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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胜良说,你们下放学生真厉害,去年下这么大的雪,还敢翻潘岭下到棺材沟。我说,这都是逼出来的,米吃光了,钱也没了,又困了六七天,门都出不去,急死人了。他问,你们一天走到家了。我说,是的,走到家了,不过到家都半夜了。说了一会话后,我出去看看舂的米。张秀英说,小甄,你别急,再冲两碓窝下来,我就把米筛出来,不误你吃饭。等米筛出后,也不过七八斤,我说,这米我先拿回去,其余的明天我再来挑。张秀英说,好,剩下的明天下半天就好了,你等一下,我掏碗咸菜给你。她把小儿子交给陈胜良,起身掏咸菜去了。陈胜良三个女儿,最后才来个儿子,他俩口子自然十分宠爱。接过咸菜,拎上刚收拾好的米,离开陈胜良家,回到保管室,天也快黑了。抓紧天还没黑的时间,开始打扫保管室。卧室两个多月没人住,落了些灰尘。外面的屋子,队里开过几次会,打扫过,比卧室还干净些。打扫好屋子,又开始擦灯罩。看着擦的发亮的灯罩,心里很高兴。天慢慢的黑了,我开始烧锅做饭。在明亮的煤油灯光下,我吃完饭,洗刷好锅碗,把台灯端到卧室,开始铺床。铺好床,我打开带来的换洗衣服和洗漱用品,一一放好。最后打开小旅行袋,这里装的全是书,够我看一阵子了。我挑了两本书出来,其余的仍放在包里,行李包上再放上衣服,这样保险点,别人不易发现有书的,因为不会有人乱翻包的。一切都安排好了,我在小桌子上又点了两盏台灯,两盏灯真的像电灯样亮,我坐在小椅子上看起书来。这书,真是治疗孤独的良药,有书的陪伴,就没有孤独。西莲花山的初春,晚上寒气逼人,看书看到九点多,冻得手翻书都不利索了,赶紧用热水洗脸洗脚,暖和暖和。我在床头边放一盏灯,这样躺在床上也能看书了,也不冷了,只是光线差了点。这也培养了我,躺在床上看书的坏习惯,而且这个坏习惯,几乎陪伴着我的一生。
第二天起床,吃过早饭后,看到对面队长家门开着,队长在门口场院站着。我没事,到队长那里看看。队长陈嘉芳说,稻子称过了。我说,昨天下午称过了,陈胜良家在帮着舂碓在,今天上午就舂好了。队长听了,没有作声。我对队长说,在家蹲了两个多月没干活,都蹲急了,队里现在有活干吗?队长说,刚过完年,正月还没过完,队里不安排做活。我说,队里有什么话干呢,我好参加。队长笑着说,活还没干够,还没累好吗,刚来就要干活。我也笑着说,我来就是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就是来干活的,这次回去过年,下放的同学都回去过年,见了面一问才知道,他们干活可凶了,下放在林园的十个同学,干活更厉害,我要向他们好好学习呢。队长很高兴,他说,你积极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这很好,但干活锻炼也要慢慢来,别急啊。我急了,说,我回来就是干活的,你给安排一下吧。队长说,现在没农活干,非要干的话,只有到棺材沟,扛竹子到油店,这担扛的重活,你别干了。我一听有活干,赶忙问,队里安排人扛吗?队长说,队里没安排,愿意挣工分的都可以去,每天有五六个人吧。
