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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历史的碎片》(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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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2-23 17:14:08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第五章 文革浪潮


    柳絮和张华都长成了大姑娘。柳絮不爱打扮,爱表现自己艰苦朴素,总是梳着短发。张华则爱留两条大辫子,长长的拖着,走起路来一甩一甩的,到了过年过节的时候,扎两个蝴蝶结,漂漂亮亮的。柳絮这时候会说张华有资产阶级思想,张华却不认账:"梳辫子的人多着呢,哪有那么多资产阶级啊,不梳辫子我也成不了无产阶级的。"她心里其实是非常渴望成为无产阶级的,要是能成为无产阶级,她当然可以不梳辫子,不扎蝴蝶结,但那是妄想,她这一辈子都成不了无产阶级,一辈子都是右派的女儿,永远都改变不了。   
    进了中学,听说出身好表现好的初二就可以加入共青团,出身的事情更加敏感起来。张华知道自己在政治上是没有前途的,她明明白白地感到,她和柳絮将会是完全不同的人。但她的心里渴望着进步,跟柳絮一起学雷锋做好事的时候,她从心底里觉着舒畅,觉得只有这样去做,自己才是进步的人,而只有进步的人,才能是革命的人。她太愿意革命了。革命的大潮席卷着一切,谁不愿意跟着浪潮奋勇向前,而愿意被潮流甩下来呢。当革命并不怎么欢迎她的时候,她只有无奈,她只有安静地接受自己的命运。她一直想不明白的还是,父亲为什么要当坏人,她觉得每个人都应该做一个革命事业需要的好人才对。
    张华渐渐习惯了一个人在亭子间看书。那一大书橱的书成为她最好的朋友,读书成为她生活的一部分,也成为她的生活方式。表哥来的时候在亭子间搭的床没有拆,后来张华就睡在了那里。晚上,父亲坐在写字台前看书,她就靠在床上看书。人在读书的那一刻,会感觉跟外部世界是隔绝的,你走进了书里面,和书里的人一起哭,一起笑,一起怒 ,一起恨,一起思考,一起领悟,你成为那个世界的一部分,全身心地关注着那个世界,面对着那个世界。有时候她会和父亲讨论书里的世界,他们的心竟然是相通的,会有同样的情感,同样的慨叹,同样的领悟,同样的震撼。父亲说起书里的世界,话就多起来,常常旁证博引娓娓道来,从深入浅出的叙述中,自然流淌出他知识的广博和思想的深邃。当父亲侃侃而谈的时候,张华觉得父亲不再是严肃而不可接近,而是那样和蔼亲切,父亲对于书里世界的理解以及这种理解所表现出来的文化造诣是她所不能企及的,她会不由自主地生出对于父亲的钦佩。这样的时候她往往又会怀疑自己的阶级立场是不是有问题,为什么和右派父亲会有共同语言甚至还会钦佩他呢,她觉得自己可能有什么地方是错的。
    柳絮当了班干部,她热心于班级工作,充满着热情,深得老师们的赞许。尤其是班主任吳因,更是把柳絮看作自己的得意门生。吳因是旧社会过来的知识分子,出身于富裕家庭,四十多岁,高高瘦瘦的,架着一副眼镜,其实并不怎样近视,镜片后面的那双眼睛炯炯有神。走起路来不紧不慢,风度翩翩。
    吳因教语文,语文其实不是她的专业,她是学经济的,本来在银行工作。因为解放后人口猛增,新开办了不少学校,需要教师,吳因响应国家号召,主动要求到学校教书。从银行到学校,少了一份奖金,是她收入的十分之一。吳因不在意收入多少,只要能为国家需要贡献力量,她就很高兴。教师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是受到全社会尊敬的人,她非常愿意把自己所有的一切奉献给教育事业。她学识丰富,充满自信,每天,站在讲台上挥洒自如,就觉得是一种享受。她还天生一副好嗓子,学生们最爱听她朗读课文。优美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在教室里回荡,学生们就特别安静,生怕弄出点不和谐的声音来,破坏了美的享受。许多同学都喜欢模仿吳老师朗读课文,吳老师听同学们读得好的时候,也会入神到眉飞色舞摇头晃脑。吳老师还写的一手好字,学生们称作吳体,许多学生都入魔似地的模仿她的字,柳絮学得最像,吳老师认为她有些书法天份,有时候会请柳絮到她家里去,欣赏她的书法藏品。柳絮决心以后要当吳老师那样的人民教师,努力为革命培养接班人。


