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寒秋 于 2014-11-21 11:59 编辑
<相知相交李少白>这部文字,是作者短篇小说《十年一梦》里的节选,也是我伯哥李恒久在狱中真实经历,受其委托,发在这里和大家分享。
在每个人的生活道路上,都会有决定或改变过他命运的人,或是父母,或是老师,或是朋友,或是与他擦肩而过的人。我也不例外,而我在监狱以及走出监狱的若干年里,给过我重大影响甚至改变了我生活走向的人是李少白。 在我重返一监的这一年多里,李少白是我始终如一的朋友。我与李少白的相识、相交便始于一监三中队一小队三组。 分到三组第二天,我离开隋年生的机组(一台机器称为一个机组,包括一名机手、一名副手),调到李少白这台机器上当副手。 初见李少白,他便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1976年的李少白,年纪还在三十多岁的盛年,他身上具有的知识分子的气质是明显的。他两颊瘦削,中等身材,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缠了胶布的白边眼镜,乌黑的双眸中闪烁着与他的年纪并不相称的纯净与执著。因为他曾经的绿茵场上的经历,他的身体非常好,腰总是挺直的,步子迈得很大,洋溢着勃勃的生机。但他给我最初的感觉还有冷峻。 他没有隋年生的健谈,也没有他那种想要了解身边任何事情的癖好。 随着咚、咚震响的机器声,他熟练而机械地从卧式机里不断取出压好的凉鞋半成品回手扔给我,我的任务是用特制的小勾刀修剪那凉鞋的飞边。他不看我,也不向我询问什么,眼睛无表情地平视着车间里过往的人。
和我以前在一监塑料车间的工作时间一样,三中队三个小队也是三班倒,每个班工作八小时,吃饭时间包括在内,机手没有专门的吃饭时间。 记得那天是中班,下午六点钟伙房准时把晚饭送到车间来,顺着车间的过道给各个机组的机工打饭。
我打完自己的饭,问他要不要我帮他打一下饭。他点点头,把饭盆递给我。 吃完饭,我们之间开始了第一次对话。他不问我的名字,直接了当地说:“听说你喜欢文学,而且会背很多诗?”他说话的声音带着一种抑扬的音节感,听起来很生动。 我知道他一定是听隋年生说的,便实实在在地回答:“我是喜欢文学,以前也背过一点东西,但并不很多。”他告诉我他也喜欢诗歌,喜欢李白、苏轼、辛弃疾和姜白石,尤其喜欢唐初诗人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 诗与歌都是沟通感情的纽带,不久前我在团河监狱的单身牢房里,就是用歌与诗与迄今未见过面的难友宋棋成了朋友。这时,又是共同的兴趣拉近了我与李少白之间的距离。 我笑着背了“春江花月夜”的开头几句,没想到他接着我十分熟悉地往下背起来,一直背到这首诗的最后一句“落月摇情满江树”。那熟悉的程度就象拧开水龙头淌出的水源源不断。
我惊讶极了,因为来监狱六年,还没遇见一个人能与我有如此相同的爱好。我问他是不是因为喜欢诗歌或喜欢李白的诗才起了“李少白”这个名字。
也许是我问得太唐突了,他沉了沉,但还是告诉了我。他说:“我的名字和李白没有任何关系,因为我父亲喜欢欧洲古典音乐,而且特别喜欢舒伯特,所以给我起的名字叫李舒伯,后来我自己改为李少白。”李少白并非不健谈,也并非冷峻,在他冷峻的外表下有一颗诗人的年轻的心。
在监狱这种特定环境中,人与人之间的戒备心理是本能的,坦诚在这里或是一种奢侈品,或是一种不成熟的表现,而我和李少白从一开始交往便没有这种相互的戒备。
那一天,我与李少白在诗歌的交流中极其自然地迅速沟通了,就像我们曾经是老朋友。 待续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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