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阳三日记（四）

卜桂仁

南阳三日记（四）

17

    出了卧龙岗武侯祠，我们会齐了在门外等待已久的D主任，驱车前往主人为我们安排的另一个景点，南阳府衙旧址。这是一块很大的空旷地，新建大门以内，仅余的几进旧式建筑破败凋零。主任说，这里原来有很多建筑和民居，为了恢复府衙的旧貌，统拆除了。

   买了门票，也请来一位小姐为我们讲解，这小姐身着一件大红的连衣裙，马尾式的长发在脑后高高地扎起，略显黑黝的肤色衬托出她有些火辣的个性。初见面时，女孩子赤脚趿拉着一双厚底红色拖鞋，两臂抱在胸前，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和我们刚才见过清纯恬美的卧龙岗导游小姐相比，她的举止给人们的感觉就显得不那么斯文了。

   因为这里仅仅是个遗址，许多原有的建筑实际上并不存在。沿着参观的路线，小姐的讲解过程多少有些敷衍，使得一些人没能听明白是怎么回事，和D主任同来的司机（也许不是司机）与小姐争吵起来。司机大佬是S机关的人，说话自然牛气。他指责小姐讲解中偷工减料，没想这女孩不吃这一套，反唇相向，眼看就双方都有些急上眉稍了。

   同行的人们也开始批评小姐的态度，方才进门时，小姐散漫的姿态已经给他们留下了不好的印象。女孩子不示弱，说话的声调反而比先前更高了。我不愿意看到眼前的一切发展下去，就出来打个圆场，止住了双方争执，请小姐带领我们继续参观。女孩可能意识到自己的职业责任，她略微调整了一下情绪，继续着她的导游。

18

   进了二门，这旧址才算有了点实际内容，所谓的府衙公廨，其实就是一些貌不惊人的青砖瓦房。据说原先已被政府机关占用，是新近才滕出来的。破旧的屋宇和时断时续的残墙十分勉强地和旧时的规制拼凑在一起，在我看来，如果不搞专门研究，这破旧的院落实在没有太大的观赏价值。

   调整过情绪的女孩就象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以她职业的语言，引导我们来到后面的所谓府衙大堂，一所开放式的旧房子。这里陈列着据说是当年四品黄堂的全副仪仗，新布置的公案上，叠放着仿制的知府官服和乌纱帽，游客如果有兴趣，可以登堂入室，坐一坐知府老爷的办公桌，还可以穿上那旧时的袍服过一下官瘾。

   在人们的怂恿下，朋友坐上了公堂，他高举起惊堂木，摆出一副当年知府大老爷问案的派头，我拿着照相机，调准焦距，揿下了快门。我觉得象朋友这类人坐在这里非常形象，美中不足的是没有穿戴那身行头……

   接着是二堂、三堂，破旧的建筑陈放着一些旧式用具，这些现在都是文物。文物是单调的，讲解也是乏味的，三堂后面，小姐指着一大片被圈起来的空地说，这里就是当年的府衙后花园。可怜这花园里芜草丛生，颓石遍地，连一棵象样的树都没有。

   导游小姐告诉我们，市里已经做出规划，要全面恢复府衙当年的旧貌，包括内宅和花园，为此已拨出大笔专项资金。从现在的旧址拓展，一直延伸到河沿……

19

   如此宏伟的规划，看着远方那即将被拆除的一大片参差错落的楼房和庭院，其中相当一部分都是这几年的新建，我不由地感慨莫名。近些年来，各处都有重修历史陈迹的举动，包括官衙、寺庙、名人旧居等等，说是开发旅游热线。在我看来，除少数有些实际价值以外，多为附骥之作。

   中国历史凡数千年，只要是统治权利所延及的地方，都有过管理机构所在，规制有大有小，建筑有简有繁，随着历史的变迁，有的销声匿迹，有的方兴未艾，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我们现在所看到的古式建筑，其实多数也只是明清时期的遗存。如果按照某些人的思路，劳民伤财，毁今复古，各地仿而效之，那将是一幅甚么样的情景？

   陈迹就是陈迹，任何事物的存在和消亡，都有着它自然的合理性。时下司空见惯的物事，若干年后，也就成了文物古迹。我真不知道耗费那么大的人力物力财力，把本已被历史尘埃湮没的旧东西复原起来，这种大张旗鼓的“兴灭继绝”之作，究竟有什么现实意义？

20

   回到宾馆，开饭时间到了。D主任招呼我们还到昨天那间餐厅用餐。想着那即将面对的丰盛佳肴，我心里有些不太自在，“享受这样高规格的接待，真觉得受之有愧。”我小声对走在后面的G夫人说。“愧什么？”G夫人比我想得开，“他们花的都是纳税人的钱，我们也是纳税人，所以我们也有权利享受。”G夫人半真半假地说。

   中午的宴席更为丰盛，因为是周六，机关里大部分人都休息了，只有X主任、D主任和陪着我们游览的那位司机模样的人在座。一切都象昨晚一样地重复着。朋友自是海量，乐此不疲地周旋。我着实佩服他在交际场合的应对能力，但不知他们整天浸泡在这样的环境里，是否会感到倦乏。

龙行天下

导游小姐出差错，
争论一番调和过，
听说要还历史貌，
一份欣慰心头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