    1966年初夏的一天,柳絮难得和奶奶一起上街去,看到一小队人举着红旗喊着口号走过去,柳絮没有很在意。举着红旗或彩旗,拉着大幅标语,挥舞着拳头,激情澎湃地或义愤填膺地呼喊着口号,排着整齐的队伍,浩浩荡荡地在街上游行,并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每年"五•一","十•一"游行的时候,人民广场都会成为人的海洋,花的海洋,红旗的海洋,彩绸的海洋,嘹亮的或雄壮的歌声的海洋。参加游行的人们和看热闹的人们会把市中心的大街小巷塞得水泄不通。平时,声援亚非拉人民革命,打倒美帝,打倒苏修,也都要组织游行,上了中学以后,柳絮也参加过几次这样令人振奋的游行。但是她发现奶奶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一队人,脸上现出惊讶的神情,小心翼翼地问:"我听见他们在喊' 造反有理 ',好好地怎么又造反呢?"柳絮仔细听了听,他们果然在喊"革命无罪,造反有理"。她有点茫然,又觉得奶奶是难得上街,少见多怪,看了看奶奶说:"我也不知道。"
    然而,没过多少日子,造反就成了最时髦的事情,一场运动似乎是顺理成章地蔓延开来。毛主席说,学校被资产阶级知识分子统治了,教育要革命。毛主席的话当然不是随便说说的,毛主席说的每一句话,都会被许许多多的人拿来不折不扣地贯彻执行。年轻人朝气蓬勃,敏感而热情,单纯而激进,他们当然要做贯彻执行的急先锋。他们要推翻学校里那些资产阶级的统治分子,要推翻当前的教育制度,要改变这个制度下一切的一切,绝不能在这样的制度下读书了。对于高三毕业班的学生们来说,最迫切的行动当然就是抵制高考。北京一所中学高三毕业班的最最忠于毛主席的同学们,于是提议不参加高考,与资产阶级教育制度决裂。他们的提议立刻得到全国各地高三毕业班同学们的热烈响应,于是1966年国家取消了高考,那一届高中生没有走进考场,留在了中学里。随后初中升高中,小学升初中的考试也全部取消,全部的毕业生都在原来的学校里,成为文化革命的战士。
    柳晓没有走进考场去实现她的大学梦,十年寒窗苦,一朝付东流,柳晓没有懊恼,没有沮丧,没有失望,而是毫不犹豫地转身投入了日渐汹涌的革命浪潮中去了。在她的头脑里,上大学是革命,搞运动也是革命,一样的革命,当然一样的神圣,当然一样地必须投入全身心的激情。在革命的名义下,她愿意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为了世界上最伟大的革命事业,为了解放全人类,牺牲个人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斤斤计较个人得失,是被全社会唾弃的资产阶级、小资产阶级思想,而柳晓和许许多多的同学们是坚定彻底的革命者。
    学生们,工人们,一切革命的人们组织起了各种名称的战斗队,要破除四旧。一切原有的东西,封建主义的,资产阶级的,解放以后17年的,中国的,外国的,只要是不符合革命原则的,统统都是四旧,统统都在被砸烂之列。这样的革命很快就发展成了抄家,到地富反坏右的家里去,把那些人家里一切不革命的东西完全彻底地捣毁,然后把那些人拉出去批斗,这样的革命行动很快积聚成最时尚的潮流。
    张华的家里不久就被她父亲工作的研究所里的造反派翻了个底朝天。家里其实也没什么象样的东西,表哥住着养身体的时候,母亲已经把能当的东西都当了。几把写着古人诗词的折扇,几个花瓶,还有亭子间里满满的一大橱书就成了革命的对象。花瓶最容易被革命,往地上一扔,清脆地一声响,便粉身碎骨了。折扇也容易,倾刻间就被撕成一条条的破烂,一些薄薄的小书,成为满地的纸屑,厚厚的大书,不那么容易革命,就被装上三轮车拉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了。
    对于花瓶折扇之类被毁坏,张华没有心痛,她也认为是些资产阶级,封建文人的东西,应该被革命的。但是对于书籍,她很有些惋惜。她喜欢从书橱里挑出一本自己感兴趣的书一页一页读的感觉,她跟书结下了不解之缘,静静地坐在亭子间读书,是她的一种享受。甚至躺在床上,有那满满一大橱书,陪伴她入睡,她才会做个好梦。人们一向把喜欢看书的孩子叫做好孩子,她也享受着这种好孩子的荣耀。虽然她是个右派的孩子,在政治上是没有前途的,但是从家里到学校,所有人都认为她是好孩子。她从不调皮捣蛋,她成绩优秀,乖巧,听话,听爸爸妈妈的话,也听老师的话。爸爸虽然是右派,但在她的心里爸爸就是爸爸,爸爸教导她的事情只要没有说错,她就应该按照他说的话去做。