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黑土阡陌 于 2014-5-28 22:07 编辑
《北大荒十年》选——喝 酒
过了“腊八”,眼瞅着就要过大年了,单位里舞舞扎扎地筹划着开年会,年轻同事们吵吵巴火地忙乎着“我要上春晚”,晚上一顿“尾牙宴”那可是没跑。无酒不成席,少不了要喝酒。通常,我会要一点雪碧,偷偷往里面兑一些可口可乐冒充“红酒”。少喝酒,多吃菜。搛不着,站起来。 单位领导过来敬酒,一看那酒色就摇头:从北大荒回来的,“东北虎”,你“在陋巷”怎么还好意思喝这个?!快别装了,赶紧,换杯子,来白的!满上!满上! 现如今真有点愧对“东北虎”的美名。年轻时在北大荒农场平时滴酒不沾,但逢年过节啥的也能对付着喝点酒,而且不露声色,二锅头、葡萄酒、啤酒,三盅全会。不过那时喝的主要还是葡萄酒,当地叫“色(shai)酒”,牌子好象叫“一面坡”。原先稀里马哈,葡萄酒就葡萄酒呗,为啥叫“色酒”?后来总算整明白了,之所以叫色酒,是因为它和白酒的无色透明比较起来,是有颜“色”的吧?
当地人说色酒后劲挺大,一般哥几个只买个一瓶两瓶的。咱不是酒徒,我往搪瓷缸子里倒一些,意思到了就行,多了不要,喝多了也犯迷糊。
但有一回在农场过革命化春节,那次挺虎,大年三十那晚确确实实喝高了。
那一年春节没回家。我有自己的“小九九”:探亲假一年一次,头年回家过春节使用完了,还得等来年,万一有个急事啥的咋整?不如在农场过年不回家,攒下一次假期,以后每次探亲都使用上一年的,这样手里就一直有一次假期可以机动灵活了。 当年知青回家一趟挺不易,遭老罪就不去说它了,惭愧的是囊中羞涩,来回车费对知青而言无异于天文数字,另外请假也头疼,不是说走抬腿就能走的。
哥们觉得我的主意挺正,也留下了。我们买了十几瓶色酒(小卖部春节期间有几天“盘货”),大致计划一天喝两瓶,能从大年三十喝到正月初五。酒瓶子在炕上排了两溜。
北大荒冬天吃两顿,大年三十食堂聚餐以后,还不到六点,第二天早上八点多天才放亮,马上睡觉,还不把头睡扁了?一核计,决定继续整! “大院”里的房子原是劳改犯监舍,劳改犯迁走以后成了知青宿舍。黑泥地的两边是长长的两铺大炕,屋子里黑黢黢的,两盏昏黄的灯炮,象极了“威虎厅”。因为大部分知青都回家探亲了,被褥都收了起来,“威虎厅”里空空荡荡的。有的留守知青把箱子直接摞在炕上,三两个哥们拦出一个个“小包间”,自成小天地。 我和哥们在炕沿相向而坐,开了俩罐头,把从食堂买来的一点菜热了热,在搪瓷缸子里倒了色酒,碰了一下,又喝开了。 窗外冰天雪地,冷得嘎嘎的,天上是一轮弯弯的月亮,特别的高远。万籁俱寂,偶尔传来一两声二踢脚炸响的声音,点缀着辞旧迎新的气氛。 哥们喝了一口酒,若有所思地说:“上海现在大概吃年夜饭了吧?”我一想,可不是咋的!上海的家里,这是一年里最热闹最重要的一顿晚饭了,此时此刻,一家人一定团团围坐在桌前吃年夜饭了,忙碌了一天的妈妈指不定心中有多么惆怅,儿行千里母担忧,一个儿子还独自在冰天雪地的黑龙江过年,那里多冷!唉! 哥们又喝了一口酒,吧嗒了一下嘴说,“别的倒没啥。我最不放心是我爸爸了,他身体不太好。”说完,一仰脖,又掫了一口。我想,我也是啊!父母年岁大了,还成天为我们揪心,我也一仰脖,下去一大口。 好长一会儿,我们没说话,夹一筷菜,掫了一口酒;不夹菜,也掫了一口酒。酒没了,再开一瓶;再开一瓶,一会儿就见底了。 那晚,哥俩眼泪巴叉的,喝的不是酒,是惆怅,是乡愁。 能有十一二点了,我觉得脑袋灌铅,云里雾里,昏黄的灯泡在晃悠,哥们的舌头也有点大,我们都倒在炕上了。 第二天醒来已过了晌午,怎么也想不起来昨晚都干了些啥,一看满炕尽是空酒瓶子,横七竖八,烂马其糟,满瓶的只剩三四瓶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