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 乱世之末 农历闰八诡异年,开国元首于世辞。 仲秋十月近满圆,乱世岁月终尽时。 在那个新年新春的寒冷夜晚,离新闻联播节目还有五分钟,广播中正在播放响彻云霄的那首《我爱北京天安门》。已经在安装电灯的社员家喝醉了的洪清,坐在地面上发表着正义之词:“安东尼——尼奥尼,你真不是东西,不是个东,东——西。我们给,给你,好吃好玩的,那么多——年。你,你,竟然拍出一部这么恶毒,这么反动的《中——国》,你是个骗子,大,大骗子,…大——骗子,……” 联播节目在重播《人民日报》评论员文章《恶毒的用心,卑劣的手法——批判安东尼奥尼拍摄的题为<中国>的反华影片》: “……不是为了增进对中国的了解,更不是为了增进中意两国人民的友谊,而是怀着对中国人民的敌意,采取别有用心的、十分卑劣的手法,利用这次访问的机会,专门搜罗可以用来污蔑攻击中国的材料,以达到不可告人之…… ……不能不感到极大愤慨。” 被通知而来的姜娜,怀抱只有半岁的晓明,前来哄劝他回家。可他一见面就手指着她的鼻子,“你,你,黄鼠狼,给,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你,你骗我离开明——明,……” “别在这里倒霉丢脸了,我们回家吧!你看,晓明都哭了。” “你,是你自己钻进我的被——窝,假装明明骗——我,骗我……” 他的酒话引起了哄堂大笑,大家都说,酒醉心清,说得都是大实话。把个姜娜羞得无地自容,气氛地抱着儿子,丢下他不管,愤愤然回家去了。 愤怒的姜娜发疯似地回到家里,反甩得门板“嗙嗙”响,惊得洪母急出房门,说:“是他不肯回来,把你气的?” 不说也罢,这一说,她更大的气竟冲着婆婆发作起来:“都是你,说什么要生米变成熟饭,他就会依了我的。不如永远做他的干妹妹,还能多少看见他的笑脸。如今倒好,天天板着脸,欠他多,还他少似的。沾着就醉,……醉了好啊,醉了可以胡说八道,可以不要脸,……还可以在醉梦中,继续和他的明明谈情说爱。” “是他醉了不和你回家?” “何止不回家,他正在那里唱演大戏呢,你自己看看去吧。” ……“唱得好!再唱一个,不比广播里唱得差多少。”旁观者一片喝彩。 “想?想听什么,你们尽管点,点——”醉迷中的洪清,躺在地上双手胡乱地划动着。 “沙家浜,你和明明兄妹一起唱的那一段。”大家伙高声起哄着。 可他一听有人喊“明明”,大声叫起来“明明,明明,你过来,我想你啊,我想你。……‘想当初,老子的队伍才开张,总共只有十几个人,七八条枪……’。” “好好!唱得真好!”四周鼓掌声再起。 “临哥,刁德一,该你了。”一会不见回音,就捏起了嗓音替他接唱着,“这个女人不寻那常——”,“快快,明明,轮到你唱了”,还是他自己“刁德一有什么鬼心肠”。 “哈哈,我比他胖,比他矮,刚好是胡司令,‘这小刁,一点面子也不讲’……” 洪母过来拉他,他一把拉住“明明,别走,明明。” “我是你妈,”老人说着。 “谢谢妈——,临行喝妈一碗酒,浑身是胆雄赳赳——,鸠山设宴与我交朋友,千杯万盏……”周围又是一片欢呼。 一夜没睡的姜娜,撇开熟睡中的他,早早起来,再一次发动了一场大扫荡。屋里屋外,梁上地下,墙缝壁龛,橱柜旮旯,统统搜寻一遍。把所有能勾起他回忆过去的物品,再次地处理干净,不留丝毫的痕迹。更重要的是,没收了他一切沾手的钱,包括他代收的社员们的电费,从此剥夺他自由喝酒的权利。 自从那次酩酊大醉之后,他也自觉地戒了酒,不管什么场合,不管什么好酒,他再也不喝了。可是酒戒了,梦中的呼喊却怎么也戒不了。就连两岁的儿子,都会学着他的口吻喊着“明明,明明,别走,你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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