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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我接受了子湘的决定，从此再没有给她写信。 我接受了子湘的决定，开始是那样难过，那样痛心，子湘退出了我的生活，但却占据了我的整个心灵，我经常在思念她，不知道如何排斥她，忘却她，‘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我牢记她的约定，‘争取下次相见，我们能在大学校园中。’我拼命把一切时间投入到学习中去，争取在学习中，升华自己。 进入高三了，分外紧张，我的俄语、语文，稳居全年级第一，我数理化生继续进步，各科总成绩位于年级前10名，凭学习成绩，考一个重点大学毫无问题，但我隐约觉得，我可能进不了大学，因为党的教育方针早已把我们打入了另册，我们非工农子女的出路只有上山下乡，修理地球，我们的父辈享受了富裕的剥削生活，这是罪孽，父债子还，我们必须受苦受难，我没有怨恨，正如子湘所说，不管你接受还是不接受，这是当今社会的现实。于是，我不但学习课堂知识，还学习了大量的农村有用的课外知识，比如说珠算啦，医药啦，裁剪啦，我想，也许高三是我人生中在校学习的最后一年，时不我待，不要虚度光阴，我星期日整天在图书馆度过，或是阅读，或是做题，或是写作，在这一年11月份的《萌芽》上，发表了我写的一篇寓言《沙漠跋涉者》，大意是说，一个沙漠跋涉者在海市蜃楼的鼓舞下，走出了沙漠困境，拥抱了绿洲，当人们纷纷责备海市蜃楼的虚无缥缈，空幻欺骗时，唯独跋涉者深情地对海市蜃楼感恩，感谢她的美好对自己一次次召唤，使自己鼓足了勇气，增添了信心，获取了新生。 这则寓言寓意是什么呢？海市蜃楼是早恋？是子湘？ 我对李秋妹的补课在继续进行，我的辅导卓有成效。仅仅才二个月的时间，她的俄语成绩名次已上升了5、6位，谐音法是记外语单词的大忌，但为了急功近利，我还是向李秋妹推荐了它，比如“袜子塞在鞋子里”，是星期天，“拿钵打旗”，是劳动，当然我还把子湘告诉我的词根记忆法，向她做了详细的讲解。李秋妹大大咧咧，心直口快，除了皮肤黑一点，其实五官蛮精致，长的很可爱，有次我注视着她默写单词，聚精会神，她抬眼一望，说：你这样看我，搞得我不好意思。我说，你放心，我不会对你有什么想法。她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知道，你有女朋友。我说，你不要胡说，学校知道，要处分的。她悄悄的说，高一寒假，我见你和一个女孩在一起看电影了，有说有笑，很亲密的。我心中忐忑不安，搪塞道：你看错人了。她说，你放心，我不会跟其他人讲的，只是跟龙继华说了。我故作神秘的说：龙继华对你很关心，他说你人好。她惊喜道：真的吗？不会的，他才不会看上我。又开玩笑的呼我“朱老师”，你可不要到外面乱说啰。 龙继华的学习成绩也大大提高，原来他在班上位于中下游，现在能经常进入前10名，一个是自己的刻苦努力，还有就是各科老师的特殊关照。不过，他为人十分低调，威信越来越高，有些女同学，如李秋妹，简直有点崇拜他。他不像有些班的强势班长，挟天子以令诸侯，以“副班主任”自居，在同学面前指手画脚，批评指责，他协助尹老师管理班级，基本上是无为而治，但尹老师很倚重他，有些棘手问题，还是要龙继华去与同学们沟通解决。 大概是国庆节后几天吧，黄朝东从部队回家探亲，邀请我、龙继华、杨子湘、马庆莲在市招待所聚聚，点了5个菜，赣州小炒鱼，家乡小炒肉，麻婆豆腐，韭菜炒蛋，油炸花生米，没有大鱼大肉，但口味很好，分量很足。 老同学相聚，分外亲热，二年多没有和黄朝东，马庆莲见面了，一见面，就握手拥抱。