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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血色残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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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境由心造——知青纪事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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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5-2 20:13:16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血色残阳 于 2016-5-2 20:15 编辑

    两件荒唐事
——知青纪事之十
   春节俗称过年,在传统佳节中是我国民间最隆重、最热闹的节日,尤为百姓所看重。过年亦是个欢乐祥和的节日,因之,也是亲人团聚的日子,离家在外的孩子在过春节时都要赶回家中和亲人欢聚。“除夕更阑人不睡”,一家人在辞旧迎新的守岁中,喜迎大年初一的新年到来。千百年来,代代相传,岁岁如此,是我们民族不变的传统。即使在非人道的十年动乱中,不管日子多么艰困,生活多么清苦,人们依然如故,对过年总有个期盼心理、总希望带着个欢快心理度过佳节。自然,我亦不例外。
   但是,我这一生却有一个除夕夜和新年初一那天,没有和家人在一起恭贺新春,而是在茅草屋里孤独地迎来新年,然后,又在雨雪和泥泞中艰难地跋涉。
  那是1971年的春节,是我下乡后的首次过年。由于连续不断的政治运动,百业凋零,所以,那个时候过年是很冷清的,没有什么热闹喜庆的节日气氛。但是,过年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节日,因而,“年”是我的、“年”是你的,“年”是大家的,就是再贫困、再劳累,老百姓也要身心舒缓几天、苦中取乐地过把年瘾,因此,年前几天队里就放假了没有安排农活,以便大家为过年作点准备。而我呢?孤身一人从来就没有把栖身的茅草棚看成是家,因此,我也要回我的家去和亲人一起过年。但是,在除夕那天我又必须从城里返回生产队来,要不然就来不及在第二天即大年初一那天参加一次“有意义”的活动。其因是此前公社领导发话,号召大家移风易俗,要求“过一个革命化、战斗化的春节”,“一个有意义的春节”,并拿出实际行动来,在正月初一那天去公社林场植树造林。还特别提到我们知青,说这就是经风雨、见世面的锻炼。去他妈的什么“锻炼”不“锻炼”, 在当时为跳出“农门”,虽不想挣个好表现?再说更不能惹领导不高兴,不然,记你个污点,叫你吃不了篼着走。于是乎,咱就装模做样来个高兴样儿去陪陪领导们作一把秀吧。
   因此,年三十在家吃过午饭后,我就离城别家在牛毛细雨中踏着稀湿的烂公路和一段山道,徒步十几公里匆匆赶回生产队。当晚,在昏黄的马灯下度过了此生最凄清的除夕夜。天明了,虽然新年伊始,却无万象更新。开门一看,气温有所下降,天气比昨天更阴晦了,不时有劲烈的风吹来,令人顿起寒意,不过还好,夜雨暂停。待马马虎虎地胀饱肚皮后,就立即赶往公社集结。
   我们这支由公社干部、大队干部和知识青年组成的植树造林的队伍,从公社大院出发了,其中的每个大队干部都扛上一把用于挖树坑的锄头。人数大概有六、七十号人吧,算来人虽不多,但行在山道上也是长长的队列,在人烟相对稀少的山区,这个场面平时是难得一见的,也可谓浩浩荡荡了。因此,沿途不时有山民听见动静,走出门来惊诧莫名地望着我们。
  山是越走越高了,渐渐地雾气越来越浓,气温也变得愈来愈低。不久凛冽的寒风又夹着濛濛细雨飘洒,我们又艰难地行进在雨雾中。我用手往头发上一抹,湿漉漉的,从手上甩下一串水珠,不用说棉衣外层显然已经湿润,如果不是行在路上,身体因之产生热量,你不冷得哆嗦才怪。而山道也是越来越难走了,黄泥小路被连日阴雨浸润得成一片烂泥。因路太湿滑,为防摔跤都得把注意力集中在脚下。由于经过走在前头的人踩踏,路面变得更泥泞了,走在后面的人就更得小心翼翼,一不小心两脚还有可能陷进烂泥浆里。我就是稍不留神,一个趔趄滑倒在地,两袖和前襟及裤腿粘得都是大片黄泥。
  随着海拔升高,气温逐渐降低。到达林场时,空中就有细碎的雪花洋洋洒洒地飘散下来。冻雨夹着雪花与大雾搅和在一起,三者共同发威,使得气温极低,气候非常寒冷,这是我从没有遭遇过的严寒,寒风割面,两颊生疼,双手根本不敢赤裸地暴露于外;而且,弥漫的浓雾造成了极低的能见度,几米之外已难见人的踪影。这样鬼天气还植什么树?我刚刚拿起株树苗,便立即感受到那逼人的寒气刺入指骨骨髓,手指很快就遭不住了冻得又僵又疼,就立马扔了树苗,赶快把双手藏在裤兜里。总之我是一棵树也没植成。其他人也是装模做样一番,谁还有心啊,几乎谁都没有真正植下颗树苗,就很快结束了这场“有意义”的闹剧。于是,大家纷纷作鸟兽四下散开。没有队伍了,大家各自按不同的方向急冲冲赶路回家。
  而此时,肚皮在咕咕叫了。本来要求是自己带一顿熟食当午餐,但天太冷,食物冻得冰凉的怎么吃,所以,我们大都没自带。我等当然也就没有午饭可吃。待急急忙忙赶到家时天也快黑,已经是又饿又累,疲惫不堪了。
   无独有偶,鸟事成双。
   也是在1971年,应该是春季吧,大概是怕咱老百姓在甜蜜的生活中太久了而忘了本,因此,刮起了一股忆苦思甜风,各地纷纷召开忆苦思甜会。在农村以生产大队和公社为单位大都召开了这个会,目的是不忘旧社会的苦难,珍爱新社会的幸福,感谢伟大领袖和党领导我们翻身得解放,从而提高人民群众的阶级觉悟。由于公社驻地就在我们大队的地盘上,所以,我参加了公社和大队合在一起的忆苦思甜会。
  歌曰”社会主义好” ,歌又曰“千好万好不如社会主义好”。看来社会主义真是好啊!所以公社领导才有底气一本正经地在台上开始了他侃侃而谈的开场白。意谓:想过去,“万恶的旧社会,穷人的血泪恨”,在三座大山的压迫下,在地主老财、资本家的压榨下,广大劳动人民吃不饱、穿不暖,过着着牛马不如的生活;看今朝,天下人民翻身得解放,过上了幸福的生活。饮水思源,没有党和“伟大领袖”,我们还将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今天的幸福生活来之不易,是毛主席、共产党给我们带来的。因此,我们要感谢党,世世代代不忘毛主席的恩情。“天大地大不如党的恩情大,爹亲娘亲不如毛主席亲”。革命导师教导我们:“忘记过去就意味着背叛”, 不忘阶级苦,牢记血泪仇。只有牢记旧社会的苦,才能珍惜新社会的甜。
