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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在下雨,老是这样没完没了的下,断断续续也差不多两个多月了,心中的纠结随着雨丝的游动,慢慢的陷入沉思,浅浅的有所感动, 但却无言以对。
[size=14.166666030883789px] 静静地看着壁上的时钟,机械地在心里数着秒针的滴嗒,忽然妻走进来悄声问到 : " 红烧肉要放糖吗 ? 放什么糖 ? "我的思绪被妻打断了,回过头对妻说 : "红烧肉还是我来烧吧 ,你烧别可惜了我这一盘菜 。" 妻撇撇嘴笑着说 : "你来烧这多好啊,省得我淘神了,正好那集电视剧我还没看完呢,你烧,我不管了啊 ! "
我从靠椅上站起来,拍拍屁股向厨房走去 。望着锅里翻滚着逐渐变色的冰糖卤汁,心却摸索着走向那遥远的记忆 . . . . . . .
那一年,孤寂的我秋收后没有照例回家,而是留在了生产队对付着日子。中秋节到了,我也没个过节的样子。收工回来懒洋洋的坐在三块岩头垒成的灶前,任凭灶中的火苗吞噬着我的壁影。擂钵里三青四红的辣椒里,几粒粗盐竟是那样的亮色。从锅里把饭铲出来,再把米汤倒下去,让余火慢慢地熬溶锅巴,铲锅巴稀饭时再将擂钵里吃剩的残渣倒进稀饭里去,这便是我的最爱----锅巴稀饭。 趁着熬稀饭的空隙,我拿起擂钵擂起了辣椒,跺跺跺的擂击声在空旷的室内震颤 . . . . . .
许多的往事总有一些感动的迷惘,虽然答案不是一个完美的结局,但心里仍然游移在其中,更有甚时而不能自拔,痛苦地纠结在心中,不忍回顾也不易忘却。
温馨的一声 : "你一个人在呀 ? " 奔放的脚步声打断了擂辣子的跺跺声。回头一望昏暗、空旷的陋室里一朵白色的莲花飘然而至,轻盈而优雅的身姿无异是七仙女下凡、田螺姑娘再现。
"你怎么来啦 ? " 望着从天而降的云,我不由得喜出望外。"还没吃饭吧?" "还没吃呢 ! "那还好,总算赶上了! " 说着从背篓里拿出一个饭钵头,( 那个钵头应该还是人民公社公共食堂蒸饭的钵头吧 ? 粗粗糙糙、黑咕溜啾的,) 借着松明子忽暗忽明的火光,揭开手绢一钵通明透亮、散发着诱人的、浓郁的红烧肉香味充满了陋室,呈现在我的眼前。
"你赶了十几里路就为了给我送这钵红烧肉啊 ? "望着这钵红烧肉、望着香汗淋漓的云我感动了,泪花在我眼里浸润、流动、直至溢满夺眶而出。在这个时候、这种情况下人的感情是不容易控制的,其实也无须抑制。
人常以淡泊来面对记忆洪闸的打开,而我却永远无法以一种平淡的心态打开记忆,记忆对我来说已刻骨铭心,一些美好的或不美好的往事,便会象打开了泄洪闸的水汹涌而至,不择细流的记忆洪流中会飞溅起浪花朵朵,面对扑面而来的激流心潮时,我真的无法从容面对。
妻、女常担心我老了也许会患老年痴呆,因为我整天钻在文字堆、词典、书海中伏案耕耘。和我讲话我总是答非所问,交待的事总是转瞬即忘。我自己也觉得人渐老,现时眼面前的事我的确易忘。然而,往事对我来说却历历在目,那怕是两三岁时发生的事,至今我也记忆犹新 . . . . . .