现在别人告诉她,那些书都是坏书,是应该被毁掉的,那么她喜欢读那些书就是坏事,那些书不是滋润她心田的养料,而是毒害她心灵的毒药,她受了那么多的毒害,是不是就成了坏孩子呢,她想不通。她觉得自己读了那些书并没有变坏,而且从来没觉得那些书里有什么坏的东西。但是毛主席发动的文化大革命说它们是坏的,它们一定就是坏的吧。毛主席会搞错么,不会的,这样的问题想都不该想,想一想都是对毛主席最大的不忠。正如毛主席说要学雷锋,雷锋就一定是好的一样。她心里想不通,只能说明她对革命理解得不够深不够透,只能说明她已经受了那些坏书的毒害,只能说明自己的革命觉悟不高,不能分清什么是革命的,什么是不革命的,什么是反革命的。需要认认真真地学习革命理论,努力提高自己,让自己的认识和革命的要求一致,努力跟上革命的步伐。一个人与社会上的大潮流不合拍的时候,别人会认为他有问题,他也总会认为是自己出了问题。
    弄堂里不少的人被抄家,被批斗。经常看到三轮车或卡车从人家里往外拉抄走的东西,经常看到大弄堂小弄堂里满墙满墙的大字报,密密麻麻地书写着无尽的罪行。地主,资本家,反革命,叛徒,走资派,各种各样的罪名用非常的大字,触目惊心地涂画在巨大的横幅上,被斗的人名上打个血红的大叉,远远地就能看得清清楚楚。隔壁的资本家高梦瑞有好几次在弄堂里挨斗,脖子上挂个大牌子,写的是"里通外国",听说他们家有海外关系。有时候大小老婆也站在老公边上陪斗。定息没有了,家里的东西装了满满一卡车,被造反派拉走了。弄堂里再也听不见大小老婆吵架的声音。他家的大女儿过去一直是烫着头发,穿着高跟鞋,从上到下打扮得漂亮而又得体,一丝不苟。现在剪了短发,穿起了兰布衣裤,高跟鞋也换成了平底布鞋。不知道那些漂亮衣服是被抄走了,还是收起来不敢穿了。
    陆陆续续地有人被迫让出了房子,搬进来不少新的住户。弄堂里除了随处可见的大字报大标语,还渐渐多了随意悬挂的衣服被子,小孩尿布。一些人把自来水从厨房的窗口接到外面,在弄堂里洗菜洗衣服。弄堂里不再安静,时不时地荡漾着批斗会的口号声,洗菜洗衣服哗啦哗啦的水声,邻居间一边做家务一边大声聊天或叫骂的声音。
    柳絮有着红色的出身,是天然的革命派。她是红卫兵里的头头。他们的革命对象首先是老师。解放才17年,老师们大多是解放前的大学生,很少有红色出身的。即便是解放以后毕业的那些老师,学生们回忆起来,也常常能想起几句他们在课堂上讲过的,不那么革命的话语,可以被大张旗鼓地批判一番的。更何况有些老师还是右派,或者解放前为国民党政府做过事,可以叫做历史反革命的。红卫兵在老师们的脖子上挂上大牌子,写上五花八门的罪名,让他们站在讲台上,站在操场的主席台上,或者他们居住的弄堂里随便什么地方,搭一个桌子,摆一条板凳,让他们站上去,开他们的批判会。老师们常常把腰弯到90度低头认罪,红卫兵们义愤填膺地控诉他们的罪行。那些罪行有写在档案里的,有道听途说的,有捕风捉影的,有莫须有的,也有莫名其妙的。
    吳因老师当然也是批斗的对象。她本人并没有做过任何于革命不当的事情,学生们也没有回忆起她在课堂上有任何不革命的言论,只是她那富裕的出身,那种大家闺秀,书香门第的作派,在革命小将眼里,就足够把她揪出来狠狠地批判一通。原先对她崇拜到五体投地的学生们,突然就成了批判她的一员员猛将。
    批判吳老师,柳絮格外卖力。因为是吳老师的得意门生,不卖力就有手下留情的嫌疑,就是革命意志不坚定。柳絮是坚定彻底的革命者,当然是义无反顾。她挥舞着拳头带领大家喊口号,"把吳因打翻在地,再踩上一只脚,叫她永世不得翻身!"这是最时髦的口号。这口号倒也不是红卫兵们发明创造的,早在1920年代,农民们斗地主恶霸的时候就喊着这样的口号,也不知道是何时何地何人发明创造出来的。抄吳老师家的时候是柳絮带人去的,柳絮对吳老师家再熟悉不过了,很容易就把不革命的东西毁了个一干二净。那些书法精品,当然是封建主义的东西,被撕碎扔了一地。柳絮他们满腔热情,满怀豪情地革命着,兴奋着,他们觉得自己在做非常神圣的事情,正沿着革命前辈开辟的革命道路奋勇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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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
发表于 2018-2-24 08:30:26 | 只看该作者
中学时期更不同,
文革到来风暴冲,
抄家再加斗老师,
柳絮极左表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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