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老人家木玍玍地坐在椅子上，一句东一句西的喃喃自语。一行人推门进来，她正笑嘻嘻地说着“花轿要来了，该梳头扎辫，换红喜装出阁做新娘啦，……” 第一眼看见平生第一次见到的外婆，竟然是这副模样，黎明怔怔地问姨妈：“她是外婆吗？怎么是这个样子啊？” “我也不清楚，听外婆的表妹说，以前她很好。你妈在的时候，每个月会给她写两封信，寄一两次钱。后来改由你爸，隔两三个月寄一次钱来，她就感觉不对了，开始神情恍惚。最后，按你爸爸的安排，他走后，由当地民政局派专人每月给她送抚恤金，她的病就越来越重了。” “妈妈的遗书中说，以前因为有海外关系，一直不让我们兄妹知道外婆的事，甚至不知道你和外婆的存在，直到她出事前才隐约知道你和姨父，但还是不知道外婆的情况，也不知道她生死何方。对不起啊，姨妈，这都是历史造成的，小百姓能奈之何也。所以我也算想通了，加上能再见和妈妈如此相像的姨妈，就连历史我也不再责怪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跟着上边说的，一切向前看，都会好起来的，你说呢？姨妈。”黎明深情地拉着姨妈说。 “是啊，人生就象一条弯弯曲曲的小河，什么情况都会遇到，而且永远不能回头。就拿我和你姨父来说吧，年轻时忙于战事，打过鬼子，打过内战，后来又受你父母的鼓动，弃武从商，去了东南亚。两人来回几处的跑，忙得连个孩子也没落得，还差点丧命于65年滥觞华人的印尼屠村。逃离的时候好不容易带出一个七岁的，父母双难的孤儿，养到十八岁却死于了慢性淋巴细胞白血病。嗨，真是人生如梦哪。”吕丽叹了口气。 “没想到，你们也活得这么艰难。”黎明听得眼睛模糊了。 “不说沮丧的事了，我们说说开心的，你想听哪方面的？”吕丽转过话题说。 以父作马，望子成龙，黎临把儿子安平舟双驮在肩项，行走在众人之间。左边是黄真和临妻宋茹，夹扶着老太太，黎明搂着姨妈从右边径直走向售票处。大家一致同意先满足儿童的天性需求，游览北京动物园来了。 居高临下的小舟舟，高兴地跳跃在父亲的双肩上。 为了永记慈父爱母，看着宋茹怀孕六七个月的肚子，临茹夫妇和姑妹黎明商量，决定恢复后代安姓。如果出世的是儿子，取名安平舟，是女儿就叫安平丹，征询老父亲的意见，得到了安宏的同意。 四代同行，进入园内，停在导游屏前，面对全国最大的，物种四百多，陆生五六千头只动物的超大动物园，众人都不知道如何开步才好。二黎兄妹都曾经多次来过，小时候是在爸妈的陪领下，大串连时各自也曾与同学或挚友一起游览过。其他人等全没来过，黎明自告奋勇：“我们还是按着物种进化的足迹，由低到高级，走马观花的，大致看看得了。” “没关系，我们慢慢走慢慢看，没看够，明天再来接着看。”黄真笑呵呵地对大伙说。 细心的姨妈听出甥女话里有话，悄悄地拉她避开一旁，问道：“明明，是不是觉得就你一个人孤独，想起了以前一起来过的朋友了吧？” “姨妈，不会的，能陪你和外婆一起，不管到哪，我都很开心。我只是根据以往来过的经验说说而已，您千万别介意。”黎明拉回姨妈说。 一老一少最开心的是在猴山，这时的老太特别清楚，知道了自己的后代们，能带她陪她来看这么些希奇古怪的东西，真是一辈子都没有这么的高兴过，快乐过，也不知有多久没有这么的清楚过了。她最乐的就是听见舟舟娘俩，称她“太婆”，时时会在干瘪的皱脸上露出发自心底的喜笑。甚至多把他们称吕丽的“姨婆”误听，而嘻嘻应答。 出了狮虎山，老太太开始耷拉眼皮，又犯起了糊困。吕丽看一眼手拿导游图的丈夫，说：“乏了，找地歇会，吃了午饭再玩。” “那好，前方正是餐厅幽风堂，去订个雅间歇息，午饭后再行。” 