他们二个社会化了，比我们成熟很多，尤其是黄朝东，穿一身崭新的军装，结实饱满，说话做事，干脆豪爽，眉宇间，有一股军人的英气逼人。马庆莲变化也不小，风风火火，泼辣麻利，穿着也很得体，她现在是招待所的餐厅管理员，举手投足有点干部的派头，黄朝东在部队已经提了干，这次回来，好像是相亲，据龙继华说，他的舅舅给他介绍了个小学老师，他回来看了下，不满意，打算追马庆莲。等了会，黄朝东问马庆莲：怎么杨子湘还没来？马庆莲说：你不知道啊？杨子湘转学去南京了。虽然我早就有这个思想准备，但一旦成为事实，内心深处，还是有点失落，从此后，这个城市里再也看不到子湘的身影了，再也没有子湘的任何气息了。默默感叹：这个城市没有你，我的心灵何处栖？黄朝东，龙继华大为诧异，“为什么啊？”马庆莲说：你们问朱晓岗吧，他更清楚。于是，我跟他们说了子湘的家庭成分问题，在赣州，她的家庭成分是“资本家”，转学去南京，家庭成分就成了“革命军人”。黄朝东说：有这样奇怪的事情？龙继华理解了，说：转学好，这样她明年就能考一个好学校，非北大，即清华。马庆莲说，：明年她不能参加高考了，她留级了。我大吃一惊，这太令人奇怪了，马庆莲说：南京市的重点中学有个规定，高三不收插班生。我真为子湘惋惜：太冤枉了，又要多读一个高二。龙继华说：也不能说冤枉，有得到就有失去。黄朝东说：一年也快，你看我们初中毕业就二年多了。 我们接着听黄朝东聊部队的事，他说：部队现在非常强调学习毛主席著作，总政治部把毛主席对各个问题的精辟论述，汇编成了一本《毛主席语录》，我们每个人都发了一本，每天都要组织战士们学习，有些文盲战士，通过语录学文化，进步很快。我们部队每年评选四好连队，五好战士时，把学习毛著的表现列为第一条。林彪同志指挥我们解放军突出政治，大兴三八作风，把部队搞得生龙活虎，团结、紧张、严肃、活泼，朝气蓬勃的气氛，充满了整个军营。黄朝东还谈到部队正在搞军事大比武，推行南京军区的郭兴福教学法，从难、从严、从实战需要出发训练部队，战士要练200米以内的硬功夫，我们听了都很高兴，都称赞林彪不愧为毛主席的亲密战友。 黄朝东还谈了自己的个人情况，他已经入了党，提了干，和团长、政委关系很好，明年部队打算送他去军校学习。马庆莲也谈到自己这二年进步很大，入了党，已从服务员提拔为管理人员，虽然是靠自己的踏踏实实，埋头苦干获取的一切，但同伴中，有几个人对她很妒忌。龙继华说，我现在的学习成绩有点进步，不过比朱晓岗还差得多，我说，你不要这么谦虚，我们二人的成绩都是班级前十名。黄朝东说，那好啊，明年喝你们二人的升学酒。马庆莲打趣道，到时不要看不起老同学。 聚会结束时，马庆莲交代我一件事，要我明天陪她一起去三中，代子湘领取原来订阅的学习资料。明天是星期天，我很高兴去三中为子湘做点事。 十二 我和马庆莲早早地来到了三中，我找到了我的外甥欧阳法，要他带我们去找子湘的班主任林老师。欧阳法说：林老师上个月被公安局抓走了。我问：犯什么事了？他不是学校的团委书记吗？欧阳法说：他奸污了三个女学生。马庆莲说：真卑鄙！他怎么暴露的？欧阳法说：一个学生家长举报的，听说跟杨子湘转学也有关系。原来杨子湘转学时，三中校长坚决不答应，三番五次向她做工作，并保证，她的家庭成分问题，不会影响她高考升学，校长说，你们的林老师把你作为第一号种子培养，希望你为我们学校争光，你这样一走了之，对得起你们班主任？子湘说，有什么对不起的，我不信任他，他做班主任，也是我要走的原因。这番话，引起了校长的警觉，原来就有些关于林老师的风言风语，说他和一些女学生的关系过于亲密，看来这不是空穴来风，所以，家长一举报，校长便毫不怀疑的向教育局反映，随即，公安局拘押了林老师，审讯了二次，他就招供了。他奸污的三个女学生，都是出身不好的非工农子女，他利用这些学生积极要求进步，希望加入共青团的愿望，经常要她们单独向他汇报思想，谈心辅导，然后趁机下手。