   然后,领导指挥大家齐唱当时广泛传唱的控诉旧社会罪恶的歌《不忘阶级苦》:“天上布满星,月牙亮晶晶,贫下中农开大会,诉苦把冤申。万恶的旧社会,穷人的血泪恨······”我边唱边随意一瞥,有点惊讶地发现好些山民都张嘴跟着唱。现在想来也不奇怪,在“以阶级斗争为纲”的年代,这首诞生于“文革”前夕的歌曲会唱的人多很正常。
  歌毕,开始读署名陈战武的忆苦报告。我不得不承认报告的文笔很不错,文情并茂,把旧社会的暗无天日,地主的压迫剥削,穷人的苦难遭遇描述得细致入微,栩栩如生,因此很感人,用现在的话说就是很煽情,很忽悠人。台上那个音质很好被特意选定来宣读该报告的很单纯的女知青首先就被感动了,她完全倾注了自己的情感,读得泪流满面,泣不成声,令人为之动容。而此文再加此景此情营造的氛围,当然使我等“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的小青年也会被感染,进而又被深深地打动了。真的,在那个特殊的年代、在那个特定的场合,如果你产生了那种有恨有爱的朴素的阶级情感是很自然的事情。于是,我等对陈战武的悲惨家史便深信不疑,当然,对旧社会的“万恶”更是不会质疑了。因此,你会产生这样认识,没错,我们就是听了一个真实的让人悲催的往事。
  忆苦思甜会的下一个议程是新旧对比。所谓新旧对比就是新旧社会的对比,让你直观地感知新社会的甜和旧社会的苦。那么,怎么个对比法呢?很简单:在一间大屋里,一边摆放着从相对富有的队干部家里借来的本用于儿女婚嫁的花被子、暖水瓶、灯芯绒新衣等象征新社会幸福生活的用品;另一跟边摆放着随处农家都俯手可拾的代表旧社会痛苦生活的污浊的旧棉絮、肮脏的破旧的补疤衣裳和表示逃荒要饭的烂背篼、破碗等物件。我们依次走过把这些东西观览一遍,以表示又受到了一次非常深刻的阶级教育。
  最后开吃忆苦饭了。我觉得这忆苦饭有点不伦不类,以致在后来谈到此事时我称之为“改良忆苦饭。”为啥这样说呢?原来听说是要在窝窝头里添加野菜,使你在苦涩的咀嚼中,能更好地体验贫下中农在旧社会吃过的苦,从而更加珍惜新社会的甜蜜生活。作东西离不了原材料,窝窝头的主食是加工过的稻谷,即将稻谷打得很细碎,米糠混合在一起。但有一个问题,哪里去搞这么多野菜?从大跃进的大炼钢铁导致的滥砍滥伐到农业学大寨的毁林开荒,山林几乎消失殆尽了;而广种薄收的土地又满栽满种,哪有那么多野菜可供采摘?但领导嘛毕竟是领导,要解决这事也不难,他们灵机一动,计上心来,变通的办法有之,就用老菜叶代替。这老菜叶就是蔬菜的外表部分,平日都用来喂猪,现在为服务政治的需要用来喂人又未尝不可。待窝窝头蒸好后,我抓起一个咬了一口,谁知这碎米谷糠加老菜叶做成的窝窝头难吃极了,感觉得非常粗糙,搁在嘴里舌头都很难挪动,根本就难以下咽。当然,我也做出了一番克服困难努力,可是,这猪狗之食啊,在嘴里嚅动一阵后咔在喉咙口却无论如何都吞不下去,可又不敢当众吐出来,我就赶紧装着边吃边走,走到屋后无人处赶紧吐了、仍了。其他人吃否我走出去了没看见,反正我是一点都没吃。
  散会后,在回去的路上我很天真地问年过半百的生产队长,旧社会吃过这么难吃的饭吗?他只是摇摇头,笑而未答。又闷头走了几步之后,他自言自语道,六0年才苦死人哦!

                                       2015/1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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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血色残阳 于 2016-5-2 20:33 编辑

   知青聚会上收集了一些谈资,涉及到隐私,不敢写实了,就依据这些谈资虚构了这篇小说。
柳生——知青纪事之十一  (小说)               
一、  

柳生和成富的关系很铁,因此,其情义在同窗学友的基础上更上层楼。一般来说友情有四个特性:双向、互动、真诚、平等,对他俩来说前三个条件自然不必说了,但最后一个条件就不尽然了。之所以如此,乃是柳生对成富的依恋太深已经习惯成自然,如子之于父,弟之于兄。他们这种关系的形成还要追溯于学生时代。他俩本是相邻不远的街坊,虽从小就认识,却说不上亲密。在读小学时同校同级却不同班,但在放学路上彼此也曾在一起玩过。就读初中以后,成了同班同学。春生因为长得乖小时常被人欺压,是人高马大的成富为他打了抱不平,此后,彼此就走得非常近。成富有扶助弱小的狭义心肠,乐于关心帮助柳生,把他当作小兄弟看待,而且也喜欢身边有个随时呼唤的勤务员;柳生不但个小心智也稚嫩些,遂把长自己几个月的成富当作保护伞,常常跟屁虫一般尾随其后,还自嘲地说我是他的警卫员。既有了这种深厚的关系,在下乡的时候,为彼此有个照应,他们说好了相依为伴,同在一个屋檐下生活,共在一口锅里吃饭,于是,就落户在了同一个生产队,栖居在大山坡上。
   大山高峻坡度很陡,为页岩山体,我们这一带统称为油沙坡。这种地质状态的岩体具有薄页状或薄片层状的节理,硬度低,抗风化力弱,易形成细小颗粒。在那个年代,一则农业学大寨,以粮为纲,再则,粮食匮乏,不得温饱,因而广种薄收,从山足到山顶都开垦成耕地了,因此,油沙坡基本失去天然植被保护,水土流失严重,土层很薄。为了保持一定的土层,每年要靠人力深翻,挖掘出一块块页岩石块裸露于地面,使之在自然状态下尽快地加速分解。靠着这样不断自然风化的岩石来保持一定厚度的耕作土壤,山民们整日里累死累活地跟随着季节的变换,分别栽种玉米、红苕和小麦等不同的农作物。对于两个城里的年轻人来说,这样的生存条件委实过于恶劣。但既然来当农民了,当然是要干农活的。其它农活都不必说了,最令他们恼火的是踏着散碎的油砂颗粒,沿着曲里拐弯的小径,一担粪肥在肩而气喘如牛。此时可要小心翼翼了,虽然其上重担在肩,其下还得留意脚下砂砾,注意防滑,脚步要稳,步子要慢,摔不得跤,否则大粪会倾倒在你身上。此外,还有一点令成富尤为不快,就是离公路太远,出行很不方便,自己那辆自行车不能这山上驱驰,只好放在城里成了摆设。更为重要的是山下住有成富心仪的女知青小英,每每一见她,成富的心脏就跳动得特快,很想和她亲近。基于这些因素,他很想换换生活环境,迁转到山下有公路通过的那个生产队去,这样一来自行车就有用武之地了。一者回城方便,不再徒步跋涉,几十里路蹬车而行——风光;二者烦闷了骑车遛弯,或骑行去附近乡场上,赶集溜达凑热闹——惬意;三者还能寻机会教她学骑车乘机接近心上人,交往方便而常睹其芳容——舒心。想到这些成富还真的萌生了去意。好吧,趁柳生不在抓紧时间办理。原来昨天柳生因患感冒发烧,成富送他下山到公社医院看病时,在公路上恰遇一辆运煤车,成富熟识,托司机顺便捎带柳生回城就医去了。成富想柳生人不在此,这倒是个机会少了羁绊,事不迟疑,不然日后当作柳生的面要办理此事必然顾虑重重,放不开手脚。成富这人还真有点交际能力,再加上父亲在商业部门,能搞到紧俏的商品,于是,他把偷偷从家里带来的两瓶在那时还很稀缺的烧酒分别送给大队书记和想迁入的那个生产队的队长。而队干部也喜欢这个俊朗、嘴甜的小青年,事情还真得很快办成了。

