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水镇的回忆(五)秋收送公粮
八月底九月初到了收获的季节,是金秋时节。水稻、玉米、红薯、黄豆都成熟了。当秋风吹过田野,吹黄了稻子,一望无际金灿灿的稻谷笑弯了腰。知识青年和生产队社员们站在地头,望着这片黄澄澄像狗尾巴似的稻谷,心里像酿了蜜一样甜美。 我们知青带着丰收的喜悦,参加秋收。山区把收割水稻的过程分别叫:割禾、扮禾、担谷和晒谷。割禾一般是妇女和男女少年的事,她们把已经成熟的水稻,用小巧的带锯齿的禾刀一把又一把地割断,整整齐齐地摆放在田垄里。 扮禾则是力气和技术活,有手工扮谷桶和打稻机两种,清一色是男劳力。两个人一组,把扮谷桶或者打谷机抬到割下稻子的田里,然后双手抓起大把水稻苗的根部,用力向扮桶里砸下去,使谷粒脱落。打谷机则是一个需要手脚并用的机械,它的里面有一个可以旋转的布满弯齿的圆柱形滚筒。它的转动不是用电,而是用脚上下踩,扮禾人双手拿着一大捆水稻,搁在滚筒上,一只脚站立,另一只脚踩使滚筒快速旋转,将稻谷打落下来。 在滚筒转动的时候,双手还要不停地翻动稻子。只有这样,才能把谷粒干净、彻底脱落下来,剩下光秃秃的稻草。稻草也是好东西,扮禾者要把稻草捆扎成大把,一个一个立在稻田中,看上去就像整整齐齐的一排排稻草人。 在收割稻谷的过程中,知青组六个人已经独立成为一个收割小组。谭文化带领三个女生割禾,这个时候可不能卷起衣袖,因为禾叶就像刀子一样,一不小心就会在你的身上拉出横七竖八的血痕。尽管小心,一天干下来,每个人的手上和脚上都被禾叶弄得火燎火烧,又疼又痒。 我和余国庆担负起扮禾和担谷的重任,这是最重最累的活。我俩不但要扮禾,还要把打谷机禾桶里面的毛谷子挑到晒谷场。一担毛谷大约一百五十斤左右,担起沉重的一担毛谷要在软绵绵的稻田里蹒跚地行走,然后挑到晒谷场,路途可不近。知青组我和余国庆两个高中生已经评上全劳力的工分了。 在晒谷场翻晒的一般是安排中、老年妇女,她们要顶着烈日,用长长的木杷翻来复去把稻谷彻底晒干。晒干的毛谷,要用手摇风车把零碎的草叶、空壳和干瘪的谷粒吹掉,只留下壮实的、黄澄澄的稻谷。这些稻谷,一担一担称过重量后挑进生产队的仓库,由保管员老严负责登记。 收获中稻的季节,老天爷十分眷顾。半个多月都是艳阳高照,天气虽然十分炎热,却有凉爽的秋风。这一年,生产队的水稻获得了丰收。 贫下中农首先考虑的不是自己,而是国家,送公粮是农民应尽的义务。多少年来,农民们都习惯在秋收后争先恐后向国家送公粮,他们将送公粮当成是爱国行为。不管是送“公粮”、送“爱国粮”,还是交售“征购粮”,都关系到国计民生,向国家早交粮交好粮是农民和粮食部门的一件大事。 江队长来到知青组,说明天安排送公粮。全队的男劳力用一天的时间,一次性完成任务。有十几辆独轮车,还有十几担箩筐。知青组分配两辆独轮车和一担箩筐,三个人的任务大约六百斤。独轮车上面装两麻袋谷子二百五十斤左右,那么一担箩筐装上一百二十斤就够了。 江队长让我和余国庆去试试独轮车,两个人推着在仓库前坪走了两圈。江队长笑着说:“行,你俩问题都不大,就是上下坡我有点不放心。” 三个女生在旁边观察,古月琴说:“我可以在前面用绳子拉车嘛,这样不就轻松了吗。” “也是啊,”江队长说,“你们还有三员女将,我都差一点忘了。”汪彬彬赶紧说:“那我也拉车好了。” 彭国香说:“队长,我帮你拉车。你可以装三百斤,我们现在也有力气啦。” 第二天吃过早饭,六个人肩上搭一条擦汗的长毛巾,到生产队仓库整装待发。 罗连生看着江队长和我俩车子的前面站着女知青,打趣地说:“三位有美女拉车,不要走得太快,等等我们呀。”汪彬彬说:“连生哥,你放心,我们先到了就赶快回来帮你拉。” 送粮队伍出发了,挑担子的在前,独轮车在后,吱吱呀呀向着踏水镇进发。从生产队的仓库到公社粮站大约有七公里,中途会休息一次。各个生产队送公粮的时间都差不多,趁着好天气从四面八方奔向粮站。江大年带着几个壮年后生,挑着担子马不停蹄、健步如飞。他们中途不休息,抢在前面去排队。 其他人当然不急啦,谭文化和一部分挑担子的社员在前面休息,扯下毛巾擦汗。他们把扁担横搁在两个箩筐上,坐着等待独轮车队。江队长、余国庆和我三个有人拉车,率先到了。 彭国香说:“谭文化,你看我们像不像淮海战役支前的老百姓队伍?” “像,简直太像了!”谭文化说,“你拉着队长的小车走在最前面,你就是支前的妇女队长,巾帼英雄。” “像吗?”彭国香风趣地说,“妇女队长身上挂着驳壳枪,我可没有哇。” 大家休息了十几分钟,继续前进,我们的车依然跟在江队长的身后,吱呀吱呀往前走。独轮车上踏水镇木桥的时候有一个陡坡,我们前拉后推,前面三辆车都顺利地上了桥。三个女知青飞快地跑回去,一趟又一趟帮助罗连生他们后面的独轮车上桥。 到了公社粮站,密密麻麻都是送公粮的人们,箩兜一个挨着一个,排起长长的队伍,等着接受粮站检验员的检验。还好,江大年已经排好了队。眼看就要轮到他们了,正翘首观望,生产队的运粮队伍及时赶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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