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龙行天下 于 2018-11-5 09:04 编辑
我 的 小 山 村
在队上待的这些天，把村里的情况探明了。村子座落在秦岭南部的玉皇山山腰，村里共17户人家，最外面的住户与最里面的住户相距4里，全村一共62口，15岁以下的11人，60岁以上的9人，其中五保户3人，其余42人中,有18人是妇女。共拥有土地230亩，梯田70多亩，全种苞谷，间作黄豆，麻子。坡地有几十亩是轮种地，其余种麦子，少量种土豆。靠天吃饭。有大小牛54头，30多只羊。核桃树30多棵。村里人的生活状况令人担忧，守着这么多地，每年都要吃返销粮，因为，山高沒法种棻，靠挖野菜做成浆水菜，一年四季都在吃。 队里有几年都沒分红了，原因是家家户户都欠队里的钱，分红只是把旧帐換成新帐而已。 队里的资金来源，l卖公购粮2卖核桃3公社每年给分配几方伐木指标，伐些树卖给国家。农民住的全是草房，墙是土墙，几乎每家都是炕上光席，一家几口盖着一床被。还有的男人冬天里都穿着草鞋。一条裤子是2层的，冬天往中间塞上棉花，到天热了，再掏出来。真不知他们的日子怎么过。 现在回想起来，我都不知道我是怎么过的这二年多时光，只知道身上的钱是家里给的，好在不抽烟，只需买点盐和煤油。干了二年多，招工离队结账吋，会计噼里啪啦算盘一打，我居然欠队上4元钱。二年多我掙了510多劳动日。我还不是欠的最多的，最多的是一个女生，她欠了57元。就此我大概推算了一下，二年来，队上给我分了9斤麦子，几百斤苞谷，百十斤士豆，几十斤麻子。这样算二年来我们每个劳动日大约是在一角伍分右。按陈滨他爸的说法就是给队里拉了2年多长工。 天哪，按队里老农讲的给东家干活忙的时候吃的可是白面馍呀，还是不用自己做饭的。我们可是天天吃苞谷糁，为了能顶到下顿饭时间，把胃都撑大了。进了工厂每月41斤粮都拾撑不到月底。后来，我和我儿子说，如果要打工干万不能给穷人打工。
阶级斗争一抓就灵（一）
在家呆了十几天，天气渐暖，大家商量着该回队了。陈滨提出来说山里的生活太单调，建议用国家每月补助的9元钱凑到一起，买一台半导体收音机，大家都同意后，就跑到城里买了一台，记得刚好是81元。回队时还是4个男的一起上路，沒和女生一起走，原因是她们路上麻烦事情多。 一路上陈滨把收音机当宝贝似的，谁都不让碰，那时的半导体收音机体积还是挺大的，宽十公分，高二十公分，长三十多公分，下了火车，又坐汽车到了留凤关，开始步行，陈滨把收音机背上，还脫下外衣盖上，走到一个小山沟，他把它放到一块石头,上，把天线也架到树上，天线是一段3米长的多股铜线。想试试山里有设有信号，一试还行，又试试能收几个台鼓捣了一阵，继续前行。 当我们路过公社时，被几个干部模样的人拦住了，他们把我们几个带到公社革委会院里的一间房中，盘问了老半天，又把收音机反复看，试了又试。当时我们一头雾水，只是机械地回答着他们的问题。问完，试完后，这几个人就出去了，一会儿，进来一个人，自我介绍说他姓李，是公社管知青的，经过他的一翻解释，我们终于弄清了事情的原委。原来，春节刚过，公社就进驻了一批解放军战士，开展了清队运动，原因是在解放大西北时，解放军在宝鸡把胡宗南的部队打散了，许多国民党兵散落在这一带大山里落户，这一次，要将他们清理出来。经过宣传使广大贫下中农阶级斗争觉悟有了很大的提高，刚才的事就是因为，有人举报说，我们几个不走大路，还在山沟里架上天线摆弄一台机器万分可疑，所以才有上面一幕，接着他又说了一些耍好好扎根农村干革命一类的话，就让我们走了。 莫名当了一回疑似敌特，我们当真无语。
阶级斗争一抓就灵（二）
回到队上没几天，一个晚上，我们屋里来了二个解放军同志，自我介绍说，他们是清队运动驻队人员，(叫什么忘记了，好象一个是排长)，在三队驻队，原因是三队有一个原国民党的溃兵落了户。为了搞清他的事，己经开了几个会了，但他仍不好好交待问题。明天，又安排了一个会，叫我们参加的意思是，在关键时候，帮他们做一些碍于他们身份不能使用的方法， 唉，说白了就是让我们去充当打手。 虽然，我们对文革时出现的类似行为看不惯，但一想，这个对象可是正儿八经的国民党兵，因此，心里障碍是很小的。第二天，到了会场一看，这个人我们见过，小个子，四川口音，平时看着不象当过兵的样子。叫什么记不住了。这是我在文革期间第一次以这样的身份参加批斗会的。 下面就是这次批斗会的问答。"这几天想的怎么样了，共产党的政策己经给你讲了多次了，你还幻想着国民党反攻大路，想翻过天吗?还想继续顽抗与人民为敌吗?”不敢，我己经五十了，也成家了，那还有那样的法“。"今天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把你在国民党当兵时做的坏事、从头仔细的讲一遍。”