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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回忆录《五味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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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2-9 08:43:39 | 只看该作者
先是镇住黑煞神,
接着心服周师尊,
全院上下真平奖,
捋顺条理新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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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2-9 22:55:25 | 只看该作者
《五味人生》

   鸣 达

(续12)

二十七

    一号锅炉房的变化,惊动了工人村供暖所大楼。所领导和宣传股的人来了好几次,向我了解情况,还拍了照片。
    我并不以为然,你来你的,我干我的。倒是杨师傅在上海治病提前回来让我高兴,一下觉得轻松了许多。我和杨师傅一见面就抱了起来,久久不愿松手。
    杨师傅不住地说:“让你吃苦啦!让你吃苦啦!”
    我拉着杨师傅的手,把整个锅炉房里里外外转了一遍。
    杨师傅看完了五台锅炉的维修养护情况,又看到了整洁一新的大院,眼里乐出了泪花,亲昵地捶着我的肩头,开心地说:“你小子弄得动静可不小哇,惊动了市房产局宣传部的人,明天就来俺锅炉房,就为这,所里提前把我催了回来。”
    我这才知道杨师傅提早回来的原因。
    这时周师傅笑盈盈地走了过来,先卷了一颗烟,递给了杨师傅说:“一号锅炉房这回可露脸了!大哥,你人没看错呀!小唐好苗子!是个担大梁的人啊。”
    杨师傅俏皮地瞟了周师傅一眼说道:“想通啦”。
    周师傅哈哈地笑了起来,说:“大哥的话老弟啥时没通过呀,再说你把班交的是我干儿子,我还得谢你呢。”
    “认小唐干儿子也排不上你呀。”杨师傅回道。那架们,好像我已经是杨师傅的干儿子啦。
    周师傅急了:“大哥,你都仨儿子了,我是一个没一个。”
    杨师傅看老弟认真起来,自我解嘲地把话拉了回来,笑道:“做我大侄儿也行啊!”
    下午杨师傅让我到他的休息室,我把杨师傅临走时扔给我的钥匙,都带了过去。一进屋我拿着钥匙,送给杨师傅开玩笑地说道:“完璧归赵!”
    我的话给杨师傅造愣了,说:“你姓唐,我姓杨,哪有赵的事呀!”杨师傅推着我的胳膊又说:“你这是要交班呀,那可不行。”
    我也急了说:“这班你不收不行,这叫啥事,你治病这班就成我的了,这叫乘人之危呀。”
    杨师傅见我这般态度也急了眼,说:“什么乘人之危,你这叫临危受命!”说完,老人攥着我的手,一起坐到了长凳上,语重心长对我说:“小唐,在这屋里我跟你说句实话吧。这个班我不能再带了,有病不说,这锅炉房的人我太熟了。有的跟了我几年,十几年,几十年,大刀阔斧地干,我下不了手啊。俗话说外来和尚好念经,你咋干咋有理。现在这报纸上说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你已经干出了名堂,大伙心服口服啊!”
    此刻。我明白了一号锅炉房,在老师傅心中的位置,为这锅炉房用的是怎样一番苦心。我被他公而忘私的博大襟怀,感动着,教育着。
    我掂量出了自己身上担子的分量,感知到前面责任的重大。在父亲般的师傅面前,欣然领命,接过了当家的钥匙。
    第二天一大早,供暖所的领导就来到了锅炉房,是为了迎接市房产局的检查,对一号锅炉房进行初检,初检结果一行人非常满意。可就在要走出锅炉房大门的时候,所长站住了,笑容停止在大门两侧的水泥面的黑板上。
    宣传股长马上明白了领导的意图,叫来了杨师傅说道:“老杨,这两块板面为什么不利用?用好了这地方就是精彩的一笔,没用上可就是一号锅炉房的一块空白”。所有在场的人恍然大悟,你瞅瞅我,我瞅瞅你,却又没人吱声。
    杨师傅挠着脑袋说:“咱这也没有写写画画的人呀。”一旁的周师傅来得干脆说:“那就把它刨了吧”。
    “把这两块板面好好刷刷。”我在一旁说道:“我来试试。”杨师傅一听来了精神说:“只要敢比划,弄个虎皮色就行。”
    “写了就比不写强。”所长表示了赞同。
    黑煞神听了我的话后,提了一桶水,还拿了一把笤掃过来了。这阵儿她可学乖了,而且和我成了铁杆朋友。黑煞神有劲,手脚还麻利,一会功夫两块大黑扳被她洗刷的黑亮如初。这会儿已围了几十人,所长一行十几人也在其中,可见对黑板报的重视。我上手先用行书写出了横眉标题,红底套黄边一行醒目遒劲的大字,跃然在黑板上。
    人们发出了一片赞叹声,我写得越发来劲。谁也不知道,写黑板报我是半个行家。在中学时我是红卫兵团委唯一的板报员,在盘山县文化局,又得到了姚墨林老师板报插图技艺的真传。
    我写的版面内容是表扬锅炉房的好人好事,不用文稿,直接上版,事迹真实服人,且写的活灵活现。最后配上彩旗,花朵,高山,水流的版面插图,使两块黑板由原来污迹斑斑的墙面,变成了两幅色彩纷呈的图画。
    所长的掌声,使围观黑板的人群缓过神来,一齐鼓起了掌。
    一个长着连鬓胡子的工人冲我说道:“你咋竟干神事呢!唐师傅你都让人认不出来了。”这人是锅炉房人对我的第一崇拜者。
    所长走向了宣传股长,神气地问道:“这回还说供暖所煤堆里没人才了不?告诉你,这煤是黑的,可烧起来是红的。”直把所长乐得合不拢嘴。”
    这时我见杨师傅靠在门柱上,脸上一点笑容也没有。别人跟他说话,搭话也是走神儿。
我走了过去问杨师傅:“师傅有什么事吗?怎么不高兴?”
    “高兴,高兴。”杨师傅好像在核计着什么,笑得很不自然。
    一定有事,我心里这样想,不放心地又问杨师傅:“是有什么难事吧?”
    杨师傅拍了拍我的肩头,沉了会儿说:“没想到你小子有一把子力气,有一脑子的招法,还有一肚子墨水,你不是干活的,是坐椅子的料!这锅炉房怕是你呆不住哇。”
    我明白了杨师傅的心思说:“师傅想多了,我不会离开锅炉房的。”
    老人拍了拍我的手认真地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能走那天,还是走吧!师傅希望你到个好地方!一扑心儿地好好干,现在上下眼睛都在瞅着你呢!”