                           二 、
    但是,由于此事柳生之前毫不知情,及至离城回返还未走进栖居的茅屋,就有人告诉他成富迁转到另一个生产队的消息。事情太突然了,瞬间柳生脑袋轰地一声,然后是一片空白,有点找不着北的感觉,独自面对空房,心情可想而知。待心里稍稍平稳一些,柳生既有被抛弃之感,心里很难过不说,还慌乱得有点手脚无措;同时,心里又有委屈之感,觉得自己被伤害了,没有得到应有的尊重;还有愤怒之感,好友出尔反尔说话不算数,自己被欺骗了;更有愤恨之感,甚至对背叛者充满了敌意,来了一句“国骂”。到后头来,又有无奈之感——一直以来在柳生心里自已乃“小”,成富乃“大”,特别是离城别家在农村,心理的依靠更甚,人都过十七岁了,在成富面前却始终象长不大的孩子,好像成富成了他的家长,在农村的日子从出勤到生活都由成富说了算,他不会去考虑那么多。现在而今眼目下成富丢开他了,等于失去长兄般的庇护,心里没了主心骨,好像一个家庭失去了顶梁柱。
    度过清冷的一夜后,柳生不想出工,困了个懒觉。马马虎虎吃点东西后,就坐在屋前空坝边出神地默默地远望着大山之下那条若隐若现的细如一线的公路,不知成富现在栖居地就在那条线的哪一个点上。柳生几乎是目不转睛地盯着远山之下,此外,均视而不见。他有点想不通好友为什么离他而去,眼泪像断线的珠子掉落下来。
    麦苗儿青,菜花儿黄,真是一年之计在于春啊!其实,油沙坡也是有风景的,特别是在春天,虽然说造就风景的非天成而纯粹是人工,但是,巧手织得风光秀啊!就在此前几天,面对着大好的春光,为回味学生时代学校组织的春游活动,两个好友还专门山前又山后兴高采烈地游荡大半天。就说当下吧,是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在灿烂的阳光照耀下,满山的麦苗碧翠得发亮,间或一阵阵暖风的吹拂,如海一般的苍山又泛起层层绿浪;在碧绿的主色调中,有几片灿灿如金的油菜花点缀其间,大山也因之不再单调而更显得色缤纷。金黄的油菜花啊和青翠欲滴麦苗相辅相成,满山遍野宛如大地织成的锦绣——此乃景之大观也。而春生之居置于其中当然不乏明丽:屋侧三两株无主的桃李正花团锦簇。还有那些径旁地边的一丛丛豌豆、一株株蚕豆依偎在小麦足下开花了,当然也在柳生茅屋旁边绽放了笑靥,它们白色的、红色的、紫色的小花在微风中摇曳也算得上多彩多姿——虽然这些好像依附于它者的的生命很不起眼如小草一般卑微,但它们细碎的花儿呀,却显得楚楚怜人,恰如诗人的吟咏“是山野的微笑,寂寞而又深情”。其实,就风景来说,这大好春光比之于前几天两人的那次春游,此时的春景更加怡人,因花事更繁,故春情更浓。但是,愁人眼里没有风景,春愁黯黯,心中一片惨淡。看来柳生在心理上对成富的依靠,在情感上对友情的依恋已经是难解的心结了,但一想到一个在山上,一个在山下的不同于前的现实,他心情恶劣极了,很纠结很悲伤。才共同生活还不到一年的时间就分开了,而且,事前招呼都没有打一声,柳生心里是又怨又恨。然而问题的实质还在于柳生很害怕孤独,他不想失去友谊;他很害怕冷漠,需要友情的温暖;离开成富的庇护他还不习惯,毕竟多年前他在心理上就把成富当作依靠,而现在这种依靠变成双重的了——又在生活上。所以,他特别想下山去找成富,问一问究竟为什么要自食其言、背弃朋友?但又碍于自尊,难以举步。现在他的心里怨恨已经渐渐消散了,他不时默念着亲密伙伴的名字,特别盼望成富来给他解释一下,以舒缓慌乱而哀伤的心。他想确认成富还认不认他这个朋友。
   “柳生,柳生!” 这是成富的声音。
    柳生突然一惊,回看成富不知何时已站在其背后,笑眯眯看着他。柳生几乎是从木凳上跳将起来,抿了抿嘴,两眼直盯着成富,眼光满含抱怨,然后,忍不住了眨眨眼,几滴清泪夺眶而出。见柳生如此伤心,成富感到柳生直视的眼光如芒刺般扎人,有点不自在,还有点心虚,兼有点心怯。因此,成富一方面很尴尬,难以面对柳生;一方面又感到自己在道义上确有亏缺,对不起人。事实上昨天就有人告诉他柳生已回队的消息,他就想这事是躲不过的,所以,今天又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山来给柳生赔不是,为撇清自已,还把事情推到父亲身上,说自己也没办法,是大队和生产队的领导进城办事的时候,父亲给他们商谈好的。并且,向柳生保证友谊长存,还安慰柳生相隔不算远,可常来常往。既然已经成为事实了,柳生还能怎样,他所需要的无非就是讨个说法而已,然后借成富的说辞,彼此各下台阶,和好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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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血色残阳 于 2016-5-2 20:35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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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既然口头上赔了不是,为抚慰柳生,成富在行动上也有表示叫柳生出去走走散散心。柳生问:“到哪?”成富故作神秘:“我自有安排。”于是,柳生像过去一样听从指挥,不再多问。他们下山后先到公路边成富新的栖居室喝点水,稍作停留后两人又出门了,沿着公路走得不紧不慢。
    柳生问“又要到哪里去啊?”成富不卖关子了:“道班。”柳生还是不明就里,成富说:“好事。到那你就知道了。”柳生打破砂锅——纹(问)到底,成富反问:“想不想吃鱼啊?”“当然想。”“想就给我走。”
    经过路边的小商店成富买了一包香烟和一匣火柴。柳生问“你抽烟了?”成富答:“不,自有妙用。”
    俗话说人到地皮熟,来到一方,就要融入一方,熟知一方,成富深谙此理,加之他本身又有点嘴才,此前仅凭三寸不烂之舌就和附近公路道班的班长攀上了同宗兄弟,故而彼此已经称兄道弟了。既有了这层关系,成富就要好好利用了。这不,就像相识已久的朋友一样很自然地为班长为首的几个道班的职工一一敬上烟,然后又划燃火柴为其点火。在和道班职工牛P几句后,便走了几步来到台阶上回头对班长说道:“哥,给说点事。”班长边走过去边问:“说,啥事?”两人小声话语一番后,班长说:“注意安全”,成富道:“没问题”。
