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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火】
人常说水火无情,只有你亲眼看见过那呼啸而过的山火,感受到数百米外烤的人挣不开眼,狼狈逃窜的场景,你才会体味到其中的厉害。
冬天知青宿舍炉火通明,铺底下的火笼散发着乎乎的热气,经常能够闻到烤糊了的气味,那肯定是谁的东西被烤糊了。尤其是在能跑百米的大通铺,住在火垄头的位置,褥子的颜色都是焦黄。有几次半夜被人惊醒,都是因为炕头知青的褥子被火垄烤的阴燃起来,吓得众人大呼小叫,有赖神明保佑,所幸没有酿成过大的灾祸。
初到农场跟车拉条子,每天都要在雪窠子忙活,脚上的黑棉胶鞋、粘袜总是湿漉漉的,必须放在火垄上烤干。晚上临睡觉前,每个人都在属于自己的那段火垄上(约80公分),精心的把棉鞋、粘袜、鞋垫摆放好,为明天出车脚丫子不遭罪做好准备。随着众人鼾声四起进入梦乡,温暖的知青宿舍弥漫着一股股齁咸熏人的臭脚丫子味。
那年发大水,小麦欠收,就连黑面馒头都不能满足供应,我记得那段时间知青的主食就以大碴子、小米饭和窝头为主。煮的半生不熟的大碴子能把牙床子咯的生疼,二两大碴子一碗冻大头菜汤能吃一个小时,累的下巴挂钩都酸了;食堂蒸的小米饭就着黄豆汤,吃到嘴里的感觉如同水灌黄沙;窝头虽然稍好,就是不顶时候,五六个窝头下肚,没过一个小时就会觉得又饿的前心贴后背了。那时不知是谁发明了烤窝头片,每天晚饭后多卖出两三个窝头,回到宿舍细细的用鱼刀切成薄片,手艺好的能切出二十七八片,放在火垄上,烤的两面焦黄,吃起来的感觉不亚于北京的薄脆,那叫一个香。
我们一分场着的第一场大火,烧的是家属宿舍,麦收季节风干物燥。傍晚,正当十几辆大车满载着为家属宿舍送来的麦秸,就要进入家属宿舍区时,中间的一排的房顶冒出了滚滚浓烟。顿时,整个家属宿舍区混乱一团,鸡鸣狗跳人哭鬼叫,当 当 当的敲脸盆声勾人魂魄。我们也在车老板的指挥下,把满载易燃物的大车赶到安全区域,随后大家都扛着四齿叉子迅速向家属区跑去。
家属宿舍一排六栋,一共三排,中间一条五米宽的风化石路一分为二。房子都是土坯木架草顶的,起火的是东侧中间一排中间部位的房子,家属宿舍区每排的距离不过三四十米,除了每家每户门前二十多米长的自留地,剩下的地区就是堆满了的条子、麦秸、豆秸和各自家的小仓房。中间一排房子起火意味着如果灭火不及时,将会形成火烧连营的态势。硝烟就是命令,火场即是战场,当我们赶到火场时现场的救助工作已经展开了,房顶上的烟越来越浓,火苗已经探出窗户,呼呼的卷上房顶。
分场的领导组织一部分知青帮着旁边几户往外抢东西,木工班的十来个人扛着梯子爬上房顶,用大锯拼命的锯断与火场的连接的房砣、檩条,扒掉房顶上的茅草,阻断火源;我们则挥舞着四齿叉子把家属宿舍门前的麦秸、豆秸等易燃物迅速转移;三辆拉水的牛车四蹄腾飞,奔驰在科洛河与宿舍区三四里地的土路上,接水的知青排成人墙,迅速的把五颜六色脸盆承载的一盆盆的水传到火场,泼向火源和距离火场最近的人的身上。风助火势,火长风威,咆哮的火焰在众人的遏制中迅速的冲上房顶,房顶上的几个知青披着用水浸湿的棉被,坚持着锯断了两侧的房砣,砍断密密的檩条,挂好大绳,在众人的努力下拉倒了房架,割断了烈火四处蔓延的去路。慢慢的随着逐步缩小包围圈,一场无情的大火在大家的努力下终于熄灭了。起火家的老娘们呼天抢地的声音不绝于耳,鼻涕眼泪涂满了包公般的脸膛。
这次着火幸亏发现与抢救及时,殃及范围不大,后来在一分场入口路边的几幢二老改家属居住的草房起火,(大人外出干活,小孩在家笼火)不到一个小时,火烧联营,十几户人家顿时无家可归,身无分文,哭泣之声音传数里,水火无情,令人难以忘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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