二十八

    此时我非常理解老人家的心情,更明白他的话。我已经知道有很多眼睛在看着我,但是我却不知道还有一双眼睛自始自终,在特别地关注着我。对这双特别眼睛的发现,还是一号锅炉房接受市房产局检查,荣获红旗单位之后。
    有一天我发现自己的工作服在休息时,被人洗得干干净净。开始只是询问了一下,没太在意,可是后来自己休息时脱下来的工作服,连续几天都被人洗过,这才引起了我的注意。不管是谁,自己都得领这份情,应该知道这个人。
    一天上午,我和三个班组清理完西院的煤场,特意将满是煤尘的工作服挂在一层的休息室。中午吃饭时,我返回了休息室,见到一人正在摘我的工作服,这让我吃惊不小。我不敢相信是她给我洗的工作服。
    她叫韩梅,是74届直接留城的毕业生,长得娇媚清秀,是个十足的美人坯子。父亲是东北制药总厂副厂长,母亲是厂总务处处长,别看她的工作在锅炉房,可是仪表监测员的工作和国营职工的身份,绝对让人眼热。刚上班的时候,小伙子们围得她喘不过气来,气得她早就放出话来,供暖所的对象免谈。她的工作台是处在封闭,洁净,玻璃罩的仪表室里,锅炉房人后来形象的比喻她,是可望而不可及的镜中花。
    眼前的她,能帮我洗工作服,这是哪跟哪呀。我晃了晃自己的脑袋,觉得不是在梦中。这时,眼看她把我的工作服拿进了仪表监控室,情急之中我喊了她的名字。她猛然回头,见到我,脸一下红到了脖根。
    我也不知道说啥好,走上前只会说:“这怎么行、这怎么行!”嘴边的谢谢都忘了说。
没想到,她拿着我的工作服,竟进了她的工作室,只是在关门的时候,瞟了我一眼。
    我看到的,哪是一双眼睛,分明是两汪明澈的秋水。直让我神魂颠倒,脸一阵阵发烧地走出了休息室。
    一连几天,我不再往休息室挂工作服了。因为冲啥都没有让人家洗衣服的道理。即跟人家没有隶属关系,又没有恩惠过人家,搞对象,连边都贴不上。想想和那小提琴手初恋,因为条件相差悬殊的无疾而终,造成的终身不能愈合的伤口,至今还在隐隐作痛。心想,还是远远离开不贴边儿的男女情吧……。
    想是这样想,自己还是做不了自己的主。每每路过仪表室的时候,总是禁不住地朝那边看一眼。可每看那一眼,恰巧都会同玻璃罩里的那双美丽的眼睛对上。在相视的那一刻,我都是礼貌地朝她摆摆手,以表示对她给我洗衣服的谢意。她那边也会不停地向我摆着手,这又让我心跳的不行。一天大概有五六次都是这样。算来她的眼睛,应该整天都不会离开玻璃罩的外边,不然怎会那么巧?这样一想,我心里倒有了一种莫名的意念和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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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2-9 22:56:54 | 只看该作者
二十九

    时间不久,她做了一件让我更加感动的事儿……。
    一天中午,暴雨骤降,我和一班组的工人正抢装一车煤,由于汽车有急事要走,我们只得顶雨作业。
    正在拼命用锹往车上扔煤的我,被人拽了一下,回头一看是她!
    她一只手举着向我递过来的雨衣,另一只手撑着被雨水打得不住润摇晃的伞。她的面颊已经淋上了雨水,一束沾上了雨水的头发,挡着她焦急的目光:“快把雨衣穿上,要感冒的!”
    这天籁般的声音,让我心动;淋着雨水的小脸,让我瞅着心疼。我赶紧接过她手中的雨衣,她回过身跑开了。
    我没有穿她送来的雨衣,真怕弄脏了它,更怕穿坏了它。
    我小心翼翼地把雨衣,放在了驾驶楼里。
    活干完了,天也晴了,人们散了。我手捧着她的雨衣,不禁心头一热,用脸贴了一下,体味到了从没有过的甜蜜。这时我却没注意到,她已经来到了我身边。
    她笑了,笑得让我抬不起了头。她倒会解嘲,说:“没事的,用脸贴贴雨衣,也不犯法呀。”
    我把雨衣递给了她说:“谢谢你……,真不好意思!”我仍然低着头。
    她这才发现,雨衣是干干净净的,我并没有穿。她看着浑身被雨水淋透了的我,急道:“你为啥不穿呀?也不是租给你的。”
    我这才抬起了头说:“舍不得穿。”说话的时候,自己的心,真的是软软的。只感觉到,她应该是我帮助的女人,而不应该是帮助我的女人。因为她太美了!太好了!我真不知道怎样做才对?怎样做才好?
    看着我憨厚的样子,她也低下了头说:“不怪你,怪我,看着你穿上再走就好了。”她倒自责起来。然后又认真地对我说:“以后千万不要这样,我真的很惦记你的。”说完话她又跑了。