我一听有人扛竹子,对队长说,我明天也去扛竹子,等安排农活了,我再学习干农活。队长说,让你歇歇你不干,要扛竹子,你去老院子问问,有谁去,好跟他们一起去。我高兴的离开队长家,来到老院子绍信大伯家。大伯与大妈带着小弟小妹在火塘烤火,见我去了,招呼我烤火。我坐在火塘旁烤火,我问绍信大伯,陈胜林呢?绍信大伯说,他蹲不住,扛竹子去啦。我一听忙问,他明天还去扛竹子吗?大妈说,没别的事,还去扛竹子。我高兴的说,明天我也去扛竹子。大妈说,才回来,也不歇歇。我说,都歇二个多月了,该干活了,我都蹲急了。绍信大伯笑着说,这担扛的活可是重活啊,还是歇歇再干吧。我说,我和队长都说好了,明天扛竹子去,等安排农活了,再学习干农活。大妈笑着说,干农活还要学习,又不是认字,只要有力气就行了。我笑着说,大妈,这农活不学是不会干的,像使牛,贴田埂,插秧,不学怎么会干呢?大伯大妈都让我说的笑了起来,我对他们说,我明天一早来找陈胜林,和他一起扛竹子,我回去准备一下。
出了老院子,直接回到保管室,为明天扛竹子做准备。我先找到扛竹子必须要用的开棍,有了它可以起到换肩的作用,还可以很方便的撑架住竹子,就地休息。又找出垫肩,戴上它,保护肩膀,可以多扛,持久的扛。找到它们后,我开始烧中饭。很简单,把昨晚剩下的饭放到锅里,加点水,饭头上放上吃剩下的咸菜,点火热一热,饭菜全好了。吃过饭,再看会书,估计队里都吃过饭了,直接来到新庄子陈胜良家,看到他的俩个女儿正在春碓在,我换下她俩,开始舂起碓来。现在我已经学会舂碓了,虽没有她们熟练,但力气比她们要大的多。我只管踩踏舂碓,陈胜良大女儿用棍子,来翻动碓臼里的糙米,很快就舂好一碓窝,倒上糙米再接着舂。她们已舂了一上午,剩下的糙米也不多了,约一个多小时后,都舂完了。和她们一起来到家里,张秀英正在筛米,见我们回去了,忙着说,小甄,你歇歇烤火去,马上就好了。陈胜良抱着小儿子招呼说,来,烤烤火,说完示意我坐下。我坐下对陈胜良说,明天我去扛竹子,你去不去。陈胜良说,你真有劲,正月还没过完,扛什么竹子呀,真是没事干急的。他的话还没说完,张秀英一边筛米,一边抢白他说,正月没过完就有人扛竹子了,就你懒,不去扛,人家下放学生都去扛,就你金贵。陈胜良让他媳妇说的急了,说,什么金贵不金贵的,我怎么没看到有人扛竹子。张秀英说,老院子陈胜林,陈胜友,还有我们新庄子的陈仁道他们五六个人,过了十五,天天都在扛呢,就你没看见。陈胜良让她说的无话可说,叽咕着说,扛就扛,有什么了大不了的。我笑着说,我和绍信大伯讲好了,明天一早和陈胜林一起去,你要去,我们一早喊你。陈胜良说,行,明早喊我一声。张秀英笑着说,小甄,还是你面子大,别人叫他去,他根本不会去的。陈胜良对她媳妇说,就你话多,赶快把米收拾好,小甄在等着呢。张秀英说,我说话也不耽误干活,这米都筛好啦。说完,她筛好的米都聚拢到一起。陈胜良和我把米装进口袋,我系好口袋,拿起扁担,对陈胜良俩口子说,谢谢你们啦,米我挑走了。
他俩把我送到门口,回到保管室,把米倒进小米桶里,又到老院子会计陈胜定家,还了扁担绳子和口袋。看看才四点钟,没有别的事,我拿把锹,把到屋后水井和到茅房的路,高低不平处简单的铲了一下,好走些。顺便把罗老奶奶到水井的路,也修了修。罗老奶奶说,下放学生,回来就忙了。我说,罗老奶奶,不忙,我来帮你提桶水。她说,不用啦,水桶有水。罗老奶奶是队里五保户,六十多岁了,虽孤寡一人,但身体还算硬朗,种菜园,拎水洗衣做饭都行。忙完这些后,快六点了,抓紧做饭。吃过饭了,我又到老院子去,和陈胜林约好,明天一早一起去扛竹子。回到保管室没事,点灯看书,看到九点,洗脸洗脚上床看书,睏了吹灯睡觉。闹钟六点准时响了,天还没亮,抓紧起床,洗漱烧饭,等吃过早饭,天已大亮。山里人当时没有钟,都是看天色干活,天大亮就该干活了。我到老院子大白果树下,陈胜林,陈胜友等两人已到了,又等了会,来了两个人,我们五人向潘岭头走去。走到新庄子岔路口,我对陈胜林说,今天陈胜良也去,我来喊他。我扯着嗓子喊陈胜良,果然,他应了一声,有两个人走出村来了。
