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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氏文化)主编长兴:
附录10——
(张氏文化)主编长兴:
进东水中学蕉坑分校————沉浮舌耕之20(旧事纪实76)
(一九七六年九月九日日记)
我们进峡谷,攀高山,涉泉流。只见:到处是杂树森森、茅草蓬蓬、野藤漫漫、枯叶层层。那墨绿色的逶迤起伏的山峰,就像滔天的绿浪。山间东一块西一块的小得可怜、大也有限的田,点缀在云雾山中。青松在招手,茅草在微笑,山泉在欢唱;因为,若是走《决裂》道路的东水中学师生不来,它们该多寂寞啊!
这里,有人称为“大山”,有人叫“甘蕉尾”。这里,就是我们的分校,就是我们的家。
山间崎岖小道,我们要把它变成坦途——如飘带般地“高路入云端”;镶在山坡,长年累月在流卤碱水的低产田,我们要在将来放高产卫星;今天古木参天的陡坡,我们要让它层层茶带环山绕;今日荒草凄凄的山谷,来年我们要让它人欢水唱、六畜兴旺!
分校,未来的家。奇迹要在这里出现。在人迹罕至所在,在毛主席革命路线指引下,我们誓让它“三、五年间天地翻”。凯歌,就要在这里高扬。我们,作为社会主义大业的创造者,“一反潮流几千年”。我们要让教育革命的明珠,在这里熠熠放光!光荣啊,作为披荆斩棘的开拓者,怎能不引亢高歌呢!
自注:这篇日记好在开头的素描生动、准确。中间的展望,让人神往。结尾则很不可取了,——四人帮的“革命”,毛泽东晚年的失误,害得我们好苦!如此“豪言壮语”,今天读起来,让人欲哭无泪,悲夫!
(张氏文化)主编长兴:
附录11——
(张氏文化)主编长兴:
蕉坑山下惶惶然(旧事纪实77)
___沉浮舌耕之21
东中的蕉坑分校,藏在“云深不知处”。进了不愿出,出了不愿进。有一次,我、刘应亢、吴发林老师,大家的烟都抽尽了,口水淡,无精打采的。好容易才捱到星期六周末,我们便如特赦犯人,直往山下冲去。
来到蕉坑山下的小学旁边的代销站,大家赶紧掏钱买烟。一到手便迫不及待地抽、抽、抽!我们顾不得说话,顾不得喝茶,人家问起山里情况我们也懒得回答。总之,我们就是要先过过烟瘾,“悠悠万事,以此为大”!
我们还在巴啦巴啦地抽。那小小的代销店里弥漫着浓烟。什么社会主义、什么共产主义,什么“要让毛泽东思想的伟大红旗在全世界高高飘扬,永远飘扬,”什么“身在东水,胸怀五洲风云”,这一切,统统消失得无影无踪!(当然,只能我自己心里知道)那抽足了烟的舒服劲;清风徐来,蓝天白云,鸟语花香,泉水叮叮……
那种幸福与快感,直至时光流逝了二十几年之后,我如今还像清水擦过的明镜那样清晰!
然而,我至今不解的是——
那几口烟的魅力为什么如此之大?为什么竟然能压倒一切,横扫一切?
当时已经粉碎了“四人帮”,已是神州翻江倒海大欢腾的日子,当时东水中学的领导人是疯了、狂了,还是另有所图,竟然还如此推崇“四人帮”的《决裂》,兴师动众办分校呢?如果不是分校,我们的许国俊老师,还不会惨死!
阎王殿上的阴风嗖嗖吹了过来。不好,许国俊老师的冤魂过来了!快,快念“阿弥陀佛”……
(张氏文化)主编长兴:
附录12——
(张氏文化)主编长兴:
“斯文扫地”在兴宁(旧事纪实78)
——沉浮舌耕之23
我在东水中学难捱,妻在家乡更难捱!
