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小刺梅》15(上)
作者:我的第二故乡(曹振声)
第十五章 人,总得有个大名
夜深了。 圆圆的月亮挂在空中,眼睁睁地看着呼啸的北风扫荡着古老的山川。树冠上早已落尽了树叶的光秃秃的枝枝杈杈,尽管都在用尽定力保持着镇静,还是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剧烈地摇摆着。只有孩子们住的那间尼姑庵房顶上苫了几年的草,还有房前的那棵老梅树,在身后巨大峭壁的保护下,才显得有些安分。 屋内,热气腾腾的。 铁桶里燃烧的木柴“噼啪”作响;神龛前条几上原来分立在两侧的红蜡烛走到了一起,肩并肩地照着亮儿。 孩子们松散地围在伏着条几写字的鹅蛋儿身旁,专注地看她认真地写着每一个字,还不时地说些什么……只有小鸟蛋儿进入了梦乡。她的小眼睛闭着,小嘴微张着,时不时地还吸吮什么。 “写完了,就是……”鹅蛋儿思衬着说,“就是这个小鸟蛋儿,也该有个名字呀!”鹅蛋儿一提议,孩子们又叽叽喳喳地说了起来。 “是啊,可她爹妈都死了,谁知道她姓什么呀?”狗蛋儿嘴快。 “咱们就给她起个名吧?人嘛,总得有个大名。”马蛋儿说。 “让她姓什么好呢?”鸡蛋儿歪着脑袋,想着说,“应该让她跟刺梅姐姐一个姓,好不好?” “可,刺梅姐姐姓什么呢?” 听到鹅蛋儿的问话,孩子们都没吱声,看来谁也不知道。 “马蛋儿哥哥,你来得早,你也不知道吗?”鹅蛋儿问。 马蛋儿没有出声,只是摇了摇头。 “既然大家都不知道,我倒是有个主意。”鹅蛋儿回过身来,面对大伙说,“叫她姓刺梅姐姐的‘梅’字吧,行不行呀?” …… 孩子们你一句、我一句地议论了起来。最后商定,小鸟蛋儿的大名就叫“梅玉贤”,意思是没爹没娘没人要的孩子,遇上了刺梅姐姐这个大好人。孩子们说,现在她还小,还不记事儿,等将来她长大了,一定要把这个名字的来历、说道,告诉她。 “告诉我什么呀?”这时,小鸟蛋儿竟然醒了,坐在地上揉着惺松的睡眼喃喃地问。 鸭蛋儿先跑了过去,蹲下来扒开她的小手说:“我们给你起了个名儿,你叫梅玉贤,这名儿有多好听呀……”随即又有几个孩子围了过去,跟小鸟蛋儿说了起来。 谁也没注意,马蛋儿什么时候出的门,却看见他回来时手上拿着一根梅树枝。孩子们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好奇的眼神一下子集中了过去。在众目睽睽下,马蛋儿把那树枝上的“刺儿”扎进了自己的食指,指肚上即刻流出了鲜红鲜红的血。他走到写满了字的白纸前,在自己的名字上摁了一个红红的手指印儿,用嘴轻轻地吹了吹,满意地笑了。又把鸭蛋儿叫到跟前小声对她说:“我是在街上卖身的时候,刺梅姐姐把咱俩买来的,还记得不?” “记得。”鸭蛋儿点着头答道。 “咱还没给刺梅姐姐摁过红手印呢,来,你也摁一个。”听哥哥一说,鸭蛋儿明白哥哥的用意,红着脸儿举起了小手,“哥,你给我扎嘛!” 马蛋儿兄妹俩的举动,使孩子们有些不知所措,一个个直愣着眼看着。还是鹅蛋儿反应快,她非常清楚:她们将结束这在草窝子里打滚的山野生活,也将要离开收养她们的刺梅姐姐。于是她充满激情地响应道:“我也没摁过红手印呢,我也摁一个!”说完,从马蛋儿手里接过了那根梅树枝。 一向嘴快的狗蛋儿这会儿不知是怎么的,没说话,睁大了眼睛看着鹅蛋儿的手指肚扎出了血,举着手指,竟让鹅蛋儿给他扎…… “我也要摁!”其他的孩子似乎懂得了他们的心意,一个个带着既沉重又激动的心情,学起了马蛋儿哥哥的样子…… “我也要摁红手印儿。”小鸟蛋儿一跩一跩地走到条几前,伸出小手:“鹅蛋儿姐姐,你扎吧!” “你还小,疼,就算了吧!” “不,不嘛……!”鹅蛋儿的一句话,急得她竟哭了起来。 “好好好,我的小鸟蛋儿。”鹅蛋儿弯下腰用脸蛋儿亲了亲她,掰着她的小食指说,“来,姐姐给你扎。”随后又牵着她的小手,指着小鸟蛋儿的名字说:“这就是你,‘梅—玉—贤’。”小鸟蛋儿睁大眼睛看着,用另一只小手捏住了溢血的手指,使劲地挤了挤,把食指摁了上去。摁完,她把食指放进嘴里吸吮了几下,高兴地叫着:“噢,噢,我也有红手印喽!”回到她睡的地方,一会儿又睡着了。 就这样,十一个孩子都扎破了自己的食指,沾着流淌在自己身体里的鲜血,在自己的名字旁,摁上了红红的小指印儿。 接着,在商量怎样送这封信时,鹅蛋儿、鸭蛋儿等女孩子先从自己贴身的背心、肚兜上撕下了布,马蛋儿他们男孩子也不示弱,细心地撕扯了他们衣服上贴身的布……然后,按年龄大小,一层层地将“信”包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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