三十

    大约一个多星期后。一天下班前,她在我路过仪表室时候,直接跑了出来,红着脸喃喃地问我:“你下班有时间吗?”
    “有啊……。”看着她红红的脸,我不知道下句该说什么。
    “下班后我在劳动公园12路车站等你。”说完她就跑回了屋。看得出来,她也慌得不行。我俩如约在12路劳动公园车站见了面。她低着头,瞅着自己的脚尖,问我:“你处理个人问题没有?”
    “什么个人问题?”我傻呆呆地看着她。她瞅着我憨厚的样,好像是在笑我。说:“就是有没有女朋友呗。”
    “没有啊。”这时我在注意着周围,很怕碰见熟人。她看我窘迫的样子,说:“怕见人呀,咱俩……上公园里说话吧。”
    我点点头表示赞同。
    “那咱就在这里边。”她指了指身后公园的墙。还好离公园门口不太远,我示意她先进去,自己翻身上了墙头。
    现在想来很是可笑,一点风度都没有,起码也应该给人家买张票啊。
    还不错,公园墙里面没有走动的人。我这才注意到她穿着白色的连衣裙,黑色的蝴蝶卡带,使她显得窈窕可人。
    她也放松了许多,向我问道:“你处过对象吗?”
    “处过,也就十几天。”我有点慌乱,语无伦次的话,让她有些不解:“这叫什么处对象呀。”她讪笑着。
    从她脸上的笑容看,还是很满意我的回答,又问“你咋不愿意我给你洗衣服呢?”
    “不是不愿意,是不好意思。”我自顾自地笑着。
    “你对我的印象咋样?是不是不好?”她的不断追问,让我只有招架之功“不错,很不错的。”“是真的吗?别哄我。”她开始正面瞅我了,我觉得也不能总这么躲着她的话锋,还是跟她说心底里的话吧。看着她,我认真地回答道:“我觉得咱们的条件相差的太悬殊了……,想和你好,就怕配不上你……。”
    “我还觉得我配不上你呢!”她说着乖乖地看着我。这让我大胆地向她问了一句:“你对我的印象怎样?”
    “真的想知道吗?”她俏皮地眨着眼睛,又问:“想知道你在我心中是什么形象吗?”
    “什么形象?”这是我真想知道的。
    “告诉你!这半年你给我的形象是,比李玉和高大,比杨子荣厉害!”说完她情不自禁地一头扎进我的怀里。
    这太突然了,我一时不好意思接受,也不好意思拒绝。连说:“不,不,这,这太快了。”我慌乱地说着。
    “还快?半年多了,你早就把人家心掏走了。你一点也不觉得……谁让我碰上了你这么个傻子……。”
    我明白了扑在我怀里的她,绝不是轻贱……,这段时间的接触,能体会到她的苦。我听到了她在我怀里呜咽的声音。
    她真哭了,这漂亮的眼睛,怎么会让它有泪水,一种负罪感让我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这才看到她面颊,耳朵,脖颈的白晢和细腻。再看她头上盘着的黝黑的辫子,散发着沁人的香气。
    我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她的情感和她的可爱。我的心甜甜的,笑着问她:“我有那么完美吗?”
    你不仅是完美,还有高大呢。你呀,什么人都能摆弄,什么困难都不怕,我最爱看你目空一切的眼神啦!你绝不是凡人!”她一边说着,一边看着我,不知道怎么喜欢我好了,小脸又紧紧地贴在了我的胸前。她看到我肩头沾着一个白渍,用葱白一样的手指,怎么也抠不掉,索性伸出了小舌头去阴湿它。
    我实在是控制不住这片芳唇的吸引,一下子吻了过去,她也紧紧地抱住了我。那一刻,真是十八级地震,山崩海啸,也不会把我们分开,我们相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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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2-10 08:09:32 | 只看该作者
获得上级真重视,
姑娘垂青多事实,
相约公园谈心思,
揭开面纱爱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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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2-10 20:56:18 | 只看该作者
《五味人生》

  鸣 达

(续13)

三十一

    应该说这才是我的初恋,青年点时和小提琴手的邂逅相逢,相识和相爱,瞬间的结束,留下的只是爱情的触痛。现在的韩梅着实给了我柔抚心灵的春风,温暖情感的阳光。我从她身上,体味到了爱情的甜蜜,感知到了女人的气息。
    自劳动公园我俩相吻之后,她向我倾注了她所能的爱。她家条件很好,父母都是大干部,还有一个哥哥是部队上的营长。她上班的饭盒里,每天都是大米饭,鱼肉蛋。中午吃饭的时候,她都要把饭盒里的美味,给我拨出大半。有了她和她的照顾,上班穿的是洁净的衣衫,下班有着热恋的陪伴。
    我和她的相爱,虽然在不断升温,但由于我俩的家庭,以及自身条件相差的悬殊,让我心中总是底气不足。我首先提出了相互到家里看看,征求父母意见的想法。
    邀请她到我家的那天,她穿的是一身得体的女式军装,这一定是部队哥哥的“贡品”。一米六四的个头,配上崭新的军装,使她显得格外的庄重漂亮。而我虽说穿的是刚刚买来的的确良蓝色的裤子,白色的的确良汗衫,与她相比还是相形见拙。
    在下班后去往我家的路上,我没有同她并肩行走,不由自主地差着半步,跟在她的后面。那自卑的心理,实在是糟糕,惹她生了气。后来她干脆挽起了我的胳膊,我知道是在给我打气。可由于她街上的回头率太高,这下又把我拉在了众目睽睽之下。
    走在路上的我,真是无所措手足。抬头跟着她走吧,怕路人笑我不自量,低头跟着她走吧,担心她不高兴;陪着笑脸走吧,觉得路人笑我傻,绷着脸跟着吧,又怕路人说我装。
她终于说话了,拽了下我的袖子嗔道:“平时像个大老虎,这回咋成小猫了呢?怕的是啥呀?”
    我小声说:“那么多人在瞅你呢。”
    她觉得刚才的话说重了,又低声说道:“瞅的人再多,我以后还不是你媳妇吗。”说是说,我还是怕羞,领着她抄着小道回的家。
    我家住的是四合院,邻邻里里,哪见过韩梅这般俊俏的姑娘,各个家的门口和窗户,挤满了一个个张望的脑袋。面红耳赤的我,引着对象走在前面,匆匆进入了家门,而她却落落大方进入了院子,没有丝毫的拘谨。
    她不俗的表现,给我家里,还带来了好大的惊喜。她帮我姥姥切土豆丝的时候,竟是在说笑之中,不管是大的小的,方的圆的,土豆块只要进了她的手里,一排排精细均匀的土豆丝,就会俯首帖耳地铺在了菜板上。看到母亲刚摘进屋的被单,主动接过来放在炕上,她把含进口里的水,喷出轻幔的雾状,直把浆洗的被单弄得服服帖帖。
    那天家人对她都有个评价。姥姥说:“没见过俊姑娘的手,还这么巧的。”父亲说:“这姑娘是花中之花,秀中之秀。“母亲说:“这姑娘我是稀罕的没法没法儿。”弟弟说:“长大我就找这样的媳妇啦!”这边大局已定,韩梅进入唐家,满票通过。

