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陈金权 于 2018-11-5 22:51 编辑
(三十六)
每逢赶场天,陈健和王红都要去县探亲,他爸和小壮。正当陈健又要拿钱开路时,那位狱警一反常态,非常热情地接待他们,他不但不要钱,还把陈健的爸爸和小壮一起带到了探视室,相隔多年以后,父子终于可以拥抱了,可以面对面地交谈了。爸爸高高的个子,瘦削的脸膛,镜片里面的一双大眼还是那么炯炯有神,熟悉的声音还是那么坚定而深沉。他告诉陈健兄弟俩,自68年那个寒冷的冬夜被抓后他就被送到了这里,不准通信,不准探视,不准看报,不准……断绝了与外界的一切联系。爸爸说他最牵挂的就是妈妈和四个儿女。他要我们相信:团聚的日子一定会到来!他的冤案一定会平反昭雪! 探视时间很快就到了。在回去的路上,陈健问王红:“今天狱警的态度怎么这么热情呢?”王红红着脸回道:“这狱警是他家的一个远方亲戚,他儿子在石棉县供销社上班。昨天,就是他来我家,非要和我把这门亲事定下来。” “那订下来没有呢?”陈健侧脸又问 “没有,我对他说要考虑一下。”王红低着头回道:“开始,我对这个小伙子印象还不错,人家还是吃“公粮”的,家庭条件也可以。但自从上次秀红在我家睡时,她告诉我了一个天大的秘密,使我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啥秘密,还是天大的,快告诉我?”陈健明知故问。其实他早就知道赞英要结婚的消息。经这一个多月的痛苦煎熬,他心里已原谅了赞英,她也是受害者。赞英回城里后本想反悔对招工师傅的承诺,但那招工师傅又找了赞英所在车间的顶头上司,他儿子还和她在一个科室上班,对她又非常好,她欲罢不能,只好兑现招工师傅的承诺,和他儿子结婚,并托秀红给他带来500元钱以表自己心中的歉意。 陈健的明知故问使王红很生气,她声音也提了八度:“你们城里人就是稳得起,出了这么大的事还面不改色心不跳。明明早已知道,还装着不知道,还要来问我。告诉你吧,秀红早已给我说了,赞英姐的事她最先告知的就是你!你当我是傻子啊!”说完,王红一屁股坐在一块大石头上,不走了。 陈健也走累了,顺势在王红身旁坐了下来,他望着王红红扑扑的脸蛋,真像是刚出水的芙蓉,未开苞的牡丹,浑身上下都透露着山村少女特有的清香,再穿上秀红和赞英给她的衣裤,背着知青特有的军挎,活脱脱就是一个女知青的形象,真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此时,他看见王红还在生气,便从挎包里塞给她一根红苕,劝道:“红妹,别生气了,来,吃根红苕,健哥是逗你玩儿的,别往心里去。” 其实王红是在假装生气,她一直喜欢陈健,一直把他当成她最亲的哥哥。要不是她得知赞英姐和陈健分手这事,她已经答应和那个石棉县小伙子的婚事了。可是现在情况变了,赞英和健哥分手了,她可以名正言顺的去追求自己心中的白马王子了。但巨大的城乡差距又使她产生了深深的自卑心理,她怕别人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一个乡下丫头还敢去攀城里小伙……”最近一个月来,这种矛盾的心理一直折磨着他,她更没勇气向她爱慕的健哥表达,只是默默地、无怨无悔地、心甘情愿地为他做事。但昨天石棉小伙子上门定亲的事又使她必须做出选择,是健哥还是石棉小伙?其实,她的心已偏向健哥了,但她又不知健哥的想法,对她又是啥看法,这心理已快折磨了她一个月了,使她吃不香,睡不着。今天,必须要和健哥摊牌,想到这里,她的脸红了,心跳也加速了,声音也更甜了。她两眼深情的望着陈健问道:“健哥,你喜欢我吗? “喜欢,我一直喜欢你啊。” “你愿意娶我吗?”王红的脸红的像鲜桃。 “这……”陈健怔住了,一时还没心理准备。其实他很感激王红,自小壮出事以来,她帮了不少忙,为爸爸和小壮的事跑上跑下,从无怨言。平时还帮他洗衣做饭,家里有什么好吃的就偷偷给他端来,自己都舍不得吃。使他度过了赞英分手给他带来的痛苦,带来的伤害。他从心里感激她,一直把他当成最好、最亲的妹妹对待。至于要娶她做妻,他心里压根就没这想法,况且她已有了男朋友。 望着城建目瞪口呆的样子,王红早已预料到了。既然话已挑明,她索性放开了,“健哥,自我第一眼看见你,我就喜欢上了你。那时,你有赞英姐,我就只有默默的祝福你,祝福你幸福。我知道,我是一个乡下丫头,根本配不上你。但秀红姐的一席话提醒了我,要我努力学习,考上中专和你一起回到大城市,成为一个城里人,缩小你我之间的差距。到时,只要你不嫌弃我,我就有希望了。健哥,是吗?”