    原来成富找班长索要雷管、炸药是为炸鱼。那时还属“文革”时期,易燃易爆的危险品不像现在管控得非常严紧,很多制度废弛或在管理上还比较松散,因此,很容易流失出来,而且,大都用于炸鱼。说道炸鱼,其实还下乡之前,成富就和街坊的几个比他大一点的哥们儿就亲身实践过这样的事了,怎样填装炸药、怎样安装雷管他都了然于胸。并且,通过那次炸鱼实践,他也顺便了解了道班的情况,有时遇公路塌方或者某一处地段要拓宽一点时,工程就要涉及爆破,因此,道班也备有爆炸物品。而且,近水楼台,就是道班的人,自身也干炸鱼的勾当。
    班长悄悄给了三个雷管、一节导火索和大致相匹配的炸药。东西到手该走了,成富掏出香烟盒抽出三支放进口袋后说:“这个作点火用”,班长会意一笑。然后成富把余下的香烟放在班长手里说:“兄弟我不抽烟,哥拿着。”班长说:“我就不客气了。”元富道:“弟兄伙不说二话。”
    成富带着柳生又回到栖居的茅屋,准备装炸药安雷管。要做这个事首先要找小玻璃瓶,但成富自己没有,只在附近的农家找到了一个空药瓶和一个空墨水瓶,还差一个就用一节干竹筒代替。成富对柳生说:“你看着我,我先装两个,剩下一个由你来。”柳生畏难,口将言而嗫嗫嚅嚅。成富宽慰道:“没关系,又没有点火,一点也不危险。你看着我。”成富开始填装了,他先把炸药装满玻璃瓶子后用一双筷子的头锤打,这是第一个程序,经过这一程序松散的炸药变紧实了,这样一来炸约就只及半截玻璃瓶了;接下来第二个程序,剪下一小节导火索穿进雷管再插进瓶里;之后重复第一个程序,直至把余下的半截玻璃瓶装满拍紧的炸药;最后用黄泥封住瓶口,只留下一截导火索在瓶外,如此这般一个爆炸物就做成,余下的就是到时候点火了。做完两个爆瓶后,成富鼓励柳生:“别怕,很简单,来,我看着你做。”在成富的鼓励下柳生填装了最后一个爆瓶。这最后填装的爆瓶就那节是干竹筒,成富说竹筒有浮力不沉底叫柳生找片石块系上。
    大山下一脉春水清澈见底,砂粒和鹅卵石历历在目;水流清浅处可以徒涉,水流潆洄处亦深不及人。虽然是春日艳阳天,但在阳光下走得时间久了,还是很有点燥热,成富和柳生便选个地方小憩,此地甚好,河畔草坪小草抽出嫩芽,岸边竹林老竿发出新笋;而且,洄水成沱亦是投放爆瓶的好地点。稍坐片刻,二人开始行动了。先脱掉外衣裤,只余一条裤衩。之后,成富掏出一支烟点燃抽了一口后左手执烟,右手拿起一个爆瓶对柳生说,“引燃导火索不要用明火,香烟最好——看着我。”说完,他吐出一口烟气吹后掉烟头的烟灰,然后再猛吸一口,烟头便变得红亮了,他立即用烟头直接点燃爆瓶的导火索,顷刻间白光一闪火索冒出一缕白烟并嗤嗤有声,柳生看得心惊喊道“快甩!”话音刚落,成富顺手一扔爆瓶飞出去了。成富说:“你喊啥子,我晓得。”柳生有点尴尬地笑笑。不过,爆瓶倒是扔出去了,这一扔却扔出了问题。原来,这扔出去的是那个干竹筒做成的爆瓶,没想到捆绑的石块过轻、重量不够沉下去,好像一个猛子扎入水中很快又钻出来了在水面飘飘荡荡。成富一惊,大叫一声“快,卧倒!”随手按倒柳生一齐趴在草地上。可是,奇怪,过了一阵都没有爆响,抬头一瞧干竹筒已经飘出几米远了。两人站起来看着越飘越远的干竹筒,柳生问“咋不爆?”成富想了想说:“可能是两点问题,一是你的炸药没装紧实,二是瓶口没密封好进水了。”柳生:“要去捞上来吗?”成富:“算了,已经报废,不会再响了”。
    第一爆没有成功,他们在原地坐了几分钟后,又开始了第二爆。这一爆倒是响了,只是收获不大。成富说:“寄希望于最后一炮了,一定要选个好地点。”于是,他们沿岸一边走一边寻找,大约走了几百米后,终于选定了爆点。成富原本要叫柳生放这最后一炮,但想想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这一次算是演示给他看吧,下次再说。
    这一段地势相对开阔,水流陡然急下,哗哗有声;然后,汇入一段比较平静的水面。水面一直延伸到对岸的山崖下,水的深度也逐渐地由浅入深。由于水面比较宽阔,为追求最佳效果,成富下到水中,轻轻地走了几步后站定不动,准备点火。此时已过正午阳光直射,光照很强,太阳在水波上不规整了如一片亮闪闪的银光跳荡,刺人眼目。成富点火了,点燃的导火索照例冒烟出声,但是,成富却像是有些意识不正常似的迟迟未出手,柳生见状大惊连呼:“燃了!快甩!快甩!”柳生的喊叫声提醒了成富,成富迅疾将爆瓶朝水深处一扔,爆瓶刚触及水面不久就炸了。原来,成富视力和听力受到了干扰。他在点火的瞬间为避开导火索发出的刺眼的白光竟鬼使神差般地调转了视线,但顾此失彼,躲也躲不开,恰好又无意中盯了一眼水面上那一片跳荡的银光,眼睛还是受到了强光的刺激,以至于感到有点不妙再迅速回看竟没有看清导火索已冒白烟了,再加背后又有水流的响声掩盖了导火索的燃烧声,因此,正是基于这两个因素的影响,导致在其判断上出现了问题,他以为导火索未燃,还须重新点火,所以行动迟缓。不过,也算万幸,扔得及时没有出事;而且,也算扔得恰到好处,这一炮收获了好几斤鱼。
   这是下乡后的首次炸鱼,自此,之后的两年里他们每年都要搞两次炸鱼活动。而柳生在成富的调教下,也成此中的行家里手——这是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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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血色残阳 于 2016-5-2 20:43 编辑

   春 荒
——知青纪事之十二
  清清的溪流在崇山峻岭间穿行,七弯八拐,一路奔泻到丘陵地区,自此,地势开阔,水流平缓。坐落在小河两岸的山岗,长满了生长茂密的青㭎树、松树、杉树和翠竹。山林四季常青,绿荫蓊郁,风光秀丽。在山林和小河之间,是一大片狭长的水田。春天来了,风和日丽,那一块块蓄满了冬水的田块,在明朗的光照下,像一片片不规则的大小不一的镜片,闪闪发亮,与翠绿的山林相映成趣。
   G君和他的伙伴就落户在这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栖居于河边一座竹林掩映中的三合院。这个院落不很大,原是地主的祖屋。改朝换代后,“罪恶”的剥削者被赶进一侧厢房,其余的分配给一位成分很好的农户居住。在遍布全国的三年大饥荒中,地主一家死绝,所住的那一侧厢房再无人入住,空余了几年。知青来了,生产队把空屋收拾清理一番,就用来安置他们。
  这个生产队,主要耕地是水田,是个“水旱从人,不知饥馑,时无荒年”的好地方。条件不错,主因是背山靠水,稻田有流经的溪流和长流不断的山泉浇灌,因而水源充足,所以大米为其主要食粮。另外,在山林与山林之间还分布着旱地;这些旱地按季节分别种满了小麦,玉米、荞子、红苕。再加本队相对人稀地广,因而具体分配到每个人的名下的粮食自然也相对充足些。因此,在社员的辛勤劳作下,打下的粮食,基本能满足全队社员一年的口粮。
