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卜桂仁 于 2020-8-22 18:12 编辑
秋天的雁鸣湖
九月中旬，虽然已入秋多时，市区道路两边的树木看上去还是一派绿荫莘莘。不知道是这几年气温转暖，还是那树木年长日久习惯了本地水土，路边矫杨，河畔垂柳，依旧是丰姿葳茂，婀娜可人，竟然全没有古代诗人描绘中那种肃杀凋零的悲凉气象。 我友孙诸炜早几天就有预约，一起到中牟县的雁鸣湖去观赏秋色，顺便品尝一下那里引进的南方阳澄湖大闸蟹。古老的中牟，如今是省城的郊县，三国时期曹操大战袁绍的官渡古战场旧址，已经辟为人们怀古觅旧的旅游景点。四通八达的道路上车辆穿流不息，交通往来十分便利。 由于黄河河道无常变化，辽阔的黄河滩区，形成了大片荒草丛生，人迹罕至的沼泽湿地。既不能耕种也无法居住，多少年来曾是远近闻名的贫瘠荒芜所在。这里水面充盈，草甸浩瀚，因而成为野生鸟禽生存繁衍的乐土，特别为候鸟大雁提供了最理想的栖息家园。春花秋月，年复一年，雁去雁归，那锐声的鸣叫不时回旋在苍茫寥廓的水天之间。久而久之，人们赋予它一个美妙而极富有诗意的名字——雁鸣湖。 开放以来，在搞活思想指导下，逐渐摆脱了“以农为本，单一经营”的传统观念束缚的人们，悟出因地制宜，全面发展的新道理。黄河滩地广人稀，原始生态依然保留完整，既然不适宜耕种，则可用来开发旅游。当地人利用大自然的赐予，几经规划，开辟出一处处的景观，原来只能为村民们提供些柴草的无用荒滩终于找到了它的价值所在。 终年劳碌的城里人厌倦了都市里的嘈杂喧嚣，遐余之际，多么想寻一处亲近自然返璞归真的生态环境，那里的一山一石一草一树都会引发游人无穷的遐思，把人们带入一种超然无争的清纯境界，这真是一种难得的心理抚慰和享受。 雁鸣湖以她临近大城市的地理优势，敞开朴实无华的宽阔胸怀，迎接来自四面八方的游客。景观不足，佐以佳肴，聪明的人们利用湿地多水的资源，引进了江南的大闸蟹种，推广养殖，游湖加上吃蟹，雁鸣湖也算做出了品牌。几年来，居然小有蜚声了。 那天我们起了个大早，诸炜那辆黑色桑塔那开了过来，除年轻的司机外同行的还有绍林、经文各位。汽车驶出城区，经过一小段高速公路，即进入黄河滩地，如今这里修筑道路，建造房屋，栽种树木，往日的荒凉景观已经不复存在了。 透过雁鸣湖气势恢弘的正门，举目望去层叠树木葱郁森然，好象一处蕴藏深邃的园林。开阔的门前广场铺设了考究的水泥地平，这里土地资源是十分充裕的。 大门前的横路上，聚集着三五成群的蟹贩，向往来游客们兜售螃蟹。他们或提着编织网兜，或用车拉着铁丝笼子——里面躁动着一只只口吐泡沫，舞动着两只螯钳的活蟹。那蟹看去个头都不算太大，青壳白肚，肚下脐盖，公母可辨，圆脐为母，尖脐为公。正值深秋蟹黄肥厚季节，热衷美食的人们更愿意买那脂膏肥美的母蟹。 购买门票，存放汽车后，缓步进入湖区，迎面一汪洁净的水面碧波盎然。一簇簇的游艇静静地泊在岸边，因为游人不多，湖面上显得很空阔。乍看水域不甚宽广，和一般城市公园的人工湖没有什么两样。沿湖内侧修有栈桥，白色的护栏环绕一周。踏着栈桥，人们感觉自己仿佛在湖边水面上行走，远远望去，几只不知名的水禽在湖心游弋。 那天的煦照很好，柔和的阳光均匀地洒在水面、树梢、草坡上。临近大门的空场上摆开一盆盆盛开的菊花，幽远的清香淡淡地飘拂在湖区上空。天地间的一切在这里都显得那样宁谧、和谐。 我们沿着栈桥的路线，信步漫游，望着有限的水面和岸侧那几丛并不茂密的苇棵，心中似有些不足。这里也叫得雁鸣湖么？我想象中的雁鸣湖，那广袤无垠的境界，那铺天盖地的气势，那渔舟唱晚，雁阵惊寒的风韵，都在哪里？ 岸堤上，是石子铺出的车道。一群年轻的男女骑着租用的双人助力车，在道路上追逐着，欢叫着，笑声里洋溢着青春年华的旺盛活力。夹道的小叶杨，稀疏树头已经挂了黄叶，全不象市区那些树木依然保持枝叶繁茂的倩姿。我不由心生感慨：也许是生长在河滩上土薄风大所摧吧，就象同一年龄段的人，有人显得年轻而有人显得老态，不同的环境滋养着不同的生态，怎么可以强求一致呢？ 湖水尽头，前行少许，忽然，一望遮天的苇幕闯进我的视野，眼前顿觉为之一振。虽然，连绵茂密的苇丛使我根本不可能看到它的边缘，甚至无法看见它的水面,但是我立即感受到，这里才应该是我心目中的雁鸣湖。 我仿佛看到成群的归雁在万里长空排开一字长阵，盘旋在这在芦花飘絮的霜晨，隐没在丛苇深处。时值秋熟季节，大片的苇子已经萎黄，临近边岸的地方正在收割，堆码成垛，用做编制蒲包和芦席的材料。秋风摇动着不见边际的苇丛，依旧发出飒飒的呼啸。 