王红深情的问道。 “秀红说的也是,但你已有男朋友了啊!你男朋友会同意吗,你爸妈会同意吗?” “实话跟你说吧,昨天我已断然拒绝了我男朋友,至于我爸妈那就更没事了,如果他们知道我高攀了你,高兴还来不及呢。还有,你放心,我和男朋友认识还不到三个月,连手都没碰过,更谈不上对他有什么感情。你知道的,我们这里的风俗,女孩未嫁之前是绝对不准任何男的碰的,至于结了婚,那当然就不同了。但也有个界限,只准自己的男人碰,所以,我长这么大,还没有一个男人碰过我。甚至连手都没牵一下,我就想我的身子是属于我心中的男人,哪怕一辈子给他当牛做马伺候他、服侍他,我心甘情愿!” 见王红这股认真劲,听着她斩钉截铁的话语,陈健不知该说什么好,他的确连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这毕竟是他的终身大事啊! 山村妹子的爱情就像知青的爱情一样,热情、奔放、直白,像一匹脱缰的野马,九头牛都拉不回。一旦捅破了这张纸,就没啥顾忌的了。王红一旦释放了这一个多月来的情感,就收不住了,她继续表白道:“健哥,我知道我今天的话对你来说是感突然,但我确实如鱼刺在喉,不得不吐。我是真心的喜欢你,欣赏你,心甘情愿的想一辈子伺候你,服侍你,只要你愿意,叫我做啥都行,一辈子给你当牛做马也行!只要你答应我留在你身边。还有,如果我考不上中专,不能和你一起回到大城市,我也不勉强你!就算我今天的话白说,但我爱你的心绝不会变!” 见黄红已把话说到这份上,陈健实在有些心动了。自得知赞英要和别人结婚的消息,他伤心过,痛苦过,甚至还一度产生过轻生的念头,是王红无微不至的关怀和照顾,使他度过了这炼狱般的日子,更使他感激的是在她的帮助下,他还见到了日夜思念的爸爸。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王红还是他家的恩人,陈健是一个懂得报恩的人。此时,面对王红热情、直白、坚定的表白,他实在不忍心拒绝。况且,王红的身材,长相打扮也不比赞英差,乍一看,和城市妹子没啥两样。娶到这么漂亮的媳妇也算是他的福气了,但这事关终身的大事,来得太突然了,他一点准备都没有。他一直把王红当成妹妹看待。为她能找到吃“公粮”的人而暗自庆幸,希望她能从此跳出穷山沟,成为城里人,获得真正的幸福。她相信王红的话,通过努力,她可能考得上中专。从她在夜校的努力和最近她突飞猛涨的文化知识,他相信这一点。能够考上中专,和他一起回城,也好给父母和亲友一个交代。 沉思良久,他做出了决定:“红妹,如果你能考上中专,和我一起回城,我就娶你!” “真的吗?你说话算数!”王红脸上笑开了花,高兴地一下站起来,拉住陈健的手拉钩道:“来,来,来!我们拉钩一百年不许变!” 趁秋收已过的农闲,生产队开始建新保管室。屋基四壁早已打好,只等上梁盖瓦了。按当地风俗,上梁要“阴阳先生”看“风水”。“阴阳先生”一来,红脸队长就安排专人为他做饭,一日三餐好酒好菜招待。据说,若是怠慢了“阴阳先生”,稍微做一点手脚,风水就看不准,房子就修不牢固,全村老少就不得安宁。因此,全村的人都像供神一样供着他,谁也不敢得罪他。“阴阳先生”在村前村后悠哉悠哉的玩了几天,终于走出了“黄道吉日”。这天“阴阳先生”来到修保管室的晒坝上,拿出事先准备好的一件袈裟披在肩上,双目微闭,手舞足蹈,口中念念有词,似乎真请来了什么保护神。看着“阴阳先生”装模作样,欺骗村民的样子,陈健觉得这“阴阳先生”既可恶又可恨。梁已上好,又吃了两天好酒好饭,那“阴阳先生”却还故弄玄虚,一会儿说墙基不牢,一会儿说屋梁不正,要观察半月,这完全是故意拖延时间,陈健对这骗人的把戏非常气愤,对用全村社员用血汗钱来供养“阴阳先生”也打抱不平。劝红脸队长,他根本听不进去,还说千万不要得罪他。陈健决心要想法子教训那风水先生。 那天晚上,月黑风高。陈健悄悄来到“阴阳先生”的住处,他侧耳细听,“阴阳先生”酒足饭饱之后,正悠悠然然地哼着小调。陈健拿出事先准备好的鞭炮点燃,然后又把脸抹黑。只见黑暗中一点小红火星连着引线飞快的燃过去,他双手紧捂耳朵。噼啪噼啪的鞭炮声震耳欲聋,在山村空旷的田野上,鞭炮的声音显得特别清脆响亮!屋里“阴阳先生”悠悠的小调声嘎然而止。“阴阳先生”跑出来一头撞在陈健身上,“有鬼啊!有鬼!” 果然,第二天出工时就听社员们议论纷纷,说昨晚那位“阴阳先生”吓得一夜未合眼,天没亮就告辞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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