  布谷鸟儿声声叫,又是一年春播到。老话说“一年之计在于春”,农事误不得,因此,生产队已经为春耕生产做足准备。而无所事事的老水牛,几个月来,“猫冬”一般在圈栏里也养得膘肥体壮了,现在它们即将上场,在农人的“导演”下开始其精彩的“表演”——那闲置了一冬的水田,在耕牛拉动下,犁铧将翻卷起一道道泥浪。
   春耕生产,可分为两个阶段。先是耕犁、平整水田,再在若干块稻田里撒播稻种,等待稻种生根发芽,长出秧苗;然后,才是全队劳动力人手齐上的最繁重、最忙碌的插秧劳作。
   但是,这个农事照常的春天又是个有别于常的春天,不像往常那么好过了,因为很多人家遇上了“春荒”。眼看着秧苗生长旺盛,一片蓬勃,要到插秧的时候了,而此时大多数人家的存粮却即将告罄,急待新熟。但是新麦青青,蚕豆、豌豆正在开花未结出籽实,故不能食用。而最繁忙的劳动在即,粮食又接续不上了,饥肠辘辘怎能对付下田插秧的沉重劳作?因此,很多家底相对不厚实的人家陷入恐慌。
   其实,这个“春荒”完全是人为造成的。当时,中共中央有个“全国农业发展纲要”(简称“农纲”),根据这个文件精神,南方地区每亩土地,粮食生产要增产到800斤。若达到这个标准产量,我们这一带就称为“跨‘农纲’,过长江”。但在当时那个条件下,要普遍达到这个指标很困难,于是,各地先行试点。而G君所在的生产队,又恰好被县委书记“钦点”,做了“样板”。既做“样板”,领导当然要亲临,以示重视,以表关怀。因此,上年开春,县委书记一干人在区社领导的陪同下大驾光临,亲自召集大队、生产队干部,在田间地头如此这般地指点比划一番。指示下达完毕,官老爷们又踏青般地随意走过几条田坎,间或望望山林,俨然巡视一番后就打道回县衙了。生产队这个试验点,就由一位区干部钦差一般地随时督促检查。
  就此根据上级指示精神,队里改种了双季稻,以增加亩产。可是这个“指示”却害苦了全队的农民。因为,黄泥土质造就的水田,用当地的话来说,是“冷沙水田”,这种水田天然养料和水温都不足,只能种单季稻——中稻,而今要却改种双季稻——早稻、晚稻。对这种不同于祖辈流传下来的生产方式,农民们虽然满腹狐疑,却万般无赖,即使上级是明显的瞎指挥,做下级的也只能不折不扣地执行。然而,现实只认客观,不认主观,因此,其秋后的粮产非常不乐观。尽管当时上级给队里的生产给予一定的支持,无偿提供了一种的名叫氨水的化肥,据说把这种肥料施撒于稻田中,可增加肥力,但成效不大基本上于事无补。特别是晚稻,秕谷居多。到秋来一算,令人沮丧,双季稻还不如单季稻,实为得不偿失。
  而且,在这一年里,社员的劳动付出也大大超出了常年。不用说种两季稻子,劳动成本也肯定翻倍。特别是那位“钦差大人”,唯恐完不成县太爷的任务,常常不切实际地发号施令,折腾农民。比如半夜三更下雨了,他就认为栽种正当时,非要催促大家从床榻上爬起来不可,好趁雨水抢栽红苕,因而,搞得大伙白天干活有气无力,欲速则不达,其功效可想而知。
  秋天是收获的时候,也是算账的时候,该向上级汇报丰收的喜讯了。但是,事实很冷酷:实际上粮食产量比之常年不增反减,这样一个现实的状况,太尴尬。本应以亩产达标,跨“过长江”了,可以用这样的优异成绩向上汇报,现而今,如果说没有完成任务,那么区社队几级干部,面对县委书记,怎么开得了口?但活人不被尿憋死,办法终归想得出。事情不难,好办。于是,在社队干部的策划下,雀鸟、老鼠等动物糟蹋的算上,临近社队盗贼偷窃的算上,等等,等等。这样胡乱一算,账面上亩产超过800斤,跨过了“长江”。完成任务,几级干部皆大欢喜,为此县上表彰,奖励了生产队一台稻麦脱粒机。
   这台庞大沉重的脱粒机,先是由县里用汽车运送到公路边,然后再由队里派出8个壮汉,4人为一组换班,翻山涉水抬回来。南方的丘陵,到处都是沟沟壑壑,坡坡坎坎。处于这样的地形,脱粒机这东西就太过笨重了,不方便搬动。在我们这一带,收割期间,不管是打麦还是打稻谷,所用的劳动工具很简单,除了镰刀,就是俗称的“半桶”。这种“半桶”形似旧式的作为容量单位的量具——上大下略小的“米斗”。一个“半桶”可装近千斤的水湿的稻谷。从这块田到那块田,需要挪动时——由于谷物已有专人陆续挑运转场,因此,待清空“半桶”后——只需4个收割者各出一手,把住其四角凸出的一根短短的俗称“耳朵”的横木,便可连拉带提地将其轻松移动。故队里后来收割稻麦的时候,依然按传统劳动方式进行。至于那台烧油的稻麦脱粒机,从未启动过,实际上,就是个和尚的鸟东西——无用,纯粹是个摆设。
  在当时那个形势下,所谓调查研究,实事求是的优良传统,早丢到爪哇国去了。而当官的也只为作秀,好在工作报告中增加“亮点”,殊不知这样做不但折腾了农民,还害苦了农民。因而在紧接着的秋收后,问题来了。当时正值大演大唱革命样板戏期间,根据样板戏之一《龙江颂》剧情介绍,龙江大队在江水英书记的带领下发扬共产主义高尚风格,坚决执行县委的指示,不惜牺牲本队的利益,事后又发扬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精神,战胜困难,把损失的粮食全部补了回来。即使后来有县委指示,龙江大队为支持抗旱淹田受损害,交粮任务不再摊派给他们,但龙江人认为,为国家多作贡献,交公粮是理所当然。更何况G君他们队已经“跨‘农纲’过长江”,粮食大丰收了,所以,上头认为更应该多交余粮。但是,如此一来,凭借账面上虚浮的数字搞决算,除去国家的,留足来年的种子,分配给农民的口粮必然大为缩减,由此,造成了来年的春荒。
  民以食为天。面临青黄不接的春荒,农民们想方设法自救。有人把饲养的大猪卖了,卖猪的钱一部分买小猪,一部分买黑市粮;有人到大山里的红苕主产区借红苕干,待秋后加上利息用稻谷归还;等等。想尽办法搞来的粮食,还必须精打细算,量入为出,并配以切碎的蚕豆叶和牛皮菜等青叶菜,共同蒸煮一锅,囫囵吞食,不然难度春荒,迎来新熟。
  G君的那户同住在三合院邻居,暂时还未搞到粮食,无米可炊了。缓不济急,为解燃眉,不得已,男主人一边不停地谩骂最高领导,一边在曾被自己丢弃于院坝堡坎下的一堆烂红苕中翻找,从中捡拾未烂透的红苕若干个,拿回去淘洗干净,然后,削去外围变黑发霉部分,留下虽然尚未变异,但带着怪味的苕心,再合着青叶菜煮了一锅红苕汤聊以充饥。
  作为生产队的一员,G君和他的知青伙伴的口粮分配自然也受到影响,好在不是拖儿带女,要供家养口的家庭,张嘴进食的人口多,还多少有点积存,所以,既没有办法去外借,也无猪可买,只能每餐将就汤汤水水,半稠半稀,勉勉强强度过难关。但是,在遭遇生存的危机中,像缺粮的农户想尽一切办法筹粮一样,他们也要设法弥补碳水化合物摄入量不足的问题。俗话说,饥寒起盗心,因此,不再守规矩了,不时盗杀别人家喂养的猫狗,既享口福之欲,又可用蛋白质脂肪来帮助解决辘辘饥肠。快哉!