一行七人翻过潘岭,来到半山腰上队里堆放竹子的堆场。堆场上堆放着几堆梱好的元竹,我们各自挑选要扛的竹子。我心里想,这两个多月没干重活了,不知可干的动了,虽说去年下半年担扛百十斤没问题,毕竟有这么长时间了,还是捡捆子小些的先试试吧,其他人都扛有百斤以上,我挑了梱约百斤以下的,试试还行。一声吆喝,我们七人开始下潘岭了。陈胜林领头,下到岭下,他在路边用开棍撑住竹子,其余的人也像他样歇住。他看了看说,今天就我们七个人,比昨天多二人,好吧,走啰。他弯腰右肩扛起竹子,左肩架上开棍,快步出发了。我们紧跟其后,魚贯而行。负重在肩,顺着棺材沟下坡,一路疾行。过沙地,经蔡家老庄,到林园,翻过一小岭,油店已不远了。一路上,歇了四五次,休息时,有陈胜良在,嘻笑不断,好不热闹,也不感到疲劳了。到油店林业站,一人一梱一过磅,每人接过林业站的过磅单,交给陈胜林,由他按重量记工分。我过磅重量是八十九斤,还不错,也没感到很累,打算明天扛时再增加些。交完竹子后,大家马上返回了,因为正月里,不好到处跑,也没带干粮,要赶回去吃中饭。回去的路上,大家都说,今天有陈胜良扛竹子说笑话,一点都不累,都要他明天还来扛竹子。陈胜良一脸正经的说,明天我家有事,不来了。大家一听都不答应,都说他家没事,是懒不来的,非要他来。他急了,说,要我来也行,小甄要来我也来,他不来我也不来。大家都笑着说他,攀着下放学生干活,你好意思吗?他只是笑,不吭声。我也笑着说,好啊,我来你就来,可是你说的哦,明天我一定来扛竹子。他也笑着说,好,明天我也来。说说笑笑,中午过了,我们也到家了。
一路欢笑,我们回到家,真的是有陈胜良在,干活都不累。到家已经过了中午,一点钟。是饿了,生火热饭,热好就吃。吃完饭,洗涮好锅碗,找个矮椅子,拿本昨晚没看完的书,看了起来,也不知累了。此时看书,是我最好的休息,尤其是繁重的体力劳动以后,看书就是我最好的享受。无人打扰,无事烦心,万籁无声,唯有书香,令人陶醉。看书直看到光线不好了,才知又到烧饭的时候了。我站起来,放下书,走到稻场上活动活动身体,觉得今天扛竹子累的还好,也歇过来了,明天可以多扛一点。回到屋里,开始做饭,现在煮一次饭,吃一天,省事多了。晚饭后,烧水洗脸洗脚后,关上大门,又看起书来。现在已养成九点上床,看一会书,九点半准时吹灯睡觉的习惯。又是一觉睡到闹钟响,抓紧起床,洗漱烧饭吃后,到老院子和陈胜林他们一起,翻潘岭到堆场。路过新庄子时,看到陈胜良他们有三个人,已在路边等我们了。到堆场后,我挑了一梱比昨天略粗些的竹子,扛在肩上试试,比昨天的重些,还行。一声吆喝,竹捆子上肩,下岭啦。到岭下,陈胜林看了看说,今天有八个人呢,走啰。一路疾行,一路劳累,一路嘻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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