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石钟山人 于 2016-12-8 13:02 编辑
房东是条“光棍”
队里分配给江家的住房是一栋三间的老屋,中间是堂屋,正面墙上贴着领袖画像,正中放了一张八仙桌和两条长板凳;左边厢房有前后房,各有门对着堂屋,中间隔板有小门互通,其中前房有地板楼板;右边厢房是个大单间,前面有条通道到侧门,房门开向通道。房东住右边,江家住左边,堂屋共用。 江家带来的家具不多:一张双人床和铺板、一个衣柜、一张书桌、一张小方桌、两条长板凳和两个小马凳,还有两只木箱。前房是父亲和继母的卧室,后房里用长板凳和木板搭了一张铺,算是江鸣的床。 正在收拾家具行李的时候,收工的房东扛着农具回来了。这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个子不高,偏瘦,头毛希希朗朗,还有些癞痢疤。一进门,大喉咙就亮了起来:“县里的干部来了哈,欢迎欢迎!我叫腊宝,有么事[1]就跟我说哈。” 看到腊宝那副蛮热情的架势,江忠汉赶快上前跟他握手,笑着说:“我姓江,你就叫我老江。这是我崽叫江鸣。我们同住一间屋真是缘分,今后好多事都要麻烦你了。” 腊宝一摆手,大大咧咧地说:“没关系,队长是我侄子,有事我去说。”腊宝接着解释:当地余家的辈分,他晓得[2]“贤良成家、诗书传世”八个字。他是“良“字辈”,队长是“成”字辈,自然就是叔侄关系了。 通过交谈,江鸣得知腊宝是个正儿八经的贫农,文盲,解放前给地主放牛打长工,解放后才分得这间屋子。听到腊宝说他自己是队里种田的“作家”门门熟,江鸣就暗自起了拜师的念头。 闲谈中,江忠汉试探性地问道:“你爱人呢?”腊宝无所谓地回答:“我没有老婆,打了一世的光棍[3]。”江忠汉有点尴尬,江鸣却是大吃一惊,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在新社会里当家做主的贫下中农怎么会讨不到老婆,竟然会成为“光棍”?他突然想到:拜腊宝这个师傅,会不会被这个“老光棍”教成了“小光棍”? 口直心快的腊宝差不多把自己的老底都翻出来了,他说自己是单身一人,老子娘早就死了,只有一个姐姐嫁到陶家洼,也属于一队,离雷家垅只有半里路。还说他姐姐姐夫年纪都大了,身 体也不蛮好。还说一队去年的一个工(10分)值到了8毛多钱,在全公社都是算高的。 等到腊宝吃过早饭又去上工了,江忠汉才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真是个话精[4]!”江鸣却是很高兴,按照“夫妻不搭笑,父子不谈评[5]”的古训,江鸣跟父亲向来没有什么话说,跟继母更是没有言语,如今有个话精住在一起,倒也热闹得很。 父亲把家里的杂事安排好,说是明天回县城,叫江鸣去上工。 当晚,腊宝的大名堂而皇之地上了江鸣的日记本。
[1] 么事:什么,含什么事情、什么情况、什么东西等意思。 [2] 晓得:知道。 [3] 光棍:单身汉。 [4] 话精:形容话多的人,又称“话痨”。 [5] 谈评:聊天、谈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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