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海陵老缪 于 2017-9-5 08:45 编辑
知青情结之六,我们的常隊长《下》 己经是晚上的九点多钟了,常隊长吃完了桌上剩下的半碗稀饭,拿个枕头放到棉被上,他双手枕着头,钭躺在床上,看着屋脊楞神,自从专案组成立以来,他就被关进了这个小平房,与外面断绝了一切联系,十天半月,一年半载,究竟关了他多长时间了,他不知道,他的案子何时了结,他也不清楚。他从床上坐起来,披上一件衬衫,跨出屋门,走到院子里,按规定他是不能走出这个院子的,他双手叉腰,站在屋前的台阶上,院落的东南角,是一颗钻天杨,透过树稍,一輪明月从树的空隙间慢慢爬上来,月明如镜,月光如水,隅尔从屋外的墙脚边传来几声蟋蟀的叫声,他百无聊懒,茫然四顾,走到屋内,再走到屋外,确似想起什么,又无从说起,今天怎么啦,怎么这样的心神不定,…天啦,想起来了,今天是十月二十六号,二十年前的这一天…… 十月二十六日,常春荣一生一世都不会忘记的一天,金门战役中,经过两天两夜的苦战,二十八军253团战士阵亡的阵亡,被俘的被俘,受伤的受伤,团长徐博失去联系,政委陈立华不知所踪,下午,连长牺牲前,常春荣临危受命:“剩下的战士就交给你了,你千万千万要把弟兄们带出去,”,他至今都不明白连长这话的意思,带出去,他怎么带出去,他看看手下,只剩下不到五十个人,且大都身负重伤不能动弹,全队整个儿被挤压在一个沙滩上,这时出现了奇怪的一幕,双方都停止了射击,战埸上死一般的寂静,常春荣举头一望,前面山坡上全是黑洞洞的枪口,后面,一百米开外,就是大海,茫茫的一片。作为253团唯一的指挥员,在他面前只有两条路,投降或是赴海自尽,以他的性格,这两个命令,他都不能也不可能发出,他知道,这最后的时刻到了,他毅然决然的站起来,捂着流血的伤口,一步一步地向海边走去,后面又站起几个,跟着他往前走。对方似乎看出了他的意图,一排炮弹在海边筑起一道火墙,他不管,也没有停下来,继续对着火墙走去,然后,慢慢地倒下……。 这金门战役刀光剑影的三天,这血与火的三天,在历次运动中,在专案组,他常春荣交代了多少次,他己经记不清了,反正是反反复复,没完没了,同样的问题问了又问:你说你受伤,你是怎么受伤的?你是怎样被俘的?你是怎么到台湾的?你说有些人留在了台湾,为什么偏偏把你送回来?有些问得更邪门:在台湾的六个多月,你都干了些什么?有没有经过专业的特务训练?有没有带着任务回大陆,什么任务?为什么那么多人都死了,而你没有死呢?你是不是主动投降的? 一开始,他还认认真真地回答各类问题,慢慢地他明白了,他怎样的回答都不会让他们满意,他们纯碎是胡搅蛮缠,不整死你决不罢休。记得有一次,专案组有人拍着桌子问他是不是主动投降的时候,他忍无可忍,一下子火冒三丈,猛然褪下全身的衣服,露出累累伤痕,他大吼一声:“看清了吗,如果没有看清,拿刀来,把肉剜开,里面还有十几颗弹片呢。”。 直到1972年,可能上面有什么指示,常案淡化处理,也就不了了之地结束了。但常隊长说,他始终记住两种人,一是渔场的知青,他感谢他们的同情和关心。另一类就是打他的人和与他划清界限的人,他说他不会原諒这些人,这不是记仇,他常春荣不是一个记仇的人。这种人讨嫌,打人,表现自己很革命,是吗,谈革命,我常春荣17岁参加革命,19岁入党,大大小小的仗打了几十个,他奶奶的,在我面前显摆,我参加革命的时候,你娘还没有让你从裤档里迸出来呢。 他说金门战是他打得最窝囊的一战,打了三天,关了三年,遭罪三十年。流血又流泪啊,可以拍着胸脯说,我常春荣对党并以一个军人的名义,我扪心自问,问心无愧。 直到1983年,全面落实政策才恢复了党藉,军籍。 今天,时代前行了近七十年,那三年内战中的对与错,那战争的胜与负,早已淹没在历史的长河中。 常登洪,现年九十二岁,身板硬朗健康,居泰州,喜与渔场知青小聚。其乐融融。
海陵老缪
2017.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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