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妮儿 （下）

一船明月

第二年夏天。

      一天狗妮儿去公社买柴油机配件，回来的时候从邮电所给我捎回来一张汇款单。是我妈给我寄来了十块钱。狗妮儿说让我把这钱借给他用一下，我说你借这么多钱做什么，他说你不要问我几天就还你，不放心把我表妹押给你，我说算了给你，以后别拿针儿开玩笑，要不我们真成流氓了。

     钱是他跟我一起去邮电所取的，还非要人家给一张十元的。那时候十元的钞票是最大面额。我说钱大不好找，他说要的就是不好找。我不明白他的意思，狗妮儿狡咭地笑笑。

     过了几天，狗妮儿从平顶山回来，骑了一辆七八成新的永久自行车，并且把十块钱也还给我。我问车子哪弄的，狗妮儿说表哥的。但说晚上先放你们这里。

     我就生疑。我说明天让我用一下。他问你要去哪？我说上山，他一听有点慌，急忙说不中不中别去别去。我叮住他的眼睛说：“你偷的？”狗妮儿摇着手说，“嗨！你太小看你哥了！咱能干那下作事儿么”我问他那你怕啥？狗妮儿想想，说，给你说了也不要紧，别给村上人说就好。我向他保证不会说出去。他就眉飞色舞地讲起来。

     他拿了我的十块钱去了平顶山表哥那儿，在那里住了三天，天天去楼后（楼后是平顶山最热闹的地方，今天的话就是商业中心）转悠。转了几天后，就跟表哥说想要一件工作服。他表哥找遍了认识的朋友，衣服都太大，后来到机电房找了一件女工的才算勉强穿起来。

    第二天早上五点多天还不大亮，狗妮儿就起个大早到楼后去。这时候还早，做生意的还不多。东边有一个卖荆篮的（用荆条编的篮子），西边有个炸油条的。他就到那卖篮子的跟前，问篮子咋卖？那人说八毛，狗妮儿说太贵。那给多少？五毛。再添添？不添。好吧，大清早头一铺生意，卖你！狗妮儿就认真挑拣一阵，拿了一个，看看对面油条摊已经准备就绪，第一根油条正在油锅里发出滋啦啦的响声，就把那张十块钱给卖篮子的，卖篮子的一看，说我刚出摊没发市哪有钱找？狗妮儿说那咋办？我不要了。那人说别别别，我到卖油条那去换换。就拿了钱去对面换钱，大概有三十米远，狗妮儿瞧着，果然不出所料，卖油条的也没有零钱。那人左看右看周围还没有像样的生意，想也不能换开，只得回来了。狗妮儿说那咋办？要不我先去吃油条，然后叫他找，我还要买点油条走亲戚，篮子我就先拿走。那人说中中你去吧！

     狗妮儿就到对面油条摊前，问十块钱能找开么？人说找不开，刚那卖篮子的来换你又来。狗妮儿说我先吃油条，一会儿你生意多了就有钱找了。人说中中，吃吧。狗妮儿一边吃一边说：“再给篮子里装一块钱的。”那时候油条五分钱一根，一块钱能买一篮子。卖油条的高兴，开门遇到这样好的主顾。陆陆续续开始有人来买油条，可是狗妮儿先来，买二十多根得多一会炸，别人只好围那等。这时楼后人渐渐多起来。油条装够了，依然没钱找。狗妮儿说我去看看卖篮子的现在有钱了没有，说完提起装了油条的篮子就走。卖油条的觉得卖篮子的就在对面，能看得到，就没拦他。狗妮儿走了几步，回头看看一群人围住油条摊子争着把钱递给卖家，都说“我先来！”那人不知道该接谁的好，正忙得不亦乐乎，而那个卖篮子的正和一个顾客搞价，狗妮儿就哧溜一下钻进人群，跑出了这个由一圈商店围成的大四合院。

     狗妮儿来到一个路口，这儿离矿上的家属院不远。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在那嘤嘤地苦，他走过去问，哭啥呢，你爸呢？小孩儿说跟我妈在家打架哩。他生气地说，这两口又打架，不管孩子了，还没吃饭呢吧？给，吃根油条！男孩看看他，有点犹豫，他说吃吧，一会儿我送你回去，小孩儿就接过油条吃起来。这时候有一个三十多岁的妇女骑了一辆自行车过来了，车把上挂着一个用塑料包装带自编的提篮，狗妮儿毫不犹豫地迎上去道：“嫂子，上哪去？”女人愣了一下，看看周围没别的女人，认定是叫自己，就跳下来，认真地看着狗妮儿的脸，说“你---”，狗妮儿说咋嫂子不认识我了吗？上个月我还在你家喝酒，我哥哩？女人看着他的工作服糊里糊涂地说刚下夜班在家睡呢。狗妮儿说我就是要去你家呢巧不巧就在这里碰见嫂子了，嫂子你弄啥去呢？女人说我买菜去。狗妮儿一把抢过车子把，说，那我去，你先领着孩子回家，这篮油条是给你和哥买的。转身又对小男孩儿说，跟你大姨先去，我一会儿就回来，要听大姨的话！女人接过油条篮子，一手牵着孩子，觉得丈夫这个豪爽的小兄弟似乎的确是在她家喝过酒。女人说给你钱，狗妮儿说我有，说完把那十块钱从兜里掏出来晃晃，骑上自行车一溜烟跑了。女人心想，今天的菜钱省了。

      狗妮儿面有得色的说完，我佩服得五体投地，但看见他穿的这件工作服，左胸上印着“二矿机电”四个黄字，却隐约觉得不对。我问他，那女的看见你的工作服了吗？狗妮儿说我就穿在身上，是专门为了让她看见的。其实我是想问，她看见上面的字了没有，可一想那只有她知道。狗妮儿也很快意识到什么了，立刻紧张起来。但现在只有看运气了。

      果然没过两天，来了俩人，气势汹汹地把自行车推走了。车子后边一根绳子栓住狗妮儿，带走了。

     以后在路上碰见针儿，她就用她那双细长的丹凤眼利剑一样鄙夷地扫视我们。

     被一个漂亮姑娘用这种眼神轻蔑着，真比让她抽两耳光还不是滋味。我委屈地想，这难道是我的错么？如果不是，那又是谁的错？

   

一船明月

感谢老师的一贯支持，我会继续努力。

龙行天下

小伙上山耍心眼，
骗来自行车要玩，
却因那件工作服，
被人认出抓回转。

寒秋

聪明反被聪明误，希望这个狗妮吃一堑长一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