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带鱼的厄运 上初中时,天津兴起了养热带鱼,很多家大大小小的鱼缸里,摇着尾巴的鱼儿在水草中游弋,悠哉悠哉,供人们赏玩,点缀着室内环境,美化着人们的生活。 我家有着一个长方形的大玻璃鱼缸和两个小鱼缸,分门别类养着燕鱼、黑牡丹、红牡丹、孔雀等若干种热带鱼,里面放些水草,每一两天买上一二分钱的鱼虫,每周换一次水。 写完作业,干完家务,我们常常在鱼缸前,看那可爱的小精灵们在水草中穿梭,自由往来。 不久,文革风暴来了,先是批三家村,很快就横扫一切牛鬼蛇神了。许多传统的东西被当做“四旧”列入“横扫”的范畴,花草鱼虫也被冠以“资产阶级生活方式”遭遇灭顶之灾。 那天,热带鱼的厄运到了。 大约上午10点多钟,邻居突然推门而入,急慌慌说:“不好了,红卫兵挨家挨户查四旧呢,把热带鱼连缸都砸了!” 我们家是临街的平房,我赶忙出去看。果然,离我家七八户的地方,一群穿着绿军装带红袖标的红卫兵正挨家挨户查呢。眼见一个红袖标从一家端出一个鱼缸,走到马路牙子的地沟旁,“啪”地一摔,缸碎水流,连那落地后四处乱蹦的鱼儿都能清清楚楚看到。 女主人冲出来,只是叫了一声,却不敢作别的举动,又冲出一个孩子,大哭了起来。 挨家查抄,查的很细,凡是认为是四旧一类的东西,全部当街销毁。 还有七八户,估计一小时内就会轮到我家。我赶忙回家,说明情况,一家人忙了起来。 鱼是保不住了,那就保住鱼缸吧:把两个小鱼缸的鱼倒入脸盆,连鱼带水倒入门外的地沟,把鱼缸收了起来。又把大鱼缸里的鱼,连水淘进脸盆,一盆盆往外端。 用了半个多小时,我们把所有的鱼儿全倒入下水道,把鱼缸里放进破衣杂物,放在床下。 Ade,我的燕鱼!Ade,我的红、黑牡丹!Ade,我的孔雀! 收拾完了,我走出门外。那些红袖标们还在“认真地工作”,大街上已经有了一些被砸毁的物件,地沟口湿漉漉的,不知道已经倒了多少热带鱼了。 我漠然地望着这些出出进进的绿军装红袖标们。
快中午12点了,离我家还隔两个门的时候,一个头头模样的人告诉红袖标们,先回去吃饭,吃完饭再回来接着查抄。 不知为什么,下午这些红袖标没有来,第二天也没再来。街道太多,也许红袖标们又去哪条街道砸鱼缸扫四旧了。 我有些后悔:后悔倒掉了那些可爱的鱼儿们; 我有些坦然:反正鱼已经倒掉了,红袖标们再来也没什么可怕的了; 我有些庆幸:庆幸红袖标们没在这条街上让居民们“受二茬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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