用手捏起一坨红烧肉塞进口里,不知是想用那坨红烧肉堵住呜咽的嘴还是想堵住三月不知肉滋味的胃 ? 泪水无声的顺着鼻翼流进嘴里,在牙齿有力的嚼咬中和着红烧肉咽下喉咙。
云手撑着门框站在大门边,口里喊到 : "慢慢吃、慢慢吃别咽着。"我努力克制着内心涌动的思潮,看着云端碗盛饭,昏暗的松明子火光将我的眼泪和笑容一并滞留在云青春洋溢的脸上。
云告诉 : "今天中秋节队里杀了两头猪,按人头给我分了两斤三两肉。我想我没回家过中秋,你也没回家过中秋,所以想和你一起过个中秋。上午我还特意去供销社打了五分钱酱油烧了红烧肉,看天色还早便紧赶慢赶地给你送来了。" 我说 : "你们队完成任务啦 ?"(那时候生产队杀猪必须首先要完成上交国家的任务猪,全队只要有一家不完成上交国家的任务猪,队里就不准杀猪。)云说 : "完成什么任务啊 ? 搞鬼事 ! 上报了两头瘟猪,没等批下来就杀了,说是怕传染 ! " 哈哈哈哈哈哈 . . . . . . .
云爽朗的笑声感染了我。我打趣的说 : "这叫做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还是你们队长厉害 ! "云说 : "那象你们队长党员、贫雇农、土改根子,送公粮选最好的稻谷送,任务猪选最肥的送还年年超额完成任务,出义务工也总是争先,一辈子争先进、当先进、老模范 ! 我们队长一不是党员,二不是贫雇农、土改根子,所以也用不着装积极去争上游、当先进 ! 我们队长常讲现在评比、讲排队、排队,总得有个先后秩序吧 ? 一窝蜂的都向前挤,把路口都堵死了,你还走个屁呀 ? 让他们争先当先进,我慢慢走,只要不当副班长就行 ! "
我笑得前腑后仰,这奇谈怪论在当时可是犯大忌的。我说 : "你们队长肯定还干过许多出格的事,是不是啊 ? "云说 : "我们队长说我只是队长,一队之长也就只管一队之事,我能管好你们这七、八十人吃喝拉撒就不错了,国家的事自有能人去管,我操那份闲心干吗 ? 所以送公粮绝对只送苞谷不送稻谷、任务猪只要达标就赶快送,绝不多养一天,(即猪的重量,当时任务猪的重量为每头134斤才算达标。)出义务工则能不出就不出,能拖就慢慢拖。"
屋场上那堆燃烧着蓼辣子的草散发出浓烈而又辛辣的味道,这是乡下夏秋驱赶蚊子用的好材料 ,我们静静的坐在椅子上,云端着茶杯慢慢的吮吸着茶水,望着月空各自想着各自的心思 . . . . . .
中秋之夜和云肩并肩的坐在这荒芜空旷知青点的屋场上,举目望去,黑魅魅的群山在月光的辉映下,随着晚风的吹拂,竹林的翻滚使群山变得忽明忽暗,听着屋场下溪流潺潺、旷野里秋虫鸣唱。面对明月、秋风、流水、虫鸣、伊人相伴的如此温馨、甜蜜、浪漫的中秋之夜,似乎足以让我心醉。让我沉醉在这中秋皓月之下,陶醉在这秋风微寒之中,昏醉在这伊人火热的目光里。
然而,此时此刻我和云却无心欣赏这良晨美景,俩人相对无言,只是默默无语地坐着闷闷地喝着茶。
月上中天,云将离去。别离,注定是悲壮和伤感的。
谁也不敢打破这别离前的寂静,谁也不想打破这别离前的宁静。谁都希望对方先开口,提起那想说又不敢说的敏感话题。
终于我憋不住了,低着头面红耳赤地试探式的问到 : "天这晚了,不走了吧?"云头也不抬冷冷的甩过一句话 : "不走!等着明天开批判会呀 ? " 我悻悻的说 : "你是不相信我啊 ? 我是那样的人吗 ? " 云抬起脸看着我说 : "我没有不相信你,也不是那个意思,我不相信你,今晚我也不会来了。不过孤男寡女住一屋,算是怎么回事儿 ? 明儿传出去好说不好听的,我还做人不 ? 再者,我也没请假明早还要出工呢 ! "
面对云的持意,我不再坚持,也不再挽留。唯恐再坚持、再挽留会让云生疑,而觉得我别有用心。