三十二

    这回该轮我过关到她家了,记得那是一个星期天的上午,我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穿上了头天晚上在铁百买的三接头皮鞋,怕土道上落灰,硬是在大马路走了四站地到的她家。  
至今还清楚的记得,她家是应昌街16号,那地方是清一色的日式住宅。走进她家的时候,大漆面的红色地板,让我不敢随意落脚。大三室的房子格外气派,让我不知坐哪是好。屋里不见人,倒是见到了墙上她父母年轻时的全身合影。她的父亲穿着笔挺的校官大衣,两道剑眉,威风凛凛。她的母亲站在一侧,虽然是微笑的眼睛,还是透出了大小姐的傲气。
    她给我倒了杯热水,我连续喝了几口。说真的,这宽敞的屋子,没有让我有舒服的感觉,却有着丝丝冷意。
    她告诉我说:“父母出去有点事,一会儿就会回来。”在屋里我几乎看完了她家所有的照片。大约过了两个多小时,已是中午12点,还不见人影。
    我有点纳闷,按常规上午接待客人,不请吃饭,头午应该事毕,却没见着人。留吃中午饭吧,过了晌午,还不见家里的火星。再一看她坐立不安的神情,不是急,而是慌。
她见我的脸上,布满了疑云,已是慌得不行。没等我问话,她走了出去。
    我也不好一个人在屋里呆下去,索性跟在她的后面溜达。发现她在后趟房的院里,跟一个五十左右岁的女人嚷上了,旁边还坐着几个邻居,这绝不是她平素的风格。
    她冲那女人满脸的怨气,近乎是在喊:“妈!有你这样的吗?说得好好的,你和爸见人一面。这会儿倒好,都躲起来了,唱起了空城计!”
    那个女人站起了身,指着她说:“我就告诉你实话吧,我和你爸见他也是应付,有啥用?你还是死了那份心吧!”
    “你们也太过份了…….呜……呜”她哭了。
    这时她妈冲着那几个邻居说道:“你说这几年对象让她挑的,不是大学生不行,不是干部不要。我和她爸也没逼她,就让她注意三个条件,只要不是家在铁西、成分不好、大集体就行,别的啥样都可以考虑。你说她找的那个小子,不要的三样占全啦!还怪我和她爸!”
    “妈,你真不知道他有多好!见了他,你准能同意的。”她在哀求着母亲。
    “再好也是锅炉房的!能蹦到哪去!”娘俩你一句,她一句的呛呛着……。
    我早就晕了,不过她妈最后一句让我清醒了:“只要我和你爸活着,就他,休想踏进老韩家半步!不配!”
    我不知道是怎么离开的她家,甚至不知道一个星期是怎么过来的。她也一连半个多月没有上班。后来,听去她家探望的女同志说,她的母亲和她吵吵的当天,心脏病就犯了,差点没抢救过来。在医大住了足足一个月的院。
    我也经过了一场死死生生的折腾,最后明白了,这又是一场无果的恋爱。首先我不能难为她,人家不能因为几个月的我,没了一辈子的妈。其次我的性格,也绝容不了日后在韩家的“白眼”。这两点就注定了我和她,不会有幸福的婚姻。

三十三

    半个多月来,我的精神恍惚,少言寡语。
    韩梅上班了,也只是把自己关在仪表室里,不同任何人接触。
    杨师傅看在了眼里,急在心上。他通过到医院探望韩梅母亲的机会,了解到了我和韩梅的境况。从心里说,老人是多么希望,我和韩梅结成百年之好。不过他感到了,我遇到的是过不去的沟,跨不过去的坎。所以这几天,也在跟着我闹心和烦心呐。
    中午吃完饭 ,我看见杨师傅一人在树根儿底下抽着闷烟,凑了过去  。他狠狠抽了一口烟,没有吸进去,而是吐了出来,深深地叹了口气自语道:“真他妈给说着了,好汉无好妻!这古讲牛郎织女,白蛇许仙  ,现在还就真有!这不生拉把俩孩子坑了吗!”
    老人见我过来了,用手势示意,让我坐在了旁边的一块石头上,说:“别核计小韩了,你俩还是没那姻缘呐,婚姻命注定啊。你也歇两天,好好散散心,锅炉房有我老杨头盯着呢。”
    我连忙说:“不用,不用,你相信我小唐,真的没事的”  
    正说着,院门口进来一个骑车人,车子直接骑到了我们的近前,原来是供暖所派人送来一份通知:市房产局组建沈阳第二住宅建筑公司,决定招考六十名企业干部,要求参考人员下午到所里报名。
    杨师傅这下来了精神,站起身看过通知,极力主张我考公司干部。
    我看了考干通知,反而倒犹豫了。杨师傅不知所以然劝我说:“考别的老杨头不管你,这公司的干部你可得考,考上了那可是上边的人啊!。这人还得往高处走,小韩的事你还没明白吗。你小子绝不能窝在锅炉房里,再和我老头这么糗着啦!”
    老人家的话说得情真意切,自己非常感动。我不得不说出我的顾虑:其一考试科目有三项,语文、数学、珠算。语文还行,数学扔了八年,珠算更是白搭。其二这么急着走,于情于理都对不起师傅和锅炉房人。
    杨师傅听后哈哈地笑了说:“先说锅炉房的事吧,你小子尽了心,也尽了力,锅炉房人只有感谢你的份。再说你考上了,公司就有了俺锅炉房的人,没考上呢,你还是锅炉房的人,没有赔头。再说那考试的事吧,你不会的,别人兴许也不会。别人不会的,你还就会!佛争一炉香,人争一口气!”
    杨师傅的话不无道理。看着头上掠过的一片片白云,我也认识到机会不是总有,过了这个村,或许就没那个甸儿了,此时不搏,更待何时?我把手朝膝盖重重一拍,冲杨师傅说道:“我下午就去报名,参加考干!”
    供暖所参加考干的名单上,有了我的大名。唐明达又成了人们关注的焦点,因为全所一千多人,没人敢伸头的,只有我一个人不知深浅报了名。

三十四

    清清楚楚地记得,考试那天是一九七九年八月十六日。一大早我倒了两次公交车,匆匆地来到了位于青年公园南门的沈阳第九中学。
    当我一跨进校门,眼前的情景,差点让我收回了脚。只见几百个考生,几乎布满了校园。再看,有太多带着近视镜的考生,真让我迷糊,让我打怵。这会儿,才知道有一半的考生,竟是大学漏子。还有个更可怕的消息,听说其中还有不少在职干部,是为了补考干部籍,参加考试的。六十个招干名额,已经有了内定的指标。真没想到考干的形势这样的复杂和严峻,怪不得供暖所的人没人报名。  
    那时的感觉,自己就好像学校台阶上的一片树叶,随时都有可能被任何人踢下来。
我在犹豫着,考还是不考。考前的预备铃响了。自己环顾左右,身边的考生都拥进了楼里。
第二遍铃响了,我顺手掏准考证时,手唰地凉了,一下想起早晨劈劈柴时,把掏出的准考证,忘在了缸盖上。
    我在走廊里转悠着,转念想到也好,不考还有了理由,总比考不上强。
    正待我下楼梯时,老父亲拿着准考证,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地跑了上来,嗔道:“这么大的事,你咋这么拉忽呢?”
    我向父亲说明了考生的情况,和不想参加考试的想法。
    父亲急了:“你下乡八年,写了八年,不就是为了今天吗!”
    父亲的辛苦,父亲的态度,让我没有别的选择,只得进了考场。
    偌大的考场鸦雀无声,静得能听得到考纸上唦唦的写字声。说我背水一战,那是高抬。今天我考试,纯属是鸭子上架。数学应付了几道题,珠算就是个白搭。语文考的状态还行,修辞语法顺利得分,写议论文的时候,开篇顺畅,结构严谨。文章论点,有理有据。写时更是笔走龙蛇,直看的监考老师没离开我的考桌。
    不过总体分数,相差甚远。满打满算一百二十分,三科平均五十分不到。
    第二天上班,身边几个人问了我考试的情况,我晃了晃头,算是做了回答。更多的人从我的表情,看出了八九不再过问。
    我推着煤车路过锅炉房的时候,顺着走廊,不由自主地朝韩梅的仪表室扫了一眼,已没了昔日阳光的感觉,倒觉得压抑和阴森。
    几天来,不知道她为什么不着面,连句话也没有。
    这一段的经历,让自己对生活有了这样的认识:生活中的每一步,取向不是由着个人的意愿来定的,它要受着许多外界因素的影响和制约。作为平头百姓,只能老老实实做人,踏踏实实走路。安稳谋生,听天由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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恋情升温见父母,
女方家长又打住,
师傅奉劝考干部,
不抱希望尽力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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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味人生》(续14)

