坟地里的青春-16

一船明月

千里冰封是从枳这儿裂开第一道缝的。
罗圈一天进城去给牛打针，回来时候兴奋得一拐一拐地跑到侯革大的办公室喊道，“老侯，知青办老梁叫我给你说，要招兵了，叫你推荐两个人！”老侯说又不招骑兵，你高兴个啥球劲！罗圈兜头一瓢凉水，垂头丧气的喂牛去了。不久，老侯推荐了高冲和枳。出人意料的是枳批准了，高冲却淘汰了。高冲虽然有点二，可是小伙长得的确精干笔挺，一米七五的个子，肩宽腰细。直到三十年后我们聚会，大家都年过半百，或肚凸发希，或羸瘦容暗，唯有他，形容一如当年。我问高冲，为何把你刷下来，高冲说人家这回招的是技术兵，他们提了两个问题，我没有答好。我问提的啥问题，高冲说第一个问题是，在一个三十米高的塔上，同时抛下一个1000克和一个100克的铁球，那个先落地？我问你是咋答的？高冲说我认为哪个也落不了地，我说那为什么？高冲说有诗为证啊，高高山上一座塔，上头小来下头大，那铁球落到半截就砸到塔上了啊！我觉的其实高冲说得没错，你就不会站楼上扔么？就算我们县里没有这么高的楼，你就不会到郑州，再不行到北京去扔么？再说塔我们这儿也没有啊，有么？这不是闭门造车么？我很替高冲不平。又问他第二个问题是啥，高冲说叫我背一首诗词，我就背了毛主席诗词《山》，他们还夸我背得熟。我说我不光会背，还会作哩！他们说噢？那你做一首看看。我说你们出题，他们说你就以兵为题吧，我就给他们做了一首：“兵，穿上军装真光荣。问一句，转业可回城？”我听到这里说那我明白了，我认为这都是文豪害的。

枳穿着新军装和我们道别，我们簇拥着他，衷心的认为像枳这样知识丰富的人就该到部队去贡献自己的才智，我们为他感到骄傲，也同时渴盼着自己能有这样的好运。
很快归于平静。生活仍然是下地劳动和开会学习。
这天开全体会，老侯在会上声色俱厉地宣读了中央文件，内容是说全国各地发生了不少女知青被当地农村流氓奸污的事情，因此中央出台了严厉的措施，要严惩那些敢于侮辱女青年，破坏上山下乡的人，对这样的不法分子，一批斗，二游街，三枪毙。老侯的文件刚传达完，盘根就忽地站起来发言，说首先感谢党对我们女知青的关怀爱护。我们女生宿舍前些天连续丢了几件内衣，虽然没有抓住手，但我们心里清楚是谁。以后天热了，都穿得少，希望男的不要有事没事到女生宿舍去转悠，特别是个别大队派来的老师。说到这里女生们都鄙视地看向坐在角里的胡运来。胡运来塌着眼皮，只管吸烟，把自己隐藏在浓密的烟雾中。我听了盘根的话，非常吃惊和气愤，我说最近总见一些女生在一块儿神色不安地议论什么事，原来如此。我觉得这家伙离挨揍是不远了，我的耐心已经到顶，是时候让他从眼前滚开了。
赵洼每年小满有会。这天，我找到盘根，把我的想法跟她商量，盘根说老大你是个阴险的家伙啊！你放心，我会安排好，但你要安排几个人在附近，防着他狗急跳墙。我说那就你和乐丽都藏在菜园庵里，我让鲁飞和狗闯跟你们一起。菜园庵在新建队东边百十米，从那里可以清楚地看到女宿舍门前。
下午，所有人一个不少，连万哥也锁了厨房门都去赶会。会上人很多，交易收麦的农具，我还让罗圈牵着毛子，装作要卖牲口的样子，顺便也让它见见世面。正在瞎逛荡，忽然有人拉住我，我一看，是吸溜。吸溜说几回想去你们新建队找你，怕碰见胡运来。我说啥事？他看看周围，小声说，就你们一冬天烧窑的时候，他可没少呼拉你们的煤。我问你看见了？他说你不是交代我操点心么？在我家，站凳子上能看见他家院子。他在院子里挖了一个大坑，不断在夜里有人给他送煤，后来坑填满了，又用土盖住，上边只露出一小堆，就像家家户户院子里一样。我想起烧窑时候，煤都是胡运来弄的，他有一个表嫂在平顶山二矿煤场开票，我说这小子当时那么卖力呢。
说来也巧，刚跟吸溜分开，包子拍拍我说你看，我问看啥？包子说，“想！”“想谁？洋马包子想你了！”洋马光笑。
每次我有意把包子和洋马往路上引，洋马总是故意装糊涂。我很替包子不平，包子细高挑，前挺后凸，瘦而不柴肥而不腻，鸭蛋脸，细白，哪点配不上你了？洋马说包子是长得不错，不过她爸是我妈厂里的会计，我俩从托儿所就在一起，小时候打架她还老爱拽我鸡鸡，我对她真没有感觉。再说下乡时候她爸妈还托付我要照顾她，总不能我把她照顾到被窝里吧？哈哈！
包子说呸！我说的是小卖部的“想”，我说在哪儿？包子往人缝里指指，我顺着一看，果然看见那个老姑娘穿了一件青地桃红花的褂子，正在一个小摊上挑什么东西。包子说她穿的就是那块布做的。也是胡运来这王八蛋大限已到，正说着，乐丽跑来找到我们，说快回去，雨莲逮住了胡运来！原来胡运来不出所料，趁着今天我们都出来赶会，见队里没有一个人，女宿舍门半开着，能看见屋里一根绳上晾着的几件内衣。他偷偷溜进去，从绳子上扯下了一件，那是一个叫玉玲的知青的裤衩。可是却没有看见躺在床上的一个叫雨莲的女知青。我们宿舍没有床，是用砖垒起来的大连铺，雨莲身材瘦小躺在角落里，屋里很暗，身边又有一堆没叠的被子，所以胡运来就没有看见她。雨莲一声喊，胡运来大吃一惊，撒腿就跑，雨莲追出来，大叫：“流氓！”那边鲁飞像听见发令枪响，一阵风就跑过来揪住了胡运来的衣领。

龙行天下

一友顺利参军去，
上边开始抓问题，
知青盯紧胡运来，
果然抓获按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