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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去 小 镇 收 大 粪 作者 月映长弓 1968年12月,我下放到湖南浏阳县踏水公社。公社所在地踏水是一个小镇,美丽的浏阳河像一条缎带从中穿过。两岸农户沿河而居,他们要通过一座木桥才能交往。涨水的时候,河水会淹没小桥,农户们踏水过桥,故名踏水镇。当我在古稀之年,回忆起那些已经淡漠的往事时,当年在踏水公社知青生活的经历,又一幕一幕清晰地涌上心头。 1970年元旦,我们知识青年下乡插队整整一年了。城市里都是热闹非凡,锣鼓喧天,鞭炮齐鸣,迎接新的一年。可是,知青屋里却没有一点节日的欢乐。因为我们即将迎来更加残酷的考验,过了元旦就意味着公社将停发那领了一年、每个月八元的生活费。 生产队年底给我们知识青年评工分,男知青十分,女知青六分,而生产队每十分工的分值是一毛二分钱。 我们知青组通过整整一年的辛勤劳动,生产队安排的工作,没有人缺勤、病、事假。年终分配的结果,除了领回的口粮、油、杂粮等实物外,全组加在一起的现金只有二十多元。也就是说买食盐、酱油、火柴、煤油等生活必需品都不够,女孩子要买卫生纸只好问家里要钱,我们完全进入了自食其力的生活状态。 元旦过后,生产队没有多少农活,有几天空闲时间。可是江世初队长是个精打细算的当家人,他不会让许多壮劳力闲着。他一来到知青组,我这个知青组长就知道,队长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我问:“队长来,一定是有什么事?” 江队长说:“猜对了,冬闲要变冬忙,我打算安排几个人到踏水镇去收人粪尿,这比买化肥要节约不少钱。不知道你们知青组能不能派一个人去?” 我说:“怎么个收法?我们去年来可没有见过。” 江队长说:“踏水镇居民不少,每户都有厕所、尿桶。我们担着空桶去,挨家挨户到别人家里厕所去掏大粪,去倒尿水。大多数居民家是不要钱的,少数人家半担给五分、一担一毛钱就够了。” 我说:“我知道了,我去。” 江队长说:“要你们去,我都开不了口,城里来的知识青年到别人家里收大粪,真是难为情。你还是考虑一下吧。” 我毫不犹豫地说:“不用考虑了,我去!大队孔书记不是要我们灵魂深处闹革命吗?” 江队长说:“好,那就说定了。不过没有人带你走,要自己独自上门去收哦。回来的时候大家在镇外的桥边汇合,一起回家。收回一担人粪尿计十分工。” 冬天的太阳无精打采、懒洋洋的,北风呼啸着。从生产队到踏水镇大约有七公里,我挑着一担空粪桶,粪桶里面插了一个粪瓢,头戴草帽,硬着头皮跟着江队长、邓有德和罗连生等八、九个人,来到踏水镇。过了桥江队长招呼大家分散走,把靠近桥边的人家指给我,很显然是方便、照顾我。 江队长他们从我身旁走过去的时候,一边走,一边故意大声喊:“收粪尿啰,收粪尿啰!” 我压低草帽,口里喊不出来,没有这个勇气。正当我犹豫徘徊的时候,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姑娘探出头来喊:“收大粪的,你进来。” 我低头进了屋,轻轻问:“厕所在哪里?”姑娘用手一指:“在后面,自己去。” 厕所不大,一口大瓦缸深埋地下,上面搭着两块厚实的木板。角落一个大尿桶,旁边还有一个小红漆马桶。看看屎尿差不多快满了,我先提起大尿桶把尿水倒入自己的一个桶中。然后移开一块木板,小心翼翼地掏出粪便装在自己另一个粪桶里面,最后打开红漆马桶看看里面是干净的。 我心里暗暗庆幸自己的运气好,走一家居然就大功告成。我发现厕所旁边有一个后门,于是把粪尿担出后门。返身回来找到厨房,提了一桶水,把大尿桶和厕所冲洗得干干净净。我轻声喊:“姑娘,你过来一下。” 正在堂屋踩缝纫机的姑娘,放下手中的活过来,笑着说:“都好了。”我这才从正面看了姑娘一眼,她十七、八岁,是一个挺清秀的女孩子,她的眉毛又细又长,一双眸子乌黑闪亮。她把头发大大方方地拢在耳后,露着聪颖的前额,显得天生丽质,貌若天仙。 我一下子愣住了,轻轻说:“粪尿我已经担出后门,给你一毛钱吧。” “你是知青?”姑娘微笑着说,“你把厕所冲洗得干干净净,我怎么能收你的钱呢。” “春雨,你在和谁说话呢?”从大门外面又走进来一位漂亮姑娘,大大咧咧的。我一看坏了,是高中同年级不同班的同学王秋燕,她是回乡知青,我恨不能有一条地缝一头钻进去。 “郑天星大才子,是你哇。”王秋燕口无遮拦地说,“怎么干起这种事情啦?” 我把手一摊,无可奈何地说:“我不是在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吗。美女同学,你还好吗?” 王秋燕立马泄气了:“好什么好,在家待业呢。” 妹妹王春雨看着我俩站着说话,就说她姐姐:“姐,见到老同学,也不请他坐坐、喝杯茶。” 我可没有心情坐下来喝茶,急不可耐地说:“谢谢了,改天吧。”转身出后门,挑起粪桶如飞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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