  说起猫,直到现在,我们这个地方的人,都不会吃,而狗,又另当别论,忌讳要少些,虽然现在吃的人多起来了,但也主要是在冬至节气。而在当时吃狗肉的人就更少了,特别是在风气保守的农村,因此,失狗的人,怎么也想不到,看家狗竟成了他人的口中之物;再加上G君们行动很巧妙、利索,干得悄无声息,不留蛛丝马迹。关于他们怎样获取猫狗,取之肉食,以补充食物不足的问题,截取两个镜头片段回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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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5-2 20:39:56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血色残阳 于 2016-5-2 20:45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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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片段回放之一。附近农家一条老狗,也许很饥饿吧,从家里跑出来,在主人屋侧的林子边低着头,正对着泥草脚刨嘴拱,大概在寻觅点可吃的东西。机会来了,G君及伙伴悄悄地接近,准备用几块红苕引诱它。由于在狗眼里,他们都是眼熟的人,于是就一路跟随。走一段路,丢一块红苕,如此这般,直跟到G君的家。待狗进屋后,G君关上大门,然后一人轻理其狗毛,老狗在爱抚下,乖乖的,很温顺;另一人左手撑住狗下颚,趁其不备,用右手所执的木质非常坚硬的油茶棒猛砸狗头,一棒下去老狗连哼都没有哼一声就颓然倒下了。
  片段回放之二。G君及伙伴路过公社辖区的粮站,眼见几幢堆满粮食的高大粮仓,就触景生情般想起队里那些被迫多征缴到这里的“余粮”,从而造成的春荒,心里就升起一股怨气、怒气。忽然间他们想起粮站喂有一只大肥猫,于是决定顺便宰了这只猫,既吃猫肉,也可算发泄一番报复的心理。于是,三人走进粮站大院,径直来到厨房,果然看见那只花猫了,浑身上下皮毛光洁,肥嘟嘟的,懒散的趴在椅子上。G君心里说,到底是堆粮食的地方,连猫都养得恁肥实。进得屋来,他们佯装讨水喝。然后一人故意当面和炊事员闲扯,无话找话,以遮挡炊事员的视线。另外两人趁炊事员注意力转移,轻轻把猫咪抱起抚爱一番,然后同时发力:一人左右两手各自抓紧两只猫腿,一人双手捏紧猫嘴;再然后,前者不动,后者猛然用力一扭,瞬间猫脖子被扭断,肥猫不出一声就毙命了。这个在炊事员眼皮底下的杀猫行为,动作迅疾,干得漂亮。G君把死猫放进携带的箩兜里,其上再重叠一个箩兜,把死猫遮得严严实实。在跟炊事员打过告别招呼后,三人便带上箩兜扬长而去。那个不明就里的炊事员还傻乎乎的礼节性地道了声“慢走”。
   老话说习惯成自然。久而久之,这个杀戮行为竟惯性般地在其随后的知青生涯中没有中断过。平时难见荤腥,肠胃干涩,管它阿猫阿狗,肉食就是暖胃润肠的佳肴美味,因此,不管时间,地点,只要有机会就偷偷地捕杀之。人性中本来就有善恶两面,受困于艰苦生活的窘境中,为了生存的下去,或为了生存的状态稍好一点,人往往会销蚀其良善的一面,特别是年轻人,尤其是本来就不安心的当农民的知青,因此,他们的出格行为不难理解了。
  我们再回到关于春耕生产中种植双季稻这个问题上。在发生春荒这一年的春耕伊始,生产队长就处于忐忑不安中,生怕重蹈去年的覆辙。不过很奇怪,不知何故,没有再接到发布强种双季稻的指示。既然上头都不了了之了,傻瓜才会去干傻事。于是,队里又恢复了传统的中季稻种植。而处于仓廪不实,衣食不足的春荒中的农民们,即使肚皮没有往年充实,但因攸关肚皮大事,也不敢稍有松懈,照例不误农时,整个秧田满栽满插。并且,在煎熬中等来了新熟。
   其实在当时还很贫困落后的农村,春荒很常见,但具体到各个方面条件都比较好的一部分生产队,只要没有长官意志命令,尊重客观不胡来,春荒这个问题基本不存在,例如G君落户的那个生产队。
   对于小小的生产队而言,关于被迫强种双季稻及产生的后果,其影响绝不是件小事,而是事关全队百多口人温饱的大事。有鉴于此,异想天开一下,假如有可能写一部队史,当大书一笔强迫栽种双季稻之事,而且,所述的内容必然成为此书最重要的章节之一。而那台上级奖励的、从来就没有发出过轰鸣声的稻麦脱粒机,就一直闲置在晾晒谷物的场坝上,它沉默地孤立在那里,正好可以摄成一张纪念图像,当为队史里相应的那一章节里的插图,是为强种双季稻而造成春荒后果的见证。不过,历经日晒雨淋,风吹霜蚀,这东西已锈迹斑斑,早就烂成一堆废铁。

                                          2016/4/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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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血色残阳 于 2016-5-2 20:49 编辑

重返羊圈头
——知青纪事之十三
  暮春四月,绿意盎然,应老乡之邀,回访我四十多年前插队落户的地方——羊圈头。
   乘班车至夕牛滩下车,在此盘桓一阵。夕牛滩即原回龙公社驻地,回想当年,此地除了数个驻社机构外,只寥寥几家农户,很冷清。现在大变样了,已经发展成一个集镇,并有了自己的赶场日。我来这天正逢赶场,但见各类商户的物品琳琅满目,丰富多彩,街两边,山民摆满了家禽,蔬菜等农产品,街路上人们熙来攘往,很闹热。
  夕牛滩和羊圈头虽属两个生产队,但同属一个生产大队,两队比邻,田土相连,从夕牛滩爬上一个缓坡就到了我们队。这个地方毕竟是自己度过几年人生最美好青春年华的地方,因此,故地重游,心情是很不平静的。
  走进羊圈头的地界,最先映入眼帘的是那个位于生产队边界的水塘。源于废弃的煤炭洞子里流出来,含有某种化学成分的废水而汇集成的这个山塘,当年水色浑黄,鱼虾不生,水草不长,死气沉沉。但,就是这个毫无生命迹象的水塘,却无情地吞噬过一位下乡知青年轻的生命。在我的记忆中,一想起生产队,必然忘不了这个令人感慨万端黄水塘。历经世事沧桑,如今再见黄水塘,这个水塘已经发生了两个很大的变化。一是水色由黄变清。据介绍,当地人后来在距水塘附近的下方又新开挖了一个煤洞,因此,老洞里的废水朝下渗漏,故而,水塘全部由天然降水形成,水质由此变得清澈。二是水面大幅度缩小。其因是废水不再注入,水量减少,再则是建石材加工厂,填土造地,占用了一部分水面。而且,不止是水塘变化很大,就是水塘附近山坡——那个安葬着不幸遇难的知青哥哥的山坡,山体也改变了其青草灌木的原貌,满坡都长满了高大碧翠的杉树,因此,现在站在水塘边再也看不见知哥的墓冢了。