想着即将的分别,心里满是不舍,但又十分的无奈。想想也是在这一千多个风风雨雨的日子里,虽然我们聚少离多,但五年的农村生活让我们互相牵挂、相互体贴。虽然我们从不言及那个想说又难以启齿的字,然而无声的关注却足以证明两人已心心相印。聚少离多的日子,甜总比苦多,思念总比累多,牵挂总比日月多。相聚的日子少而幸福,幸福的谈论着生活的苦辣酸甜。离别的时候牵挂与不舍同行,有道不完的情舍不下的爱。
云来得快去得也快,真的象一块被风吹来吹去的云。云的来去对我来说总有那么一刹那的惆怅,总有那么一丝丝不安分的躁动。
我相信缘分,缘分的深浅自有天定,缘分深情也深,缘分浅那就有缘无分了 ! 大千世界能与你相遇便是缘,能与你相守便是缘分。出现在你生命里程中的每一个人都是你的有缘人,但能陪你走过这漫漫生命旅途的人才是你的有缘分的人。
岁月匆匆如流水,流过之处总会留下一些岁痕,也会流逝许多往事。躺在夕阳西下的藤椅上看着浮云的变幻,思维不再变得那么有激情。流云已让我泰然处之,再也不会觉得这个世界上对我有什么不公,也不觉得这个世界上有谁曾经伤害过我。
变化莫测的浮云告诉了我,人生本就是一朵流动的云,没有定力,聚散在风。所以,我们不应该迷恋那个变化莫测的红尘。光怪陆离奇妙变幻的世界,即便是再美丽也如肥皂泡似的转瞬即逝,患得患失的烦恼真不如宠辱不惊的散淡和快乐。
人也许只有老了, 经历过了,才会看得透彻,看得淡薄。一切的美好、忧伤、过去和以后都不会再去作计较。
走在官五公路的毛坯道上,云感觉到了我的不快。她悄悄地靠近我用她的胳膊碰碰我的胳膊,似乎有点动情的对我说 : " 扎实 ! 你生气了 ? "我说 : "有什么气可生的 ? 你隆夜跑了十多里路来看我,我已是心满意足了 。何况还有你亲手烧的、美味可口的红烧肉呢?" 云笑了笑用手再次碰碰我的手,似乎想挽手同行。然而,我却心有余悸的想起了四年前那个让自己难堪和尴尬的晚上。
那也是一个月圆的夏夜,云约我见一见,说有重要的事情告诉我。早早的我吃了晚饭,赶到她的生产队天已大黑。知青点里人声鼎沸,云见我来便悄悄的溜出大门。夜色朦胧,月色朦胧。云急不可待的将我的手抓起朝她胸膛伸去,口里急切地说 : "你摸摸 ! 你摸摸 ! " 我骤然一惊,又惊又怕地问道 : " 摸什么 ? 摸什么 ? " 云指指胸口,月光下少女的脸颊比太阳还红。情窦初开的我热血冲顶,颤颤兢兢、麻着胆子的将手伸过去,脸却别向一边。刚触及到胸部,手就被云"啪"的一下打了下来。接着云温怒地对我轻声吼到 : " 要死呀 ! 你摸那里去了 ? 乱摸什么啊 ! " 我胀红着脸说 : "不 . . . . . . 不 . . . . . .不是你要我摸的吗 ? "
我语无伦次地辨白,逗得云又扑哧的笑了。她抓住我的手送到她胸前的团徽上说 : " 摸呀 ! 摸到了吗 ? 是团徽,你摸到了吗 ? 我是要你摸我的团徽,你倒是好尽想好事了,生邪念 ! 我叫你过来,就是要告诉你这个好消息的,我入团了 ! 前天入的团,这是新团徽我特意戴上让你摸摸的 ! 你应该祝福我呀 ! "
我用两个指头抚摸着团徽,另行那三个指头却在发抖。我想了想对她说 : "欢迎你加入共青团,我们现在除了是同一战壕的战友外还是同一志向、同一理想的同志。我没有什么礼物送你,我提个建议让我们互换团徽吧 ! " 就这样我的铜质团徽换了她的铝质团徽,老团徽都是铜质团徽,后来颁发的新团徽是铝质团徽。
看着云挽过来的手,我悄悄地将手护在胸前,心里暗暗的攒了口气,心想你又想日弄我,我才不自讨没趣呢 ! 云见我不理会她的企图,便一屁股坐在岩头上不动了 . . .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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