席间，吕丽看着甥辈们，说：“孩子们，我已经和你们姨父商量定了，这次要带外婆去加拿大生活治病，如果你们愿意，也可以一一的带过去，但得慢慢来。明明，书读得不错，在医术上，造诣很高，应该继续深造。我马上帮你办理留学，去那边攻读硕士、博士，你回去后就可办好停职，辞职都行，立刻进上海外国语大学，突击补习‘北美英口语’，等我办好你的护照，来接你过去学习，这样不会耽搁时间。” 三位成年人都听呆了，黎临忍不住问：“姨妈，那得花多少钱哪？” “钱不是问题，这是姨妈我的事。还有你，临临，现在是名会计，但是只是个小企业的财务工作者，充其量也只是个记账员罢了。你也该马上给自己充电，学习财务会计、管理会计、投资管理等方面的知识，成为一名管理者。回去后，你和茹茹都辞职，具体的慢慢再说。我们这次要在北京好好的玩个够，再去上海、庐山、黄山玩玩，以后一起玩的机会不多了，尤其是老外婆，不知道能不能完全的健康起来。”她回头摸了摸呆呆的老母亲，感慨地说。 “姨妈，黄山我去过，很高的，你和外婆怎么上得了啊？”黎明抢着说。 “哦，你不知道啊，有包抬的轿子，坐的、躺的、背的都有，百八十元包一天，我早就听说了。”吕丽爽朗地笑了。 经过几天陪游或被请游，得知吕丽夫妇为老家昌城，捐资三十万美元，新建了一所兴昌中学，黎明完全清楚了姨妈的地位与实力。她几次话到嘴边又溜进肚里，吞吞吐吐的，姨妈多次问她，她都欲言又止。 旁敲侧击地，从黎临夫妇俩打听，吕丽大略知晓了甥女的心思。与黄真商量后，她对黎明说：“明明，今晚陪姨妈睡，咱们聊聊天。” 正逮不到机会的黎明，晚上一进卧室，没聊几句，就直奔主题：“姨妈，你有能力，一定得帮忙，帮我救一个人，好吗？” “我正为这事找你，三十好几的姑娘，还不找对象，一定有问题。你说的人，是你的心上人吧？”姨妈问她。 “是啊，这也是历史的原因吧，我和哥哥随爸进了省城，而他却留在农村，并且与他人结了婚，生了儿子。可是姨妈你不知道，我们在农村呆过，那里真的很苦啊。他读书很努力，也读得很好，可命运不济，无奈得很哪。只要能让他继续读书，他一定能够成就一番事业的。姨妈，你能帮帮他么？”黎明和盘托出了自己的心声。 “行啊，我一定帮他，更一定帮你，放心，我们回头找他，见了面再说，好吗？”吕丽抚摸着泣声的甥女说。 四代人三十多年后的短暂相聚，一个多月的陪伴游玩已经接近尾声，沿途落实了黎明出境口语进修的上海之约，黄真先行陪护老岳母去广州安顿，准备出境香港，回程加拿大，继续各自的生计事业。小三口先回省城，遵照姨妈的安排，办理了辞职，物色收购合适的旧宅院，准备翻修盖楼备用。吕丽遵守诺言跟随甥女黎明，来到妹妹曾经生活工作了十年的故地，一览这一让甥女魂牵梦萦的奇山秀水，一窥那位使甥女如此痴情的青年农民。 新通的长途车终点站，就在厂大门内，在原先的对外办公楼已改扩建成的大型招待所旁边。风尘仆仆的姨甥俩，在登记处存放了物品，没有进得客房，趁着天色尚早，黎明熟门熟路地拉着姨妈，先行上山，看看妈妈的第一个安息地。 远远地看见了水泥大坟，取代了她妈原来的荒草土坟，黎明心里“咯噔”的吓了一跳，以为无人管理被抢占他用。近前看清了，三面碑文，方晓洪母已故，同时修缮补葬的意图，心中顿时更加增添了对他的爱慕敬仰之情。 她如此这般地猜测着，向姨妈赞誉着心爱的他，是如何如何善理三位老人后事的。 看着妹妹完美的空躯华墓，她理解了甥女的痴痴爱心，决定全力帮助这位尚未谋面的好青年。
| 
发表于 2017-5-17 19:46:11
收藏
发表于 2017-5-18 08:45: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