大地之后的三个多小时的子夜时分了,对面山上传来子规鸟的啼叫声,小山村已是一片静寂整个村里早已不见一丁点的光亮,只有山坡下的场院那里还有着点点的亮光,夜是这样的安宁,深邃的夜空里繁星闪烁,流星划过的痕迹一闪而过,年轻人看着滑落的流星,他们不知道流星会落在什么地方,他们更不知道自己今后将会怎样?在红色风暴还在肆孽的时候,这几个风华正茂的年轻人则守在这闭塞的小山村的一个窑院里,对着天上的月亮对着满天的繁星在探寻着他们的路在何方?终日的劳累让他们对今后越来越觉得没有了出路,坐在这孤单单的窑院里他们唯一面对的就是这静静的夜和满天的繁星。
天不早了大家都回到窑洞里睡觉去了。
天色已经亮了起来,新的一天又开始了,六个人收拾停当出了村走在那弯弯的山路上了。
夏日的山沟处处都是绿色,弯弯的小路边上排列着一人多高的灌木丛,核桃大小的黄花开满在灌木丛上,拖着两条长长尾巴的蝴蝶围着花朵在上下飞舞,清晨的山沟里凉风习习,一旦日头爬上来暑日的炎热会马上到来,骄阳会毫不留情灼烤着大地的,刘凯穿着一件海魂衫小伙显得十分精神,谭墨穿着一件淡粉色的的确良衬衫,花格的裙子,女孩子的妩媚在她身上尽显无遗,吴刚蓝裤子和尚衫很是大方,马哥白色衬衫绿裤子走在最后边,那两个女孩都是碎花裙子格衬衫,六个人都很是整齐精神,赶会的山民的眼球都被他们所吸引,青春的朝气的他们一路走一路说笑,七八里山路一会就被甩在了身后,眼前出现了一个稍大点的村落,这里就是她们的目的地,公社的所在地,这里集中了地方政府(当时叫革命委员会)供销社,邮局,粮站,最吸引人的当属那个小饭馆了。
不长的街道两边已经摆上了农产品,大多数是辣椒烟叶和一些新鲜的蔬菜,几个老人则在卖着用筐装的鸡蛋,甚至有人在卖柴火,虽然早了点儿人显得少了些,但是不断的有人从街道两边走了进来,人们会逐渐的增多的,马哥他们是到得最早的知青,目前对知青已经是这里最大的消费团体了,每逢赶会的日子也是知青们见面的好日子,这时候川道的麦收已经接近尾声,这次会有不少的知青都会来到这里赶会,除了购买一些日常用品就是和同学们见见面聊聊天。不错的朋友还会凑到小饭馆里吃一顿,那里会有一点点的肉的,烩豆腐里有几片薄薄的肥肉片,肉丝炒辣椒里会有一点点的瘦肉丝,自从知青来了之后这里新添了一个炒菜就是鸡蛋炒西红柿,固定不变的是当地特色十足的胡辣汤,主食仅仅是两样面的馍馍,肉菜的数量每次赶会的日子里会稍微多一点,绝大多数都是知青们享用了。据饭馆负责人讲自从这里来了知识青年他这里的营业额已经是翻了好几番了,老板已经和很多知青成了朋友,说是老板其实他是全面的一把抓,做饭炒菜收款服务都是他一个人,一到赶会的日子忙得他没有一点休息的时间,有时会有一两个知青给他帮帮忙的,帮他招呼一下客人。
马哥他们在街上来回的串着,找寻着他们需要的东西,谭墨和吴刚跑到供销社里买回了两个灯罩子和几斤咸盐,吴刚还买了两瓶糖水荔枝罐头塞在了谭墨的书包,刘凯也大大咧咧的来到了供销社,在这里他和熟人不断的打着招呼,买了一条宝成牌的香烟拿出两盒后就把烟塞给了吴刚,回身又看见卖酒的就掏出兜里所有的钱招呼售货员给他来两瓶,没想到谭墨就在她的身后,一把就把钱给抢了过去!刘凯赶紧央告谭墨,可怜兮兮地说就买一瓶带回去以后来人了再喝,谭墨无奈只给他买了一瓶太白酒,余下的钱刘凯非要买上两瓶猪肉罐头,但是买完了刘凯却把所有的东西都塞给了吴刚,他又和他的那些朋友找地儿聊天去了,马哥和那两个女同学在街上溜达着,来来往玩的知青不时的和马哥打着招呼,马哥应付着熟人的招呼,耳朵上已经加了两根香烟了,马哥蹲在买烟的老汉面前仔细的挑选着烟叶,每个摊前他都要卷一根大炮抽上几口,最后他选定了一个烟叶焦黄的摊主的烟叶买了二斤,用报纸包好了放进了书包里,女同学为在卖黄杏的摊主前和人家讲价还价,好几个女知青围在一起叽叽喳喳的吵着,弄的摊主已是无可奈何了,只好同意了她们的要求,十几斤大个的黄杏被她们以九毛钱全部包圆儿。四五个女知青满足的把杏给分了,她们递给马哥一把,马哥笑笑接了过来,擦了擦送到了嘴里,真的好甜呀!
马哥独自一人到邮电局里去找小于子,小于子是这里的投递员已经和马哥混得很熟了,马哥给他带来二两北京花茶,他从后门进去找小于子了,小于子热情地接待了马哥,给马哥沏了一杯茶,并拿出几封他们村知青的信交给了马哥,俩人聊了一会马哥就告辞了,临走马哥对小于子说可能会有朋友给他来电话到时候会找他让他转告的,小于子一听赶紧就告诉马哥那是没嘛达的!吴刚已经是身负重荷了,背着鼓鼓囊囊的书包,提着一包包的东西,最重要的是那两个灯罩子一刻也不敢松心。谭墨跟在吴刚的身后一身轻松,刘凯也从远处来找他们了,早晨没吃饭来之前就说好了早点吃中午饭,他们约好十点半左右集中吃饭,早点吃饭小饭馆里的坐位不会紧张的,刘凯进了饭馆就嚷嚷:“老板炒俩肉菜,来两碗烩豆腐,炒个鸡蛋。”
“嗐下了,一会就得了,呦!是您呀,来点酒喝?”老板一撩门帘出来看见是熟人。
“不让喝!不喝了!”刘凯带有点怨气。
“谁敢管您呀?”老板有点不明白。
“我?”谭墨进来了。
“您来了,请坐下,我忙去了。”老板一缩头就回到灶房做饭去了。说话间马哥他们也都进来了,六个人围在了一桌,老板给他们那出来一盘麻子让他们磕着玩,回头就听着灶房里忙乱了起来,锅碗瓢盆交响曲响了起来,炒菜的香味也飘了出来,很快老板就把菜端了出来,两碗烩豆腐,两盘炒肉丝,一盘炒鸡蛋,一大碗胡辣汤,一大盘两样面馍。
哥几个围在一起愉快的享用着,慢慢地小饭馆里的人越来越多了,各村的知青汇集到了这里,他们见了刘凯和马哥都和他们打了招呼,有几个非要给刘凯他们添个菜,桌子上一会就多了两三个菜,还有了一瓶打开的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