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张翟西滨 于 2016-8-28 08:31 编辑
人生如河,似水流年。 他叫王英河(化名),我高中时期的同班同学,浓眉大眼,敦实憨厚,少言寡语,平和善良,大家都爱与他交往。他为家中长子,兄弟姊妹5人,父亲在省城建筑公司,常年野外劳作,母亲无工作,家庭主妇,全身心抚养子女、操持家务,用他的话说:“母亲一天到晚,丢了锅把拿扫把。”插队前夕,我们要好的几个同学常到他家中玩耍,一大家人蜗居在一幢老楼里,是40来平米的套间房,做饭在楼道,拥挤不堪,其实,当年我们同学大多家庭,无论住楼房,还是平房,条件简陋,生活艰苦,大同小异,见怪不怪。 1976年4月27日,我们这批应届毕业生,像一群温顺的小绵羊,一夜之间由家中“圈养”,被“一鞭子”赶到农村变成自立自强、自食其力的“散养”。王英河被分配在礼泉县北部山区一个偏僻的公社插队落户,据说,一个劳动日两毛几,也许同学们上山下乡、战天斗地皆忙,加之,一无电话联络,二是消息闭塞,可谓“杳无黄鹤”。实在念想了,顶多寄发一封信,询问一下近况和生活琐事,平时,即便冷不丁回趟城里的家,你在我不在,我在你不在,难得遇见,除非过年,万家团圆,知青同学们才彼此走动,相互串门,谋得一面,欢喜几天。 王英河插队的地方属我们要好同学中最为偏远的地方,离咸阳几十里路,听他讲,要倒几回车,由城里到县上,再由县上到大队,无车可搭,徒步要走10多里乡间土路。那会儿,我知道礼泉县,但从未去过,总觉得“近在眼前,远在天边”。所以,我们几位要好的同学对他颇为上心和关爱。我们向他发话:“我们几位离城近,家中有啥难事,尽管来信打招呼。”不是我们思想觉悟高,只缘感情纯真,真诚相待的同学情、知青情结。 插队那会,王英河偶有来信,多是暖暖的问候,满满的祝福,家中难事从不提及。一次,他信中提到两、三个月才由队上,回趟城里的家,平心而论,我插队熬过最长的天数,亦就“忙天”两个月,这一点他是好样的,比我强。字里行间隐隐约约,多多少少能感知他怕花路费,增添家中的经济负担。不知怎么,一种难以言状的酸楚涌上心头…… 好人有好报。王英河插队,历时5年多,是1981年最后一批招工返城的,好在“锅底稠”,进了一家几千人的国营纺织大厂,被分在厂职工食堂做炊事员。他十分珍视来之不易的工作,任劳任怨,勤勤恳恳,深得领导赏识,不久,便委以重任,从事采购员工作。那年月,在同龄人眼里,采购员是令人垂涎的职业,票证年代,商品紧俏,买点西红柿、豆腐等时令疏菜,也要“拉关系”、“走后门”。我们同学真为他高兴,也没少打扰麻烦他。正是那时,他交了“桃花运”,一来二去,谈婚论嫁;新婚燕尔,我们男女同学去了一大帮,新婚志喜;半年之后,欣闻他的娇妻怀孕了,真是好事连连,喜上加喜。 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一天,忽然传来噩耗,王英河暴病而亡。我急匆匆赶到他不大的新婚之家,楼下花圈伫立,随风抖动;房内桌上摆有遗照,黑纱绕心,眼见为实,不得不信!老来丧子,人生大悲。悲恸的母亲昏厥不起,年幼的弟妹哭成了泪人。 尸骨未寒,祸不单行。他年轻的妻子,不声不响,自作主张打掉了尚未出生的孩子,悄然离去。惊悉此事,我们男女同学五味杂陈,伤心不已,潸然泪下…… 王英河去世,年仅25岁,美好幸福的人生刚刚起步,回想他那命运多舛、短暂的一生,犹如涓涓细流一滴水,汇入“上山下乡”的滔滔洪流之中,默默无闻,悄无声息;又伴随滚滚而来的时代大潮,随波逐流,一去不返。 旧事重提,恍如昨夜。轰轰烈烈的知青上山下乡运动,早已归于沉寂。岁月掳走了我们的青春,却掠不走我心中的“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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