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黑土阡陌 于 2014-8-26 21:35 编辑
花花肠子和红烧牛尾
1968年夏天我们初到连队的时候,食堂的伙食真是很不错的,顿顿大白馒头,美味的苞米小碴子粥可劲儿造,还有时令新鲜菜肴,可惜胃亏肉也是不争的现实。但我们有对策。我们连离团部唯一的小饭馆也就一箭之遥,掌勺的厨师杨胖子手艺高超,炒出的菜品相好,有滋有味,隔上一段时间实在熬不住了,我们就搭伴去小馆,大快朵颐,当然是AA制,每人花1元钱就搞定。
然而,好花不常开,几个月后小饭馆停业了,我们又重新过上了清汤寡水的日子。
可是今天不同,连队要宰牛了,如同盛大的节日,领导、职工、知青人心浮动。
今天宰牛的主刀是秦师傅,他是四川籍的转业官兵,脑瓜儿生得精明,身子骨有把子好力气。他把磨得雪亮的杀猪刀藏在身后,慢悠悠地朝拴在柱子上的大黄牛踱过去,黄牛并没有认为眼前这个身材矮小的人会给自己带来杀身横祸,然而当一道白色的闪电画了个弧线刺向了它的庞大身躯,此时黄牛再想挣扎、逃走,已然没有机会了,甚至连眼眶边的浊泪都来不及流淌,就沉重地倒了下去。
和我们一批到连队的那几位北京女知青都是些盖儿不吝的女汉子,头上梳着流行的小刷子,用洗得发白、褪色的旧军装一衬托连走路都显得雄赳赳的,看到这杀生的血腥场面也不说躲着点儿,反倒凑上前来问东问西,来补充自己可怜的知识行囊。这不,杀牛的老秦师傅正用剔骨刀尖挑着牛睾丸准备过一会儿当下酒菜呐,最不吝的知青小马发问了:“秦师傅,这是牛的什么器官呀?”老秦头也没抬用四川腔答道:“花花——肠子” 。这样的回答当真让小马一头雾水,但也不好继续追问,而我们男知青虽略懂风月之事,但此时岂敢造次,只能抿嘴坏笑不语,一哄作鸟兽散。不多时间我又转回来了,倒不是为了那段花花肠子,而是惦记着被随便扔在地上的牛尾巴。我想,既然秦师傅他们顾不上这不入流的牛尾巴,倒不如送给我,拿回宿舍和哥几个美餐一顿。
我之所以知道牛尾巴是美味,得益于文革初期学校的图书馆被洗劫一空的场景。在红卫兵的斥骂声中,成千上万本书籍被践踏于脚下,图书馆的老师站在一旁无语垂泪。有一本书恰好滚落在我脚边,拿起一看书名:西餐菜谱,随手翻开一页就是咖喱牛尾。我不动声色把书放回,脑子里却记住了烧牛尾这道名菜。
现在牛尾就摆在我面前,大饱口福的机会到了。我请秦师傅帮我把牛尾上的皮剥了,再剁成若干小块,又到附近的老职工家里借了炒勺,直到这时我才猛然想起除了咸盐之外什么调味作料都没有。
“那就清水煮吧!”我身边的李子迫不及待地催促我。 多少年后,我在住家附近的前门门框胡同的老字号小吃店《羊头马》品尝风味小吃“白水羊头” ,同桌的老食客介绍说,名躁京城的白水羊头其实就是用清水煮制的,听后我心中暗暗称奇,怎么中华老字号和我们知青的烹调方法如出一辙呀?
眼见牛尾下了锅,宿舍里的哥儿们都围拢了过来,我连忙说:“别着急,牛尾须要小火慢煮,明天早晨再吃吧” 。时近初冬,我们宿舍已经有了砖砌的取暖炉子,正好用来煮牛尾。临睡前,我望了一眼炒勺,安然入眠。
第二天清晨,还没彻底从美梦中清醒过来就闻到满屋里都弥散着牛肉的浓香,也不知谁喊了一嗓子:“快抢啊!晚了可就没了。”话音未落,10来条汉子揭被而起、蜂拥上前,转眼间,烟消云散,只剩下那只炒勺空荡荡地躺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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