“我是民国三十三年在四川广元被抓了壮了后才当了兵的，(部队番号记不住了)，开始，被派到陕北去打红军，没等我们走到前方的部队就被红军打败，我们就在关中到铜川一带驻防，后来在眉县，又被解放军打散了，我就想跑回家到广元去，但又害怕回去后又被抓住，就在这安家了，”“你不要避重就轻、我问你，你在国民党部队里都干什么。”“开始做了一年多饭，后来当尖兵"。“尖兵是干什么的，"“就是开打前到对面去看看情况”，“那叫侦察兵、跟解放军打过仗没。"“我就是打仗前去看看，回来给长官报告情况。打仗时我们不去，”“你放过枪吗？”“没有”“不可能，看样不让你尝尝无产阶级专政的滋味，你就不会老实交待“。专政该我们做事了。“怎么样想起来了吗？”“开过枪。““仔细讲一下。”“在陕北时有一次我和xxx去一个小村庄去侦察。走到村口看见一个红军哨兵，我俩悄悄地摸到他跟前、发现他睡着了，我们俩就上去看把他放倒倒绑上。”"不对，红军战士站岗不可能睡觉，你把他放倒他怎么能不喊人报警。是不是你把他杀了?”。”“没有。”不老实？”我们继续专政，"真的没杀呀，我把他弄昏了。”“怎么弄的?”"我个子小上去一把使劲抓住他的下身，他疼的叫不出来，xxx勒住他脖子，弄昏的。”“后来呢？““后来，我俩把他绑上准备带回去，结果让人发现了，我们回头就跑，他们追上来，我就向后开了一枪。”“打到人了吗?"“天黑我也看不清。"“你拿的是什么枪?”“汉阳造。"“不对，国民党侦察兵拿的应该是冲锋枪，一打就是一梭子，一梭子几十发子弹怎么能打不着人?“。专政，专政，直到从承认打倒一人，到一梭子打倒七、八个。“那你立了功，没给你升官吗?”“没有。"专政，专政，继续专政，直到他当上上尉连长。于是三队清出了一个隐藏很深有血债的国民党上尉连长的消息被汇报了。 没几天，他就被带走了。问话的是解放军。我们知青只负责执行专政。
阶级斗争一抓就灵（三）
这一段是我最不愿意回忆，但也是今生最难以忘怀的记忆之一。 在三队的前国民党兵被帶走后，驻队的解放军同志带着胜利的喜悦转战到我们小队。这一次的目标居然是我们的座山雕田队长。他们跟我们讲，有检举说:田队长在解放前，是腰里别着枪，背后插着大刀的土匪，而且身上还背着命案。听到这些，我无法把他们给我描述的人与刚到队上时对我们关怀备至在我眼中的好人（虽然外观身形像座山雕）的身影融合在一起。抱着一探究竟的想法，我们参加了这次批斗会。 在批斗会上，我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原来，解放前因沒有道路（宝鸡至汉中的公路和宝鸡至成都的铁路都是50年代修建的）交通不便，有些由宝鸡和汉中来的商人成为这里最受欢迎的人，他们来时带些盐和生活用品，并带走这里的山货。这里地广人稀，时常有土匪抢劫。所以，他们就在当地雇佣人来保护。田队长讲他那时就是在商人来时充当保镖，所以，人们讲的那样的装扮是有的，但从未抢劫过。 关于人命案，是这样的：那年由汉中来了一个女皮货商，向山民收购兽皮，雇用他当保镖，在当地完成收购后，按事先约定，他们在留凤关分手了。因为按当时道上的规拒，下一段路应由其他人来干。可过了些天，那个女商人在通往汉中的一个山沟里被人杀了。女商人死了，这段路上雇人了沒有，雇的人是谁，无法知道。由于在这一带是由他充当保镖，而且大家都知道，女商人死了，于是，人们开始风传，这个女商人的死跟他有关。 他在会上坚称从来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女商人的死跟他无关。无论怎样追问他只有这两句话。这事在几年前四清运动，也曾追究过，但因时间过远，也没任何证据，就不了了之。 会后，解放军同志和我们商量实行专政的事。我们讲那是解放前的命案，社教时都沒找到相关证据，如今更无法。他们听了很不高兴，但三队的事我们表现也很好，这次清队并未要求全员参加，他们拿我们也没办法。后来的会我们就再没参加。 几天后的一个旱晨，山上传来了一阵阵哭喊声，后来知道队长自杀了，座山雕走了，留下一个尚未取亲的哑吧儿子和一个老妇人。--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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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11-4 18:3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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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11-5 09:05: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