逼于生计,妻在家乡找份八毛钱一天的小工亦十分艰辛。我不时回家,钱要辗在车轮下。分开了家,父母要负担。每月妻恐怕只能得我十几元钱。家中年年三荒四月,又加上八月荒。刚分开家,连个小厨房也无;住房与伙房不能老合在一起吧?两个小孩,老是肚饿!每次回家,见到儿挨饿的脸上的菜色,内心如汤煮!
最难忘的一次是在永和墟,斯文扫地也!
那时,妻去“走后门”,到黄岭仓库的姐夫处买来蔗渣糠。挑回来后又去加工厂辗得更粉,有点貌似“米糠”。然后辛辛苦苦挑去永和墟卖。妻去得很早,占的位置也很好,本想赚点“人工钱”帮补家用。可是,等呀等的,就是没几个人问津;即使来问的,不是问问便走,便是手翻了几下后便摇头而去……人家的糠早卖完了,没卖的,见顾客越来越少,也陆续捡摊了。只有妻,还在那里呆头呆脑地等着、望着……
我的肚子早咕咕叫了,饿得头昏眼花。妻呢,一早起来便里里外外劳作;上百斤的糠担到集市,又傻傻等了二、三个钟头!她的脸上灰青,眼睛失神,还在拿扁担死死守在那里。
我不习惯守在妻旁边,也的确不好意思——大学毕业的高中教师,要与老婆一起卖蔗渣糠谋生!我岂能和老婆一起卖蔗渣糠?我只能走走转转……转转走走,不知捱了几世几劫,妻还是无奈地守在那里,冷冷落落、孤孤零零地守在那里。
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到了黄河才死心”,永和墟全散了,妻才下决心,咬紧牙又挑着上百斤的蔗渣糠回家。
“唉,以后再也别卖蔗渣糠了!再也不要这样搞了!”几分劝戒,几分凄凉、几分辛酸,我如是说……
“也不一定,说不定过两墟有人买,也不一定。”妻还在希望“太阳从西边出来”。
“唉,别指望了,我的心都碎了!大学毕业生,高中教师,没本事帮老婆,乞丐似的守在集市上,真丢人!”此时,心里愈酸,泪水在眼眶里转了又转,我赶快的拭,才没有掉下来,“回到和平以后,我一定要尽量节俭。无论如何也要多寄点钱回家,千万不要再去卖蔗渣糠了!”我大声说。
不知是肚饿,还是心里痛苦,永和镇到我家才4华里,但总觉得走不完!“夜漫漫,路漫漫,长夜难明赤县天!”这本是歌舞《东方红》中的朗诵词,怎么突然在我耳边响!这里讲的是旧社会国民党的反动统治,怎么会在“红太阳”照耀下的眼前冒出来呢?这不是“反党、反社会主义、反毛泽东思想、否定文化大革命伟大成果”吗?这不是要“全党共诛之,全共同讨之”吗?
“不行,不行!决不能如此胡思乱想,万分危险!”我在狠狠警告自己。
但是,如“黄河之水天上来”,如“滚滚长江东逝水”,如“飞流直下三千尺”,我怎么样也遏不住,怎么样也止不了——
(张氏文化)主编长兴:
年年四月荒加八月荒的饿得青黄的乡亲;
我在广州九佛公社搞“四清”时,叫老贫农邝富三诉旧社会的苦,她竟然声泪俱下控诉起六十年代初国民经济困难时期的大饥饿来;
我在马坝广东矿冶学院读书时,见到饿倒在曲江中学前面水渠边的死尸,一位老妪在寒风中长声号哭;
听人云,在外国,大学毕业出来工作,一个人工作可养活全家。周日还驰着小汽车带全家人游览,——也可能是“阶级敌人造谣”!
……
头脑越来越乱,步子越来越沉重,天上的红太阳无论如何在眼前也亮不起来。妻不说话,我也不说话;只有妻的扁担不堪两大箩蔗渣糠的重负,在不停地喊着“惨、惨、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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