  鸣 达

三十五

    招干的考试刚过去三天,杨师傅从供暖所回来捎信说,公司教育科让我去一趟。我想这次考试是公司教育科组织的,发榜应该是半月后的事。正值判卷的时候找我,估计是我的考试出了问题。
    我不敢怠慢,离开供暖所倒了三次车,连跑带颠,用了两个小时的时间,从工人村赶到了位于辽宁体育馆(大馆)的公司教育科。
    我进了教育科的门,看到了那天的监考老师。他见到满脸是汗的我,急忙把我拉到一个五十多岁有着领导派头的人桌前说:“赵科长,这位就是考生唐明达。”
    赵科长打量了我一眼摆了下手,示意让我坐在写字台的对面。他认真询问了我的履历和自然情况。然后,他起身告诉屋里的文书说到书记室去,同时让我稍坐。后来才知道那位监考老师是教育科的干事,他也跟科长走了出去。
    走廊里传来他们的对话声:“印象如何?”“把宣传部的材料,王书记的批示和咱科的意见,送到人事科,就是他了。”
    听到这一连串的对话,我在揣摩着其中的内容。
    屋里的文书是老68届的知青大姐,听说我也是知青,自然亲近了许多。她告诉我说:“老弟,你文科考试的那篇文章打炮了。这两天竟议论你来的,公司王书记在你卷面上批了四个字,‘文才可用’。可把咱科长乐坏了,公司五六千人找个笔杆子,硬是扒不出来,这下可把你抓着了。”
    说话间,赵科长和教育干事都回来了。赵科长乐呵呵地跟我握着手说:“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教育科的人了,给你一天时间,后天正式报到!”说着还给了我一张人事科的调令,让我送到供暖所。然后让文书大姐领着我到行政科领了一台有着包装纸的飞鸽牌自行车,告诉我这台车就是自己以后上班的交通工具了。
    眼前的一切让我晕了,继而浑身发热,脚底冒了火似的。我登上自行车,骑出了公司大门口,竟不知往哪去了,又想回家,又要奔锅炉房,恍惚如在梦中。
    真怕是梦,在路边下了车。我用拳头狠狠地照电线杆击了下。钻心的疼痛让我兴奋地这才蹦了起来,飞身上车,直奔家里,还是把这惊人的喜讯,先告诉为我操了半辈子心的老爸老妈吧!
一路上我蹬着崭新的飞鸽自行车,在平坦的柏油马路上,犹如开着今天神气的宝马。那速度,简直就是在飞,后面的衣服兜了起来。
    我一下想起了在青年点回城的路上,想攀石山的心境。眼前我奔着前面的路,前面的目标,已不是在攀,而是在飞啦!

三十六

    我骑着飞车,一个急转弯进了四合院,急刹车的声音,惊动了四邻。二十多男男女女,大人小孩,把我的飞鸽自行车围了个严严实实。那时全院十多户人家,也不过有两台白山牌旧自行车,哪里见过崭新的飞鸽自行车呀。这个摁摁铃,那个转转圈,你夸我赞的没完没了。  
    我的家人也都出来了,打量着不知来路的自行车。
    父亲问我:“这是谁的自行车呵?”
    我美滋滋地说:“单位发的!”看着父亲疑惑地瞅着我,自己小心地从兜里掏出了那张调令,递给了父亲。老人看着人事科鲜红的大印,眼里闪出了我下乡八年都不曾见过的泪花,咧着满是笑纹的嘴,说:“这戳值钱呐!你是干部啦!”泪水顺着父亲的眼角流了下来。
    转了一辈子锅台的姥姥,看着激动的父亲,不知咋回事,好奇地问:“啥叫干部呀?”
    “就是管公家事的,妈,这回外孙子有出息啦!”当了一辈子工人的母亲,对着姥姥大声说道。
    这消息长了翅膀一样,不仅传遍了四合院,也传开了全委组。
    长期被委组监控的地主老唐家,那个下乡回不来的窝囊儿子,竟会有这等出奇冒泡的事儿?居委会组长老刘太太着实不信。她脚步蹒跚地来到了大院,看着亮闪闪的新自行车,不好意思地离开了人群,叨咕着:“世道变了,世道变了……。”
    从这一刻起,人们开始对老唐家的人刮目相看了。大院里开始有了弟弟妹妹的笑声,唐家人不用低着头出出进进了。
    记得当天晚上全家煮了三包儿挂面,弟弟一边吃着面条,一边瞅着我说:“哥,长大我也当干部!”
    老父亲乐得合不拢嘴,推开窗户朝着蓝蓝的天空,自语着:“天亮啦,天亮啦…..。”老人的眼角里又流出了泪水。那天老爸一夜没睡,和我一直唠到了天明。