据说，他不把本班的女学生作为玩弄对象，是因为兔子不吃窝边草，另有一种说法，说杨子湘是他的第四个目标，被杨子湘发觉了，杨子湘才坚决要求转学。还有一种说法更离奇，说杨子湘的班长陈小海对她苦苦追求，有时与班主任争风吃醋，无意间保护了杨子湘免受侮辱。我这才明白，子湘在6.28来信中说的，‘我走之后，也许会有些流言蜚语传到你耳中，你要相信我’的真正含义。 谈完了林老师的事，欧阳法带我倆去找陈小海，他是班长，可能保管了子湘订阅的学习资料。陈小海在教室里自习，欧阳法向他介绍了我们是杨子湘的初中同学，他很热情。马庆莲问：杨子湘上学期订了些学习资料，不知道收到了没有？陈小海说：到了，在我这里，你们有她的地址吧，我给她寄去。马庆莲说；不麻烦你，请你交给我就行了。陈小海问：她插班顺利吗？哪个学校？马庆莲说：我也不知道她读哪个学校，不过插班挺顺利的。陈小海见我在旁边默不作声，问我：你在哪个学校啊？我说：一中。他说：我有个表妹叫李秋妹，也在一中读高三，你认识吗？没想到，陈小海是李秋妹的表哥！我说：跟我同班，她的成绩可比你差多了。他很奇怪：你怎么知道我的学习成绩？我对他的了解，主要是通过子湘的来信，但此刻我不愿说出真相，只好含糊的说：听你表妹说的。他问：你跟我表妹关系挺好的？我说：一般吧，我帮她补补课。他说：我知道了，你姓朱，俄语，写作都很厉害的。他把子湘的学习资料给了我们，我们说：谢谢。他说：不用谢，我和杨子湘的关系不错，我当班长，她任团支书，我们工作配合得很好。随后，他又对马庆莲说：代我向她问好，祝她明年能考取清华大学。马庆莲说：好，好。也不多加解释。 离开的时候，我深情的观察了一下教室，这就是子湘学习了二年的地方，她在这里聆听老师讲课，她在这里读书思考，写给我的许多信件，也许是在这里酝酿挥笔的，我的灵魂，应该也曾飘荡在这里。 回家的路上，我问马庆莲：你刚才怎么不把杨子湘的地址、近况告诉他？马庆莲说：子湘特别嘱咐我，她的情况和通讯地址，不要向任何人透露，当然，你除外。我又问：杨子湘跟你说过陈小海没有？她说：没有啊，她倒经常跟我说起你。我问：说我什么呢？她说：说你好呀，说你知识渊博，才华横溢，为人真诚，幽默风趣，有理想，求上进。说你们看过二次电影，长谈过一天，还一起去拜访过刘老师、廖老师。我说：她什么都跟你说啊。她说：那当然啊，我们小学就是同学，很要好的。我说，真羡慕你，现在就能拿铁饭碗，旱涝保收领工资。她说：你讽刺我呢，你和子湘才好，现在读高中，明年后年读大学，毕业出来就是知识分子，国家干部，我们再努力，也是工人一个。停了一会儿，她又说：其实我是真心羡慕你们，尤其是你和子湘这么好，每星期都能写那么长的信，有这么多知心话要说，你知道吗？子湘把你的来信装订成册，好好保护着呢。 我听了很高兴，多日来的思念、郁闷，为之一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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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6-28 10:18: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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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6-29 08:21: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