  走过水塘边,一路前行。昔日的小路变宽了,成为可通行汽车的大道。山民们的住房也大为改善,再不是丑陋的旧模样,破败的茅草屋也改造成了钢筋水泥砖房。随意走进一家农户,出迎的主人与我彼此不识。这也难怪,几十年人世沧桑,我们的变化都很大,我离开此地时,他还是个少年。经自我介绍后,他才想起面前的陌生人是谁。他家里就夫妇俩,没见着下一代。据介绍,孩子们多年前就外出打工,后来结婚,把老婆儿女也带出去了。只是年年春节,挈妇将雏,千里回归,不到正月十五,又匆匆离别。由于历经社会转型变迁,看来农村和城镇一样,也面临着空巢家庭的问题。也由于种地不挣钱,再加于城市的诱惑,所以年轻人外流,缺少劳动力。虽然现在住房条件几乎都大大的改善了,但比之过去,乡村人气不旺,逐渐凋敝。
  因此,我的地处山区的生产队,和其他地方没有两样,过去为多打粮食,能开垦的地方都开垦了。而现在,曾经满种满插的大片土地荒芜了,杂草丛生。就连过去在贫瘠干旱山区很珍视的,占耕地面积比例比较少的水田也放干了,改作旱地,由留守老家的父母栽种劳作方便且劳动强度相对不大的农作物。
   说到农作物,玉米和红苕是我们生产队的主产粮食,特别是后者,有“红苕半年粮”之说。当年在参与的生产劳动中,我最头疼的就是栽种红苕。每到夏初,空气潮湿,地气上升得很快,这个时候正是种红苕的时候。首先在苕种地里割下事先培种的一根根苕藤秧,待装满随带的背篼,再背到要栽种的地块后,先用锄头在地里整理出一条条整齐端直的土埂,然后弯腰弓背,左右开弓:左手执小锄,在土埂上挖开道短小的泥槽,右手随着放进苕秧,然后泥土覆盖,只露出苕秧头,再用小锄拍紧。干这样的农活,两手常常要感染俗称“粪泡”的皮肤疮,奇痒难忍,痒得受不了,忍不住两手相互抓痒,疮破了,有脓液溢出。要过一段时间,“粪泡”才不治而愈。
  且行且望,又见到了那几座喀斯特地貌的石山了。人民公社时代,为最大程度地求得温饱,广种薄收,所以,这些光秃的石山也是耕地。想当年,为种玉米,在石山上挖掘那些散落在一块块、一根根嶙峋的山石罅隙之间的小块土地的情形。这些石旮旯间的带有粘性的黄泥土质的耕地,很紧实,每年播种时节都要深挖一遍。初次劳动下来,不但胳膊疼痛,双手还打上了血泡;为了给茎杆瘦弱的玉米施肥,首挑粪担,咬牙登石山,因个子瘦小,中途体力不济,一个趔趄,粪液倾撒在裤腿和胶鞋上。待到辛勤劳作换来的玉米成林了,碧绿的玉米映衬着灰白的山石,颇有几分风景。但一到秋冬,绿色消失,满目荒凉——玉米收获过后,其残存的玉米杆已经干黄焦枯,在凛冽的寒风中瑟瑟发抖。现在退耕还林了,座座石山都长满了四季常青的绿树和翠竹,郁郁葱葱,正值一阵风来,树杪竹枝轻摇,好像在欢迎我这个久别的故人。
   农家的午餐,令我称道的是老腊肉,自从离别农村后,就没吃过这么地道的腊肉了。经柴火熏烤过的腊肉一片片肥瘦相连,瘦肉艳红、肥肉晶莹,味美可口,唇齿留香。
  下午,特意到我的栖居地探访。虽然早知那座茅草屋,在我走后没几年就不复存在了。但怀旧是人之常情,既然人已到此,即便是废墟,也必然产生去看一看、去流连一番的心情。但不知何时此地成了菜地,那些用黄泥筑成的土墙,在垮塌后,其废墟早已解体,逐渐分化成土壤了。时光如流,把过去的痕迹冲洗得干干净净,已看不出茅屋存留下来的一星半点往昔的痕迹,好像此处从来没人留居过一样,它的原貌本就如此,没发生过任何变化,只有茅屋遗址背后山岗上的杉树林,依然枝繁叶茂,苍翠如故。此时此地,此景此情,独自一人,故地徘徊,往事皆历历在目,自然要想起在茅草棚里度过的那些悲哀而孤独的日子,那些粗陋而艰苦的生活——想起那些少年已识愁滋味的花样年华,就特别感慨已老去的人生,而令人惆怅,令人感伤。
  索性一个人坐在菜地边的石头上,静静地看着长在土壤上,其青嫩的茎叶在阳光下惬意舒展的一片绿茵茵的蔬菜,但顷刻间往事又纷至沓来,消失了的茅屋顿时在脑海里浮现。
   我之所居是一排四室的土墙草房,我分别住过其中两间。草房实在是太低矮了,举手可触房檐;还是座没有装一扇窗户的草房,门一关,全部封闭。虽然室内的灶头里,有煤块燃烧的二氧化碳排放,但幸好是土墙草房,土墙有长长短短的自然绽裂的缝隙,而麦草覆盖的屋顶则天然地透气。
  至于室内,不用说很简陋了,家具就是一张农民送我的小破桌,外加两个竹凳,还有一个我找来的装粮食的硕大的木质包装箱,紧靠卧床摆放。这个包装箱又可兼做书桌,其上放了几本破书,和一盏墨水瓶做成的煤油灯。多少个孤独的夜晚,只要不是很疲劳,常常伴着昏黄的灯火,或兴趣来了坐在“书桌”前写点歪诗,或趟在床上,乱翻书页。
  记得在室内有那么一次惊魂:清早揉着惺忪的睡眼,从床上起来往靠近房门的灶头走去,准备开做早饭吃,快要走灶头前,却突然大惊,吓得连连后退,竟然发现了一条蛇,大概是菜花蛇吧。其蛇头靠在门栓上,不时吐着信子,蛇身搭在灶头上,一动不动。糟了!这下不但做不了饭,打不开门还把出路也给堵死了。我天生怕蛇,不敢靠近,就想出个办法,用扁担作工具先夺开门闩,再推开门,然后用扁担在其蛇尾轻轻一赶,让其缓慢地爬走了。当时,还很庆幸,多亏它没有爬上我的床,不然非吓得我魂飞魄散不可。
  有必要说说我的卧榻。在农村的几年,夜夜陪伴我入眠的并不是一张从严格意义上讲真正的木床。事情是这样的,生产队得到有知青来落户的通知,就提前给我们准备了很另类的床,这张床是队里特意安排人新做的。他们砍伐一株杉树,将其锯成长长短短若干段,其中最粗壮的四根一头削尖,然后捶打进地下当床足,其余的木料再用青竹蔑条绑扎成床沿和床板,如此这般,一张不用铁钉、不打榫头,保留着粗糙树皮,散发作原木清香的一张别样的床就成型了。这样也好,既可安身,我们也乐得将就着凑合使用,得过且过,还花什么钱去买新床呢?当然了,这床是固定的,不能搬动,以至于后来有新的邻居迁入,队里要我搬出来,到隔壁一间入住,并且还派人来,把睡床拆散,在新入住的房间里再次给我组装。虽说这床是竹蔑条绑扎而成,但和一般的床同样结实、同样牢固。一次,三个知青来访,并在此过夜,那个晚上这张床就承受了四个人的重量;只不过委实窄了点,四人挤在一起,只能各自侧身而卧,身都翻不得。对于这张睡了几年的床,我曾写诗自嘲,其中有句云:“我的卧榻呀,我的卧榻,宛然一个沙罐,在一千多个夜晚,我困在其中,不知蒸煮了几多黄粱。”
  回想往事,在菜地边坐久了,神思有点恍惚,仿佛一个东西幽幽而来,那是条小狗——当年曾经被我喂养,为饱口福又被我虐杀的小狗。真是因果报应,冤家路窄,它竟像讨债一般,适时实地的来了。它来了,直视着我,似乎要拷问他的主人,目光犀利逼人。我受不了这逼视,顿时心意烦乱不安,赶紧逃之夭夭了。
  也不想在此留宿了,打算回城。不过再次路经水塘的时候,也像我当年一样,每走过水塘边,总要习惯性的朝水塘对面那座安葬着知青哥哥的山坡望一眼。我想四十余年不见了,难得再来,于是,我决定去看看知哥。
  走过一段大路,再走过短短的田坎,就到了知哥的墓地。不知从何时起,这座当年草灌丛生的荒坡,已经植被茂密,杉树成林,而且,不但墓冢周围的环境改善了,就是墓冢本身亦不复原貌,已为石工专门打造的条石垒砌而成,并立有墓碑,上书“徐公绍琦之墓”。根据墓碑,始知墓冢于2007年,由其侄子侄孙辈雇请石匠重建。
  我想这样很好,因为知哥的“安居”条件和周边环境都变好了。知哥的墓冢就在这绿色的怀抱中,知哥也就静静地长眠在树荫之下,愿他安卧在这幽静的绿荫里,倾听时而被山风奏响的林声和林鸟婉转的鸣唱,从而给予他的魂灵以慰安。