三十七

    第二天是我同锅炉房告别的日子,自己把公司调令交到供暖所,办完了调离手续,已是上午十点多钟。
    我骑着车子进了锅炉房的大院,还没下车,人们呼啦一下子就围了上来,一个个用羡慕的眼神儿瞅着我。
    一号锅炉房的人全都知道了我的消息。许多人给我买了纪念品,本儿呀、笔呀的,足有一兜子。
    杨师傅咧着嘴笑着拍打着我的肩头说:“小唐呵,不管到哪,都别忘了锅炉房是你的家呀!”
    入厂第一天因为我扔了一铲煤,喝斥我没资格的那位老兄,握着我的手解嘲地笑着说:“老弟,大哥不让你往锅炉里扔那铲煤对了吧,早看出你不是干这玩艺儿的人。”周围的人听后哈哈大笑。  
    几个青年工人摆弄着我的自行车,喜欢的不得了,轮班在大院骑了一圈又一圈。一个工人穿着半截袖汗衫跨上自行车,显得格外的精神。另一个工人打趣儿地说:“你骑这台车追刘晓庆,那是一追一个准儿呀!”逗得大伙又哈哈大笑起来。
    这时一个男孩子跑了过来,有五六岁的样子,来到我面前就磕头,给在场的人造愣了。听着众人的笑声,孩子停住了,只见一个女职工跑过来催道:“再磕俩,没有这个叔叔,你就没命了。”
    噢,我一下明白了:这个女职工叫贺兰,上个月这个孩子得了急症,烧得厉害,在班上跟我请假,我答应说:“赶紧带孩子看病吧,下午不用回来了。”可是她没走,还是一副为难的样子。我问她还有别的事儿吗,她哭着向我说道:“大夫说孩子的病怕是三两天好不了……。”她话音没落,我马上说道:“不管几天,一定把孩子的病治好,这边有我顶着,你放心去吧。”她给我鞠个躬就跑了。
    后来我了解到她的家境非常困难,男人长期卧病在床,她遇到的可是两头难啊。我挤着干活的人手,抽出一个女职工专门帮她的忙。尔后又到工会为她申请了困难补助,还把自己的奖金分给了她五元。孩子的病治好了,工作没受到影响,生活还得到了救济。
    这会儿听说我走了,怕是没了报答的机会,赶紧把孩子拽来磕头。我喜欢地抱起了孩子,亲了又亲……。
    在场许多人流出了眼泪,感觉我走的热乎辣的,一时接受不了。
    说实在的,我在锅炉房掌事这半年,说话是重了点,管理也严了点。但我是出以公心,为人处事公平正义。而且吃苦在前,得利在后,月月奖金自拿二等。所以教育了不少人,感化了不少人,也交了不少人。
    杨师傅冲着抹泪的工人笑着说道:“大家应该乐起来才对呀!小唐上了公司,这回俺一号锅炉房,上面可有了人啦!”老人的话使大家又热闹起来了。
    我在锅炉房人的簇拥下,走出了大门。回首再望望锅炉房,又看见了那如山的大煤堆,真是没想到,我那一定改变“倒煤”命运的誓言,真是没想到,竟实现得这样快!
    就在我骑车拐弯的时候,看到另一个路口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是韩梅!可惜这个身影出现的太晚了,哪怕是昨天还没去公司的早晨,我都可以把她往好处想。我怎么也想不明白:那般体贴,那般热情的韩梅,为什么变了个人?
    在她家我无辜着枪,倒霉受伤,她竟不看我伤口,不问我伤痛。甚至上班后,躲在仪表室都不和我着一面,不给我一声问候。这样的女人不就是天上的云,林中的鸟吗!说走就走,说飞就飞嘛!
    我警醒到,这样的女人绝不是患难夫妻,更不是相伴的女人。
    现在出现的她,我真的无语……。此时此刻,还能说什么呢?说了又有什么意义呢?……。我没有给她正面,没瞅她一眼,静静地蹬着车子,默默地骑走了。

三十八

    抖掉锅炉房的灰尘,换了新的行装,我到沈阳市第二住宅建筑公司教育科报到了。文书大姐给了我一柜一桌的钥匙。我认真地把它们擦拭的干干净净,两平方米建见方的办公区域,使自己感觉到在社会有了一席之地。
    办公室通透眼亮的玻璃窗和平整干净的水刷石地面,让我想起了满是灰尘,到处油污的锅炉房,空旷杂乱、扬着煤尘的大院。眼前让我有了从未有过的满足,心里暗想一定要珍惜它,好好学习,认真工作,全心全意报答领导和组织对自己的信任和厚待。
    可是在办公室一坐就是三天,没有一点事儿干,翻看了所有的报纸,人民日报,辽宁日报,沈阳日报,还有工人日报,尽在其中。正在百无聊赖的时候,科长找到我,让我参加由公司赵副经理带队和各科室派员参加的公司检查团。听说到各个工区工段施工现场检查,可把我乐坏了,二话没说从命。
    坐在大面包车里,看着车里净是四五十岁的老同志,二十多岁的我踌躇满志。自己听着车里“我们的日子充满阳光”的电影插曲,心中荡漾着幸福的热流,就像歌词里面唱的那样,感受到了自己前途的灿烂阳光。再看车窗外掠过去的一段段繁华的街路,心中想像着所到的施工工地,一定是锣鼓喧天,红旗招展,工人们在翘首以待,夹道欢迎…..。想到这心不免跳得厉害,情绪亢奋起来。
    检查团的面包车第一站停的是广宜街的坩埚工地,映入眼帘的情形恰恰相反,那是不悦的一幕,把车上的人都惊呆了:只见十五六个工人手持铁管、木棒团团围住了五六个工人。
    赵经理和车上的干部不由分说,纷纷去拦挡手持凶器的工人。可他们的年龄哪里是年轻工人的个呀!有的被拨拉开,有的被推倒,眼看血战一触即发,我一下窜上了一个砖垛,居高临下的吼道:“我们是公司干部!我说几句话,再打不晚!”
    我的年龄,我的经历让我太了解这些小伙子们的冲动了。还好,在场所有人都愣着神地瞅着我。我跳下了砖垛,顺手拿过一个工人手里的四方木楞举起来说:“就它,我相信足可以把脑袋开瓢,流出白白的脑浆!而且我还知道,十多个人足可以把几个人置于死地!血流满地。然后是个什么情况知道不?”说到这我扫视了一圈呆若木鸡的工人,继续说道:“警车开来,打人者四下奔逃!在局子里推脱责任,打罪的一个不少!”
    前面站着的一个大个工人,指着圈里几个拿着瓦刀的工人忿忿地辩解道:“他们瓦工班骂我们木工班!”我笑了问:“骂的什么,值得动这么大的肝火?”“他骂我妈!”看出来他是这群工人的头。我更笑了,说:“事出大了,第一个抓的就是你!那你妈可就不是挨骂那么简单啦。你是什么下场?你妈又是个什么结果?还用我说嘛。”
    我这几嗓子一下让在场的斗勇者全都打了蔫。这时工段长都跑了过来,段长是个大块头,冲打仗的工人骂道:“都他妈打呀,人脑袋还能打出来狗脑袋咋的?不想活的就往死里打!操你妈的,都他妈给脸不要脸!”
    这时工人们都散了伙,赵经理的脸色还没缓过来,朝段长挥了挥手说:“现在骂还有甚么用,要不是小唐喊那两句,你现在是来收尸的!”赵经理的话告诉了对方,对坩埚工地的管理是相当的不满意。对段长的管理水平和素质我也实在是不敢恭维,深深感觉到那个时代管理干部的匮乏,更体会到邓小平对青年干部千呼万唤的良苦用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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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2-12 08:12:45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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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2-12 22:16:11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天知 于 2015-2-12 22:22 编辑