拿什么词汇来面对这造物生成的巨大创意呢？广阔、雄浑、浩瀚、似乎都不能尽意。听当地人介绍说，仅这一片芦苇，就有两千多亩…… 芦塘秋色，萧瑟而又有些苍凉，况且只能远看而不可能亲近。那浩远而又深邃的空间里，隐藏了我太多的神往和联想,象一行行无法淡忘的隽永诗句。啊，芦芽、芦笋、芦花、芦笛…… 我的故乡在长江边上一个小城，当我带着初始朦胧，依偎在老祖母的怀抱，沿着青石板砌成的小路，搭乘江上的航船，第一次面对外部世界的时候，留在我记忆中最深刻的印象，就是沿江两岸那一望无际的芦苇和那江风吹动芦苇发出的悲凉鸣叫，江天帆影还有船舱里那拉着三弦的老者和咿呀唱曲的小姑娘。虽然我对他们唱的什么已经没有半点记忆，老人那有些佝偻的身影和小姑娘咿咿呀呀的声音几十年来不时在我脑际晃动，我依恋江河，依恋水域，依恋水边的芦丛和帆影，它们太容易令我想起那久违的故乡。 路边的树丛里，是当地村民搭起的一座座塑料大棚，这里锅灶齐备，桌椅俨然。他们经营着野炊生意，现成的大闸蟹，任凭挑选，随即烹制，就地食用，这也算是雁鸣湖的旅游特色之一吧。 走得有些累了，我们借坐在棚下的椅子上小憩。老板挺厚道，不管你买不买他的螃蟹，他都尽量表示出友善热情。我们问老板，这雁鸣湖里有没有雁群来过？“这边很少”，老板手指着那人工圈起的水面说：“多在那里边，多得很呐！” 随着老板手指的移动，我们眼睛不约而同地回望着不远处那秋风中起伏翻动的漫天苇浪。虽然我们此行并没有遭遇大雁，未见其踪，也未闻其鸣，但是我相信这里是大雁经常栖息的所在，雁鸣湖还算名不虚传啊！“有捕捉的吗？”不知道谁插问一句，“以前有，现在保护，不让捉啦，偶尔跑出来，还要放回去呢！”老板是个只做螃蟹生意不做大雁生意的人。 湖的彼岸是一个更为辽阔的区域，但大部分都是自然景致和一些花木种植，无甚规模修建。只是每隔不远，建有一座高台，粉壁瓦顶，颇具风姿，游人可以缘梯而上。河滩地带，没有山峦高地，攀上高台，一览风景，也便是登高望远的意思了。不过我觉得这高台的主要功能应该是防火监视哨位，特别在芦苇干枯季节，那么大的芦苇荡，一旦遭遇火险，后果是不堪设想的。 一圈转过来，大家都有些疲乏，但是想到下面的节目，饮酒品蟹，不觉又来了精神。园子里有几家餐馆，看过都不甚理想，我们商量不如买些螃蟹带回去吃。出门后在路边几个蟹贩间看货问价。其实这里的螃蟹价格不算太贵，只是根据大小公母略有参差。一个蟹贩走过来邀请我们：“到我塘上去挑吧，那里的蟹更大些。”我们遂上车，跟着蟹贩，向他的蟹塘驶去。 黄河滩区如今就象一处规模宏大的水产品养殖基地，连成一片的是形形色色的水塘，象广袤大地上镶嵌的一面面小镜子，在洁朗的天空下反射着耀眼的光亮。那泥土边缘的水塘，多是鱼塘；而面积稍小，塘边用水泥或瓷砖防护的，则是蟹塘或鳖潭，这些家伙会爬会打洞，要防止它们沿着塘壁爬出来跑掉。一只个头肥硕皮毛油亮的狗在塘梗上矫健地跑来跑去，主人们忙不过来时，这巡看鱼塘的任务，多由忠实的它们承担了。 我们在塘上挑选了一部分螃蟹，回到市区，寻了一家熟悉的饭店，委托他们代为加工。须臾，两大盘烹制的螃蟹端了上来，那熟透的蟹壳由青变红，散发着诱人的鲜香。我们蘸着调好的佐料，细细地品尝着鲜嫩的蟹肉。席间有人说，阳澄湖的大闸蟹，个头比这大得多，其实在我感觉中这黄河滩区培育出的黄河螃蟹要亲切得多。 曾几何时，这里土生土长的北方人甚至不知虾蟹为何物，如今已能规模养殖，以往价格不菲令人闻而却步的江南美味，终于上了中原寻常人家的餐桌。往日几乎派不上任何用场的荒滩僻壤，如今面貌一新，变成了有景观、有物产的富庶之地，这难道不正是标志着一个时代的跨越吗？ 二00五年二月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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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8-22 18:0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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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8-23 07:37: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