                            2016/4/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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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青纪事十三篇,
精彩内容写昨天,
点点滴滴皆生动,
酸甜苦辣五味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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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篇篇贴文讲述着昨天的故事,相由心生,境由心造,希望回忆过后,记住更多的是美好~  谢谢您的贴文~ 恭祝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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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5-4 21:43:58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血色残阳 于 2016-5-5 11:23 编辑

乌 木 的 传 说
作者:血色残阳

  在我们四川的长江以及各个支流的河床下面,就是现在也有“荫沉木”存在,只不过谁要是发现了,必须立即报告当地的政府、公安派出所或者林业部门。否则,谁要是据为己有,会受到刑事处罚。
   三十多年前,我在上山下乡的生产队还是知青的时候,那一年天干,水库里的水都没有了。有一天,我经过水库,看见有鱼在跳,我想去抓鱼,跳进水库,偶然间看见一节黑糊糊的东西露出水面。走过去一看,原来是一节木头的尖尖。呈现黑色,木头上有泥巴,直径在30多公分左右,还有一大节埋在水里,不知道还有多长。我抓住树桩,使劲地摇晃,树桩丝纹不动。当时我也不知道这是啥子树桩,晚上把这个情况报告了大队的支部书记,支部书记听了我的汇报,笑了一笑说:“我也不知道那是啥子”!
   生产队长与我的关系很好,那年他50多岁,听了我的介绍以后,神秘兮兮地给我说:“小时候放牛就看见过一次,老人们说是神木头,水库满的时候,在半夜三更时,听得见有人在唱歌。神木露头,晒的流油。看来,今年的庄稼怕是收成不好,要饿肚皮了”。
   说话无意,听者有音。我是革命的红卫兵小将上山下乡,眼里那里有啥子神仙皇帝、妖魔鬼怪。我心里暗暗的下了一个决心,要当一个救世主,要拯救这场灾难。
   那天正是农历的六月十六,明月当空,还夹着火风,我一个人拿着锯子,跑到水库,对着树桩锯了3个多钟头,手也打起了泡,才锯了10多公分。我当时在想,是啥子木头怎么这么硬,又锯了一会儿就回去了。第二天晚上,我又悄悄地跑到水库去锯来2个多钟头,还是没有锯下来。树桩太硬,心里很是着急,又过了几天,干脆拿小刀去劈,劈也劈不动,劈木头的响声惊动了附近的农民。不管怎么样,我一定要锯下这根该死的木头,后来又锯了几次,不过时间不长。有一天晚上,我终于把它锯下来,大概有50公分长一节,80多斤重,嗨咗嗨咗地扛回家里。
    第二天出工,我发现农民们的表情有一些异样,没有人与我打招呼,就连生产队长也不与我说话。眼看进入“立秋”,火风还是一样凶猛,连饮用水都成了问题。农民们在窃窃私语,迷信的猜测,添油加醋的流言蜚语接踵而来,当地生产队乃至整个大队的农民的纷纷地责怪我不应该锯了神树桩。有一天,生产队长把我叫到他家里,问我原因,我把我的想法告诉了他。他说:“这是山麻柳乌木,我们这个地方成为神木。你既然要拯救民于水深火热,何不好人做到底,明天我们上改锯,把它锯成两块,做一样东西”。说干就干,我和生产队长利用两个中午的时间,就把那个树桩改为两块。观察锯开的木头,犹如煤炭一般,似煤炭非煤炭,木料里面夹杂沙石,里面好像还有些石头点点,确实是亮晶晶的。取用一半一块,既然缺水,就把它设计成一把舀水的瓢吧。反正公社宣传队都在排练样板戏,另外一半,就设计成一个敲点子的梆梆吧。好在农村木工工具齐全,依仗自己有一点木工基础,经过好几个中午和晚上,一把简单的水瓢做就出来了。
   拿给生产队长看了还觉得满意,他又提出一个问题:“一把水瓢,生产队这么多家人,怎么能够享受?你还要想一想”。从这以后,我好几天睡不着,翻来覆去地想,农民们十分迷信,要是在水瓢上做一点名名堂,或许能够平息这场风波。有一天去公社开知青会,路经一个十字路口,看见一陀石头上雕刻着一个奇形怪状的人物,询问过路的农民,农民说,这个是辟邪的“吞壳大神”。我顿时来了灵感,要是把这个“吞壳大神”画在水瓢上,不就解决问题了吗?当天会散了以后,我没有回生产队,爬一个汽车进入了城里,买来广告颜色,又在小人书摊上看了一些连环画,画了一个“吞壳大神”的草图,第二天又爬汽车回到了生产队。
   用了好几个中午和晚上的时间,我用粉笔在水瓢上画了又画,改了又改,终于在水瓢上画出一个自己满意的“吞壳大神”图形。我用雕刀沿着虚线一刀一刀的雕下,把“吞壳大神”画的五颜六色,上了凡立水,整个水瓢显得明光绽亮。晚上,我拿给生产队长看了,他很高兴地说:“你真是做了一件大好事,菩萨都会保佑你”!
    40多年过去了,这个故事我一直埋在心里,现在生产队长已经90多岁岁高龄。有一次回乡看望他老人家,回忆往事还历历在目,提起这个事情还津津乐道。他给我说,自从我离开生产队以后,他就悄悄地把“吞壳大神”挂在生产队的“装房(装谷子的地方)”里,每年每逢“献天”,每个家庭的主户总是有给“吞壳大神”献上刀头敬酒,让他辟邪村里,驱赶妖魔鬼怪,保佑一方平安。从哪以后,水库再也没有遇到过干枯。
   现在水库里的树桩还在那里静悄悄的睡着,这就是我们所说的四川人的宝贵遗产——“荫沉木”。也不知道埋在水里的那一节还有多长、多粗、多大。再也没有人提起这个事情,惟有那茂密的山麻柳和那剩下的半节木头做成的木鱼、梆子知道这个无人知晓的故事,惟有这木鱼、梆子在随着时代的节奏,仿佛在一字一句地倾吐它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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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5-5 09:09:34 | 只看该作者
川人水底有乌木,
价值高昂是神助,
小伙当年曾遇到,
队长至今都称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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