《五味人生》(续15)
   鸣 达
三十九
    公司考干的红榜出来了,六十名一个不少,男生二十三名,女生三十七名。我的名字也在其中,由我担任沈阳市第二住宅建筑公司首期干部学习班班长。这让我有了即是干部学习班的学员,又是教育科管理干部的双重身份。
    教育科科长认真地对我说:“首期干部学习班的出炉意义重大,你将全程负责干
部学习班的管理工作,必须带好这个班,管理好这个班,这期干部学习班出来的干部,要求不仅是成品,更要是精品!”
    我信心百倍地向科长表示了坚决完成任务的决心。科长苦笑了下,他知道我在锅
炉房掌事的一番身手,但还是不无担心地说:“干部学习班的管理可不同于锅炉房的管理呵,这些人大都是有背景的,骂不得,打不得,激不得,恼不得。”
    科长的提醒让我也有了冷静从实说道:“不打不骂可以做到,不激不恼怕是有点
难。”科长思忖着说:“一定记住,话要说在理上,处事要符合规章。”我掂量着科长话语的分量,点了点头。
    录取的考干学员很快到了位,首期干部学习班如期开班了。真就让我看到了这是
另一路人马,别样的风情。首先是这把子人心气高,男男女女穿着入时,气度不凡。
    男的大凡都是桀骜不驯有着不一样想法的人,女的更多是容貌姣好,自命不凡的千金,这些人基本都有着不同于平头百姓的生活环境和家庭背景。
    不过他们很快了解了我,仅凭一篇文章,发榜之前就进了教育科,使他们对我多
少有了点神秘感和不可小视的揣摩。开始还好,大家彼此尊重,相敬如宾。几天后相互脸熟了,精神有了放松,课堂开始出现交头接耳,迟到早退,甚至不完成作业的现象。
    对此教课老师很是不满,意见直接反映到了科里。科长恼火了,问我:“怎么会
出现这种情况?这样下去科里向公司怎么交代?。”
    科长的严厉责问和批评,使我感到了事态发展的严重性,不尽快遏制是不行的。
虽然有了教学的规定,课堂的纪律,仅靠觉悟,面子的维系是行不通的。
    重大的责任和压力让我给干部学习班下了一副谁也没想到的猛药。征得教课老师
的同意和教育科的批准,休课一天整顿干部学习班的教学秩序和课堂纪律,要求人人写出入班小结。  
  
四十


    这样的形式,司空见惯,难免让人认为是在走过场,事实上学员们真就没当回事儿。真是死逼梁山,让我翻了脸。在讲授建筑材料性能的课堂上,又有几处交头接耳,开上了小会儿。
    其中两个女生尤甚,上课一开始就在嘀嘀咕咕。授课老师锁起了眉头,我大步走
上了讲台,老师明白我的意思撤到一边。
    我瞅那两个女生,足足有一分钟。两人竟旁若无人的还在低头讲。我从讲桌上端
下一杯水送到两人面前,说:“二位一定口渴了吧......。”
    两位抬起头竟没有一点难为情,反而还笑着。这真是山大树多什么鸟都有。我看
着两人不知羞耻的笑脸,真想把水泼了过去,不过想起了科长不能打不能骂的话,还是停住了手。但是难以平抑的心中怒火,让我将杯子狠狠摔在了地上,场面骤然紧张起来,二人吓得面如土色……。
    课堂再没了声响,学员们你瞅瞅我,我瞅瞅你,意识到事态的严重。老师在黑板
上写字的声音都能听得清清楚楚,课堂有了应该有的正常秩序。
    尔后第三天又有人搭着伴的挑战课堂的纪律。早晨上课铃声响过,学员落座,老
师开始讲课。
    有两人迟到却不赶紧进屋,而是在外面等待后面迟到的。上课已近半个小时,五
个男生呼啦啦进入了课堂。我二话没说把他们挡住了,示意他们坐在靠在墙边的椅子上。几位以为法不责众还笑啼咧地往里进。我厉声喝道:“请你们不要影响课堂秩序!”
    其中一个夹着黑皮包的学员问道:“从哪说我们影响了课堂秩序?”
    “上课时的进出,影响老师讲课的情绪,干扰学生听课的注意力,这点道理还用
别人说吗?”几个人听了我的话,好像不理解不满地瞅着我。
    我闪开了身,用手指着课堂的学员气愤地说道:“现在如果有一个人站出来,说
你们的迟到没影响课堂秩序,我就可以放你们进去!”
    倒是听到了有人说话声,有几个学员不满地说道:“天天就他们几个人迟到!”,
“迟到还有理了,就是惯的。”“就让他们在边上听能怎么地?”
    几个人听到的声音全是大家对他们不满的话语,顿觉尴尬。夹黑皮包的那个学员
更觉得没了面子,悻悻地说:“好,以后谁迟到都这么处理!”
    “说的好!无论谁迟到,就这么处理!今天几位在边上还可以坐着。明天再有迟
到的,在墙边不是坐着,而是要站着!。”我大声地说道。这话算是给了他们一个台阶。
    话是说出去了,麻烦真的就来了。第二天,上课铃声一响,学员们鱼贯而入,昨
天迟到的那五位最先落了座,六排座位整整齐齐真就缺了一个人,我的手脚有点发凉。因为缺的人竟然是我和全班人都尊重的苏婷。人们对她的尊重,不仅是因为她的美貌和家庭,而是因为她平日的礼貌和修养。
    她绝对堪称干部学习班美女中的花魁,一米六八的身高,肩披秀发,迷人的脸庞
,没有一点张扬,连她的步态都是那么的谦和,同时进出门口总会礼让别人。在她的眼里,人没有贵贱之分,路遇时无论是班里的谁,她都会先和你示好,莞尔一笑。班里人嬉笑打闹的时候,她总是在墙角静静地温习着功课,几次小考科科都是一百的满分。有谁向她求问难题,都会得到她耐心的讲解,脸上从无难色。听说她的父亲是市局的领导,母亲是市妇联的干部,却看不到她一点高干子女的傲气,有的只是待人的矜持和礼仪。
    今天我宁愿她有事旷课都不愿意她迟到,因为我无法处理这尴尬的局面。我不时
地向教室窗外瞭着……,真是怕啥来啥,上课已经十五分钟了,她的身影出现在教室的门前。这一刻,不知如何是好的我,只有不作声,硬挺着窘境的来临……。教室所有人的目光已经投向了她。只见她走到了教室前面,向大家行了个礼,抱歉地说道:“对不起,刚才误了车。”然后自觉站在了墙边,打开包拿出本和笔,认真听起了老师的讲课。前排有个女生悄悄地递给她一把椅子,她莞尔一笑,用手指轻轻晃了晃向对方表示了谢意。她没有落座,依然站在那里。本就身材高挑的她,在洁白的连衣裙的衬托下,使人感觉那根本就不是受罚的女孩儿,而是一尊让人惊叹的玉雕。
    下课铃声响了,讲课老师收住了笔。谁也没想到老师冲着苏婷鼓起了掌。这掌声
引起了全场的共鸣,刹那间教室响起了一片掌声。我的眼睛湿润了……,在人们散去的时候,我走到她身边,用眼神表示着对她的怜惜和歉意。她却冲我说道:“班长你也不容易。”她的话,使我的心中油然涌起一股暖流……


