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鸡第一次打鸣大约在凌晨一点不到,第二次大致在两点半,第三次鸡鸣四点钟左右,在夏季就快天亮了,而在冬季则需第四次鸣啼天才放亮。前二次打鸣都是一年以上的老公鸡,而且只鸣一两声,所以一般人都听不到,都熟睡在酣梦中。 经过几近通宵不眠的两个昼夜,黎明算是长见识了,原来老辈的农民们,就这样掐着时间度过漫漫长夜的呀。 “清,我说啊,这样不睡觉地等着一次次的鸡鸣,数着时辰过夜,还蛮浪漫的耶。”黎明把头在他胸前往上挪挪说。 “你倒很浪漫的啊,情况特殊,时间不多了呀,所以只能熬着夜守着。”洪清略带无奈地说。 说着说着天就放亮了,经过两夜下来,老人也睁只眼闭只眼,不再管着他俩的闲事,只顾完成自己的主妇职责。饭熟了请吃,水热了请洗,她也默默地为这位十几年的,小老朋友送别,帮助儿子完成他的心愿。 按照夜里的计划,星期天上午他们得去一趟婶婶家,向他们心中尊敬的长辈道别。生产队的劳动报酬,每十分工只有一毛一分八现金分红的知青们,一年下来,除了称回口粮谷外,几乎就剩不了几个钱了。家里只剩下老父亲一人拿工资,兄妹俩也只能紧巴地花着,就不好意思再向老父伸手。黎明几年来的积蓄早就花没了,最近还经常接受洪清塞钱花呢。俩人一商量,反正老亲老戚的,寒酸一点也没什么关系。他们只带上一点孩子们的糖点,就上了门。 刚一进门,还没寒暄上两句,黎明就抱着婶婶哭开了。 她哽咽着说:“婶婶,我这一走,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你们。我真的舍不得离开你们,更舍不得离开小清呐。婶婶,你说我们怎么就这么命苦哇,以后的日子怎么熬啊?” 亚仙摸着她头,“别哭啊,明明,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 “明明,别太伤心了,和婶婶说点高兴的事吧。”洪清在旁边轻轻地说。 “是啊,眼睛一眨,十几年就过去了。明明啊,我到现在还时时梦见,咱俩同坐花轿,一会儿我是新娘,帮你揉着伤痛的脚踝。又一会儿,你变成了新娘,帮我揉起了胳膊。”亚仙笑着说。 已经是小学生的洪颖,过来拉着黎明的手,“姐姐,你能到省城去好啊,我们就可以去省城找你玩了呀。” 大家就被逗乐了。 午饭后长幼五人一起重上菱山,缅怀祭扫两位特殊的长辈。 之后明清二人让婶婶母女先回家,他俩坐在吕平坟前,黎明又哭起来:“妈妈,我可怎么办哪?你能帮帮我吗?” “阿姨,不,妈妈,我的好妈妈,明明和临哥都要跟安伯伯走了,以后只有我一个人能常常来看你了,你说我和明明以后还能再见面吗?妈妈,我舍不得明明离开呀,我心里好痛啊。”他只在心里默念,没有开口出声,不能再给她添堵了呀。 他俩一直在坟前坐到日头偏西,黎明说:“下去吧,再到三仙石上最后看一眼。” 他俩静静地紧拥在三仙石上,许久许久没人开言。 “明,以后你会记得这里吗?”洪清突然打破沉默。 “别说以后,现在我都常常梦见这里呢。”黎明口气低沉地说。 洪清故意感兴趣似地问:“能给我说说你都做些什么梦吗?” “我说一个梦,你可别笑话我。”黎明说。 “那是自然的啦。” “我曾经做过一个很奇怪很奇怪的梦,真是太奇怪啦。我梦见有一次,咱俩在这里坐着聊天。聊着聊着,你说要小解了。我开玩笑说想看看你是怎么解的,可你怎么也不同意。你硬是掰开我的手,转过身去。我又拉起你的衣襟往前看,你却一个劲地辗转躲避。我变得轻飘飘起来,两脚离开了地面,在你身后转起了圈圈。没一会儿憋不住的你就画起了尿圆圆,顿时三仙石变得宽阔无比地伸展开来,我们在中心看着地上大大小小无数的同心圆,都开心地乐了。” “你这梦是什么时候做的?” “是在初二的上学期,好像是期中考试之后吧。” “哇,这太奇怪了,这真的是我们的异床同梦啊。” “难道你也做过相同的梦吗?” “是啊,几乎是和你做的一模一样,丝毫不差。你可不知道,那是我生平的第一次遗精之梦,是人生旅途上的一个重要的里程碑呐。”洪清笑出了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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