四十一


    苏婷的表现,客观上为我整顿干部学习班的纪律,着实添了一簇火,助了一把力。上课迟到早退,交头接耳的现象很快绝了迹。为了提高全体学员下一步的学习质量,我还采取了周小考,月大考,成绩在公司大院公布上墙的措施,对干部学习班学员的学习,起到了督促和鼓励的双重作用。
    为了避免纪律整顿,强化学习带来沉闷的气氛,我从公司工会借来了篮球,排球
,羽毛球,利用中午时间,组织了干部学习班午休的体育活动。几天的时间,不仅调解了干部学习班的紧张的气氛,还鼓动了学员娱乐的兴趣。最后六个学组,竟分别交锋打起了晋级比赛。最让人欣慰的是上午和下午的课间操,双喇叭录放机放出的动感音乐,排列整齐划一的队形,还吸引了公司许多员工的参加,大经理们也都加入了体操队伍的行列,那场面是相当的火爆,相当的壮观!
    而后我又利用公司大门口墙面的黑板,对干部学习班的学习情况,精神风貌,好
人好事,先进事迹进行了系统的宣传。为了吸人眼球我还在黑板报上撰写一些电影观后感,一事一议,身边小故事等花絮杂文。记得我写的香港电影《巴士奇遇结良缘》观后感,《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之浅见》的议论文章受到了普遍的好评。尤其是我写的凭吊张志新的文章《妈妈太阳出来了》,以一个孩子对妈妈的情感,呼唤着阴阳相隔的母亲,字字句句,如泣如诉,撕人心肺,荡气回肠。公司年近六旬的工会主席带着老花镜含着泪,一字一句地抄写本上,收笔时已是泣不成声。随后引来公司干部纷纷前来转抄,男女抄写者无不泪洒衣襟。最让我感动的是苏婷和几个女生在课休时,顶着蒙蒙细雨流着泪水,咬着嘴唇抄写着我凭吊张志新的文章。看我走过来,她感佩地说道:“班长,没想到你还有掏人心的本事!”
    三个月的干部学习班就要结束了,学员们正值嫁娶的年龄,又都有着花样年华,
一些俊男靓女难免打开了爱情的窗口,不失时机地向心仪之人传递着爱的信息。不曾想我一时还成了焦点,自己先后收到了诸多女士以不同形式投送的秋波:有的向我转递纸条,有的帮我擦车,有的帮我料理班务,有的给我填充饭盒,还有陪我走在下班的路上。说实在的,我回避不了那张张楚楚动人的笑脸,也不愿意放弃那涓涓感人的情愫,期间有着不少互动的故事,也有不少爱让我说不清楚。但也只限于此。因为我不能同她们深交。就婚配而然,我和她们的家境无法匹配,条件相差悬殊。明知是无果的姻缘,何必自讨苦吃,因为我再也不想遭遇门第的屈辱,经受身心的打击了。苏婷临别时送了我一支黑色的博士钢笔和写有她家电话号码的字条。这是我魂牵梦绕的女人,都不敢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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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2-12 22:23:06 | 只看该作者
四十二

    说真的,我非常眷恋学习班的那段时光。那是我一生中,美女们在我身边最集中的时刻,眼前从没有过的桃花盛开的美景。怯懦和自卑的我,有着太多的不舍和无奈。她们常常在梦中向我温情地走来,又不断在我醒时幽怨地离开。
    记得一九九九年的夏季,我在夏宫游泳时碰见了学习班第一个给我本里夹字条的二号美女余晓丽。相遇那一刻,我们几乎同时看到了对方,同时喊出了对方的名字,同时跑到了对方的跟前……
    一别二十年,四十出头的她,在人群中还是能让人眼前一亮。那窈窕可人的身段,如雪的肌肤,尤其是那饱满的朱唇,笑起来露出来的整齐洁白的牙齿,使人欲吻…… 眼前余晓丽三点式的泳装,让我看直了眼。
    “看啥呢?你要是不装,还用得着这么费劲地看呀。”余晓丽半嗔半怪地冲我嬉笑着说道。这俏妹的嘴这么不饶人,给我弄了个大红脸。说着她牵着我的手,来到一个角落的双人竹椅坐下,她挑逗地瞅着我,还有意的将她修长的美腿,触碰着我的大腿。
    一股强烈的电流让我难以自持,恨不得一下子把她揽入怀中。她露出了坏笑,眼睛不离我的眼睛。我知道她这是在报复我学习班时对她的沉默,我很理解她。
    我接着她刚才的话茬,不无感慨地笑着说道:“你真的以为学习班时我是在装吗?不给你回条那是无奈之举!还别说你这么个大美人儿,要是随便娶的话,班里起码还得有七八个夫人呐。”
    我认真说的话,却逗得余晓丽咯咯地笑了起来,做了个鬼脸儿说:“班长胃口不小哇,想见她们吗?
    “当然想见!”余晓丽的出现给我的异常兴奋,让我不加掩饰地回道。
    “那都想见谁呀?”余晓丽好奇兴奋的眼神,逼得我无法回避地说出了,学习班时送过我“秋波”的几个美女的大名。
    余晓丽听了几个人的名字后,用手指点了一下我的太阳穴娇嗔道:“亏你还有点良心,可把咱们姐们忽悠坏了,在班里瞅着你和谁都近乎,看着你对谁都好。核计着大班长是广泛培养重点选拔呗,估摸着准有一个能成你的夫人,末后了你却成了咱班的大众情人,夫人倒找了个外人!”说着又用她明澈的眼睛看着我,煞有介事地说:“婷婷可是满世界找你呢,她听说你当了记者后,报社,电台都去过。”
    此时我的心呐,如同打翻了的五味瓶,苦也是我,乐也是我。哭也是我,笑也是我。
    余晓丽可是开心得很,怕是因为开始我艳羡她那一幕吧。她得意地拍了拍我的肩头,大有侠士的风度,豪爽地说道:“我做把好人,穿把红线,让你和美女们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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